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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對這個世界而言,我們永遠需要保持求知欲
    來源:文藝報 | 韓 東  魏思孝  2022年05月25日08:12
    關鍵詞:韓東 魏思孝

    韓東

    魏思孝

    韓東是我尊敬的作家,在我的寫作生涯中,其文其行,曾經影響過我。也可以說,韓東是我最熟知的作家,不論是作品本身,還是其言論。在他寫作40余年的生涯中,接受了各類龐雜的采訪,能找到的我顯然都已經讀過。由此,在準備對談時,任何問題的提出,我都能在過去的談話中,找到他的觀點和看法。這使我陷入一種左右手互搏的尷尬處境,內心里我已經站在韓東的視角回答了。韓東提議是對話,不是訪談,要各抒己見,礙于時空距離的限制,他讓我準備十個問題,我們分別回答,也算是一種觀點的交匯。

    ——魏思孝

    1 你的作品中有哪些固有的,或者說是“個人化”的表達習慣?總是會頻繁出現的場景?

    魏思孝:早期“青年焦慮”時期的小說,里面的無業青年,飽受生存和性欲的困擾,游走在法律的邊緣,搶劫和尾隨女性,就成了出現頻率比較高的劇情,顯得過于刻意和追求戲劇沖突。這幾年,寫鄉村題材的小說,熱衷于寫婚喪,概因這是一個極佳的進行群像描繪的場景。親屬和鄉鄰集中出現,悲痛和喜悅,都帶有一種勉強和刻意。身處其中的參與者,多少有些表演型人格,但又不能忽視其中偶爾流露出的人性光輝。傳統和現代的碰撞,舊俗和新規的融合。總之,異常生動。在具體的文本中,我喜歡照片和視頻在敘述中的介入。《余事勿取》里,衛學金在得知自己患癌后,一個人在外甥的家中看毛片。將死之人對照畫面中的各色人種在交媾,死亡與繁衍,欲望與不甘。雖是一件擺不上臺面的事,卻能體會到他對生命的留戀和渴望。《王能好》里,王能好拿著死去的弟弟的手機,翻看弟弟生前的相片和視頻,發現弟弟隱藏的個人秘密,緬懷的同時,又摻雜了嫉羨。照片和視頻作為媒介,亦真亦幻,又能提供一個更廣泛的敘述空間。從語言上來說,在人物對話中,刻意去弱化動作和神態,從對話內容中讓讀者自行去琢磨。對話不分行,也是一種習慣,考慮到,眼睛調動下移,會讓人短暫抽離。

    韓 東:其實和你也差不多。我們的寫作都是以各自的人生為依托的,有很多揮之不去的印象和感觸。我想的是把過往的生活寫出來,所謂“寫出來”,就是,你寫一件事或者一個人,最后要“溢出”這件事或者這個人,如果事情很精彩,經你寫了之后反而不精彩了,這就是失敗。所以我也會反復去寫一些東西,因為總覺得寫得不到位。我也喜歡寫小人物,寫他們的卑微之處,還喜歡寫一些“未明”的東西,就是在此前未經書寫過的,不那么“文學化”的。在我這里將其“文學化”。大家都一寫再寫的東西,我主張還是概略一點好。文學總是要提供新鮮的經驗嘛。在小說形式上,我不那么求新求變——也許年輕的時候有過這方面的努力,一篇傳統或者正統格式的小說,但讀起來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我希望是這樣的。

    2 你生活中有過哪些“文學化”的瞬間,覺得此刻的感受應該寫進小說或者詩歌里?

    魏思孝:所謂的文學化的瞬間,淺顯一點也可以理解為觸景傷情。一個足夠引起你下筆的生動場景,可由兩部分構成,一是,事物本身蘊含著足夠觸動你的能量,不局限于大喜大悲這種強烈情感,隱而不發也在此列。二是,你的個人主觀是否會被調動,這來源于你過往的人生經驗和認知,但又取決于你本身的敏感度和洞察力。以上兩者,又互為依存,但以后者為主導。當你具備足夠的敏感度和洞察力,外界的任何風吹草動,在他人眼中被忽視的角落,也能成為你創作的源泉。前者也同樣概括為閱歷,而閱歷匱乏,在敏銳的頭腦面前,也不構成障礙。而敏感度和洞察力,決定了一個創作者的層次。礙于自己的能力,我肯定是錯失了生活中絕大部分生動的場景,而留存下來的,有些已經下筆,有些還在等待合適的契機。比如,有次我看到鄰居,在屋頂上對著幾盆業已枯萎的花發呆,作為一個癌癥晚期的病人,他看著自己健康時精心打理的花也已經死亡。這個畫面,令我心悸。

    近期,也有幾個畫面,讓我深有感受。一、前幾天,我去快遞點,碰到一對父子,父親給兒子網購了一只寄居蟹,快遞到了,晚了好幾天才收到短信提醒。父親打開包裹,兒子剝開包裝,拿出寄居蟹,不知死活。父親說,不管了,拍照發過去,就說已經死了,再寄一個活的過來。二、社區做核酸,凌晨5點多,天還沒亮,挨家挨戶敲門。我們一家三口出去時,外面已經排起了長隊。隨著隊伍,緩緩前進。在等待的過程中,我想起過往的人生中,凌晨的那些時刻,諸如拜年、干農活、和朋友在立交橋上,頗有物是人非的感觸。三、在老家收拾屋,翻找出來過去的衣服,以及祖輩留下來的木箱,里面還放著幾十年來不用的各種物件和父親生前留下的記賬單。

    韓 東:在生活中,我們有很多印象和感悟,作為一個寫東西的,將其“文學化”的沖動是一種本能,所以我特別理解你說的。詩歌另說,可能可以直接以這些印象、感悟為材料進行寫作,但小說不然,或者說我理解的那種小說不然。我理解的小說根本言之,和小說的歷史呈現是一脈相承的(這方面我可能越來越保守),這就是小說之所以是小說需要一種“結構”。這個結構不完全是形式,或者最重要的不是形式,簡單地說,它就是角色的命運、事情的因果。小說以人的命運、因果為基本構造。回到印象和感悟,如何能貼合到這個小說的整體結構上可能才是關鍵。而且,我越來越看重“戲劇化”了,對小說的散文化或者流水賬式的寫法越發懷疑。所謂的戲劇化就是強調結構的力量,并使之銳化。在不同的場合,我使用過不同的概念來說明同一個問題,也使用過“創意”這個概念。創意、結構帶來小說根本的力量。在我們的經歷中、想象中,發現和延伸出結構或者創意我以為非常重要。然后是我們的印象和感悟,哪些在這一過程“復活”了(那就恭喜),哪些被忽略和錯過了(那也不可惜)。

    3 作家對所處時代的社會問題,應該有怎樣程度的關心?

    魏思孝:海明威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良知,不應該規定說良知起的作用應該到什么程度。在我看來,寫作者,一定程度上承載了史官的職責。

    韓 東:今天的作家,包括小說家、詩人不是史官,也不兼有那樣的責任。這牽扯到一個職業倫理的問題,今天的作家不是這樣接受考量的。當然,作家也是社會一員,在這個意義上,他應該有所貢獻。另一方面,當這位作家具有很大的社會影響力時,我覺得就有義務發聲。有社會意義上的“大作家”和“小作家”之分,大作家獲取了更多的名聲、信任,更多的社會能量,享受這些的同時就有相應的責任、義務。

    4 虛構藝術的功能何在?為什么要表現現實而不是寫事實本身?

    魏思孝:我認同斯坦貝克的這句話:“從古至今,寫作者的使命不曾改變。他肩負職責,要將我們種種痛苦慘烈的錯誤與失敗袒露人前,要在我們黑暗、危險的夢境中挖掘疏浚,引入光明,導向進步。”我們經常聽到一種論調,有時一些寫作者也在提出,諸如:作家也寫不出來這樣的故事。這個事太適合寫成小說了。從中,我們可以讀到,眾人對當下虛構藝術的失望。當然樂觀一點,也可以說眾人對虛構藝術的期待。但作為從業者,每聽到這些話,情緒總有點復雜。一來,自己沒提供出這樣的文本,有些失職。二來,又覺得這樣去貶低虛構藝術,似乎它都比不上見諸報端的新聞事件了,應該給予一下反駁。但我又深知,一個寫作者還是應該以作品來說話,除此之外,再說些什么,都底氣不足,只是在嘴硬。若說文字的時效性,我們更應該期待記者去一線調查采訪,理清來龍去脈,挖掘事情真相。而虛構的藝術,相對來說都是滯后的,需要等待一段時日,更客觀和全面去審視。至于,為什么不寫事實本身,虛構的藝術從來都不是照本宣科,而是通過虛構去整合,創作出一個全新的事實,而這又更接近生活的本質。當然前提是,你要寫得足夠出色,具備過硬的文學品質。回顧文學史,諸如《包法利夫人》《基督山伯爵》等無不是從當時并不起眼的一則新聞事件中獲取了靈感,又融合所思所想,結合當時的社會背景逐漸生發出來,又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大眾是健忘的,每天被各類新聞所吸引,當即受到觸動,去轉發和發言,可過一會兒,又陷入了短視頻的樂趣中,等轉過頭連自己都忘記了剛才的憤怒和感觸,到底為何了。

    韓 東:說到底,這還是一個現實和文學作品的關系問題。現實和文學的確有關,但我認為那不過是材料和成品之間的關系,而衡量材料和成品不應該使用同一把尺子。文學只接受藝術與否與高下的衡量。文學作品即是藝術品。這里有很多例子,子女和父母雙親,子女來源于父母但不同于父母,他具有獨立的生命。小麥與面食,面食的口味和小麥的品種、質量有關,但你不能拿衡量小麥的一套去衡量花樣種類繁多的面食。這是兩個世界或者兩個維度里的東西。從某個方面說,文學或許更依賴于現實,但它和其他藝術門類的作品還是具有同一價值意義的東西。在價值意義的層面,它是藝術的,或者是屬藝術的。說到藝術,或許可以更好地理解文學與現實的關系。比如,梵高的向日葵具有某種現實來源,但在價值上起決定作用的并非現實中的向日葵或者說葵花。至于,藝術作品又如何反過來作用于現實,那可能也不是對社會生活的推波助瀾吧?所以說,在原則上,我是不相信斯坦貝克的那段文字的。我認為無論是《包法利夫人》還是《基督山伯爵》都首先是藝術作品,即使在當時也不可能替代新聞報道,福樓拜和大仲馬也無意于此。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藝術作品說到底是為“無用”而作的。也許是因為我寫詩,在這方面可以說是一個藝術至上論者。

    5 你怎么看待當下城市題材和鄉村題材的劃分?你是否熟悉現在的城市和鄉村?

    魏思孝:劃分,是為了容易歸類,雖有些武斷,但不乏提煉共性。對于作品本身,也易于傳播。我雖也將自己寫的發生在鄉村的人和事,歸為鄉村題材。但對我來說,并無明顯的題材劃分,只有好壞之分。城市和鄉村,代表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因謀生手段的不同,思維方式多少也有些不同。比如就土地而論,在城市里,這代表著地價。而在鄉村,土地是用來種植的。雖本質上還是價值。寬泛來說,人所面臨的困境和悲歡離合,又是一致的。在逐漸城鎮化的當下,群體比例的不同,所受關注度也此消彼長。曾經,鄉村題材的小說大行其道,鄉村提供了寶貴的文學富礦。如今城市更為矚目,寫作者大多居住于此,如何寫好城市題材的小說,也是一種轉變的過程。只能說,大勢所趨。即便如此,但我還是認為,居住場所的不同,遠沒有那么重要,物質帶來的衣食住行只是表面,人們的思想和見解,如果仍舊停留在農耕時代,那么我們也只是在故紙堆里打轉。

    韓 東:的確,這樣的劃分在今天意思不大。而且喜歡劃分的人,實際上是不了解今日鄉村的,在他們那里鄉村多少已經文學化了,大概代表田園牧歌吧。說到鄉村題材大概會認為就是沈從文的《邊城》。我寫過《扎根》以及其他一些“鄉村小說”,我作品里的鄉村也是半個世紀以前的。今天的鄉村我不太了解,但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卻有目共睹。如果說以前的鄉村是某種富于文學想象的場所,今天的鄉村則有點不倫不類。或許“小鎮”這樣的概念更令人提神醒腦,“小鎮”、城鄉結合部更接近于中國當下的現實,但也可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現實。在今天城鄉的差別真的不大,當然有可能是以鄉村的消亡為代價的。前幾天有人讓我談談“城市文學”,我說,所謂的城市文學不過是強調現實。城市代表現實,鄉村代表想象,大約是這么回事。在現實的層面,或者在想象的層面,二者各劃一塊平分秋色,不太靠譜。

    6 作家需要體驗生活嗎?

    魏思孝:我以前比較反感作家需要體驗生活這種說法,認為身處在生活中,寫自己所感所想即可。我本身并不喜歡所謂的走動和與人對話。對我來說,如何去介入他人的生活,也是一個障礙。我從沒有進行過所謂的采訪調查。寫作上遇到一個并不熟悉的領域或者人和事,要么用文學手法進行回避,或是從書籍中去尋求幫助。機緣巧合下,有一年去基層派出所待了一周多,跟隨出警后,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后來寫作上涉及到辦案和審訊的環節,就用得上了。未來的寫作計劃中,也有意向去進行田野調查,更深入了解。當然,如果一個寫作者,具有強大洞察力和書寫能力,當然要好過體驗生活后寫出來的東西。而作為一個資質平庸的人來說,去體驗,總是利大于弊的。

    韓 東:去生活,盡量去生活。我們已經在生活之海里了,問題在于如何從中打撈。也就是說,我強調文本是一個獨特的世界,對這個世界而言,我們永遠是生手,或者永遠需要保持求知欲。說真的,如果你能把自己不得不過的生活寫出來一星半點(“寫出來”就是“溢出來”,達成文學之不朽),就已經相當了不起了。當然,“生活在別處”,走出去,換一副腦筋重獲生活的新鮮感也還是非常必要的。但重點還是你已擁有的那些沉重而非輕松的一堆(你不可替代的一切)。

    7 你有過構思過的小說,但后來沒成型,以后也沒有計劃再去寫的情況嗎?

    魏思孝:沒有成型的小說,當然是缺乏寫下來的動力,或是經過深思熟慮,所構思的不盡人意,索性就不寫了。還有一個情況,想法不錯,可一旦沒動筆,擱置后,過段時間,回過頭,當初的熱情已經消耗殆盡。當然,也有礙于客觀條件的局限。比如,許多年前,想寫一個有關旅館的小說,采用虛實結合的方式,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在旅館里住一個星期。一部分虛構這個星期里在外地發生的事情。一部分是以日記體進行真實記錄。后來沒寫,確實是因為行動力欠缺。那么,也可以說,已經寫出來的作品,不論好壞,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在腦海中存儲一陣,經過過濾,如果還保持著創作欲望,不得不寫,才會寫出來。十多年來,有過念頭,沒下筆的情況,多到數不清。下筆去寫,中途又作廢的,這樣的情況少見,最近的一次是去年,一個中篇,動筆寫了八九千字,不滿意,就先扔下了,最近想重新去寫。

    韓 東:開始寫而沒有寫下去的情況肯定有,但不是很多。如果寫一個東西,寫了幾千字難以繼續,我可能會回到開頭,再從頭寫過,無論是開頭還是途中,我的懷疑和掙扎都如影隨身,但最大的不滿足是在完成之后。我是“悔少作”的人,所以很多題材我會想到重寫。但我的確沒有題材耗盡或者靈感枯竭的焦慮,有的只是技藝或者方法上的有待提升,能讓我完成一部或者一篇真正的杰作。我在乎的大概是這個。有很多構想或者要寫的就在那里,至于到底寫什么比較偶然吧。

    8 在描述社會變遷和創作一個美妙的故事之間,如何實現平衡?

    魏思孝:寫作由兩方面構成,一是寫什么,二是怎么寫。即便一個平庸的故事,也可以采取不同的敘述方式來進行彌補。這也是文學作為一門技藝發展到今天,由無數的寫作者在前人的基礎上各自探索后所形成的局面。而未來,當然也還有更為廣闊的空間等著繼續去開拓,沒有止境可言。不虛空、及物的文學作品,當然對社會變遷或多或少都有所涉及,我們能從中了解當時的社會面貌,這需要寫作者本身具備足夠豐富的知識儲備。可歸根結底,我們應該更理性地看待文學,不能本末倒置,我作為讀者,又是寫作者,更期待看到一個美妙的故事或是不同以往的敘述方式,至于其他,只是附著物,是為了呈現文本而服務的。

    韓 東:在我這不是問題。前面說過我對小說方式的理解,簡言之,它就是人的命運和因果的構造,因此社會變遷便是題中應有之義。我不會特別去寫社會變遷,相反,某種現實的具體痕跡我一般盡量抹去。我希望我的小說在所指上抽象一些,在能指上則越具體越好——在我這里不完全指及物、細節。我的具體可能和精微有關,如果是別人沒注意到的或者沒經過書寫的,又可供挖掘的地方,我可能會大寫特寫。一般性的“具體”我則興趣有限。故事也是指那個整體構架、結構或者“創意”,但寫法上我可能有所不同。有了一個創意即可,沒有必要彰顯,貼著寫就成主題先行了,或者主題外露了。結構、核心性的東西是內囿的,最好是隱藏的。在此之上可建立沒有關聯的關聯:互相之間沒有關聯,但和結構有所關聯。當然,這是一種理想狀況,如若做到還需要努力。我不喜歡在敘述方式上“絲絲入扣”的東西。我對故事的理解不是細節的連貫,而是整體統攝下的自由觀看。

    9 你對當下的年輕人了解多少?你相信年齡對自己是一種不可避免的限制嗎?

    魏思孝:作為一個靈長類動物,我正視年齡導致機能的退化。同時,作為人類,我更看重的是一個人的頭腦,而不是年齡。盡可能使自己不愚昧和無知,如果沒辦法,無知一點,也別愚昧。

    韓 東:對年輕人了解不多,但我可以說“我也是從年輕人過來的”,大概是這樣的一種了解。對生理性的限制當然必須認賬,這種生理性的限制也不僅僅是年齡,當然,年齡很根本,關系到終有一死、灰飛煙滅。隨著年歲的增長,肉體包括大腦的限制自然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一個“發育完全”的人會逐漸變得“殘疾”,就像一個大放光明的房間,燈會一盞盞地熄滅,或者窗戶會一扇扇地關上,在有限的光照中更需要集中注意力,或者更需要集中于一點、一物、一事。可以說這完全是一個廢物善加利用的例子。老年人想象中的無所不能是最可怕的。

    10 如何面對個人情緒的崩潰?

    魏思孝:前幾天的深夜,我經歷了一次個人情緒小型崩潰的臨界點。有一方面,是來自于自己的寫作。這段時間,小說七萬字初稿結束后,在進行二稿的修改。我的寫作習慣是,初稿寫完后,打印出來,對照著修改補充,越改就越發懷疑,這初稿寫得真的是難看至極,簡直就是捏著鼻子在改和填充,其實心里清楚二稿修改就是去解決這些問題,打磨出質地。但修改小說的過程,讓我覺得很艱辛,又加深了自我懷疑。感覺到情緒要出問題后,我就有意識去找解決辦法。我看到在《上海文學》的公眾號上面,你在《創造的任務》里寫到,“修改的一項任務是調節行文的松緊。一般來說會調得更緊一些,但不可過分。還有一點,如果不能做到松緊適度,最好也能時松時緊。一味的松或者一味的緊甚至一味的不松不緊都令閱讀疲憊。勻速是行文的大忌,但我們求同的本能往往不惜于此。”我讀完后,躺在椅子上,真的是大舒一口氣。定了定神后,就拿起稿子,繼續改下去,完成了一小段的修改后,心里多少有底了。我說以上這些,想表明,文學或寫作有時確實成了一個臨時的避難所。而對于寫作者,也要實時面臨對具體寫作上的懷疑和克服。

    韓 東:人都很脆弱,讓人瞬間崩潰的因素有很多,所以說,寫作是一種抵抗。特別是在一個互聯網的時代里,很多事讓任何一個有良知和同理心的人都難以下咽,何況被專業造就的神經更加敏感的作家、藝術家呢?我們都有一顆玻璃心,玻璃透光但是易碎。你不禁會懷疑你從事的工作是否有意義,是否在大事面前太軟弱無力。寫作者軟弱無力,作品也軟弱無力。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樣的,并且,也沒有什么針對性的良策或者勸告。明知虛無還得精進,這也是釋迦牟尼教誨的精髓吧,某種積極面向的西西弗斯。西蒙娜·薇依說過,世間無善。也許這就是人生或者存在的真相吧,一瞬間我們被打回到原形,從求真的角度說也許是有意義的。但那又能如何?送你一句話:何以解憂,唯有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