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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對話黃德海:“好的文學批評是一次協作性朝向未知的探索之旅”
    來源:封面新聞 | 張杰  鄭好  2022年07月20日08:10

    2022年是中國現代作家孫犁逝世20周年。近年來,孫犁的作品沒有被淹沒在時間深處,反而在書店里越來越常見,以多種版本出現,擁有一眾忠實的讀者粉絲,顯示出強大的藝術生命力。

    在精讀孫犁作品,還策劃出版過孫犁談讀書的文集《野味讀書》的青年評論家黃德海看來,孫犁是一個從來沒被遺忘的作家,主要原因是他的不少作品收入過中小學教材。

    黃德海(本人供圖)

    教材是很重要的,會在兒童和青少年心里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孫犁先生生前大概沒有預料到這一點。除了“荷花淀”早期的小說系列,孫犁晚年的“蕓齋小說”,天真又老辣,“我個人覺得,更大意義上是寫給自己看的,文字更簡潔,結論也更干脆,最終反而成了一種特別的風格。”

    除了小說寫作,孫犁談讀書的散文也是備受粉絲喜愛。《野味讀書》就是一本孫犁談自己一生買書、得書、藏書、讀書生活的文集。身為該書編者,黃德海不吝贊美。“從這本書里,我們可以看到簡練、收斂和愛戀。簡練,是孫犁的文字。收斂,是對表達的克制。愛戀,是對人世的愛戀。從編這些集子的過程中,我學到了很多,不妨說,得出前面的這些體會,是最大的收獲。其實,編一本書的過程,首先受益的總是自己。”

    除了孫犁,讓黃德海念念不忘其讀書之道的,還有金克木。2022年是金克木誕辰110周年。金克木(1912年-2000年),北京大學東方語言文學系教授,通曉多種語言,學貫中西,是北京大學“未名四老”之一,著作有《印度文化論集》《比較文化論集》《舊學新知集》等。作為一代學問大家,金克木其讀書與治學自有獨到幽微之處。早在2007年,黃德海就曾策劃編輯了一本金克木談讀書治學的文集《書讀完了》。

    黃德海從金克木生前約30部已出版著作中精選出有關讀書治學方法的文章50余篇,幫助讀者一窺大家通人治學讀書之堂奧。這本書反響甚好,銷量和口碑都很好,2017年5月還出了增訂版。

    鑒于金克木以一代大家而尚無詳細年表或研究性傳記,實為憾事。2022年6月,黃德海又用編年體體例編著了一本《讀書·讀人·讀物——金克木編年錄》,由作家出版社推出。黃德海再次精讀金克木作品,從金克木的人生經歷、交友游歷、冥想頓悟、獨對宇宙等環節,用引文+陳述的方式,勾勒出一個人是如何在時代激蕩交錯中,靠著自學和不放棄,成就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這本書雖然是非虛構,但卻因為細節生動,竟然另具成長小說的神采。

    黃德海是誰?他為什么對孫犁、金克木等人的讀書、人生如此感興趣?其實編書不是黃德海的本職職業。1977年出生的黃德海,2004年復旦大學中文系碩士畢業。現在是上海市作協主辦的文學雜志《思南文學選刊》副主編,中國現代文學館特聘研究員。

    黃德海尤其擅長文學評論,著有《世間文章》《詩經消息》《書到今生讀已遲》《馴養生活》《虛構的現藝》等。曾獲第八屆“唐弢青年文學研究獎”、第十七屆“華語文學傳媒盛典·年度文學評論家”、第三屆“山花文學雙年獎·散文獎”。編書,評書,寫書。讓他對文學有自己深厚的判斷經驗和觀察的銳利眼光。2022年7月,封面新聞記者獨家采訪到黃德海。

    封面新聞:您參與策劃的“書讀完了”系列,除了金克木《書讀完了》、孫犁《野味讀書》,還有廢名《少時讀書》,呂叔湘《書太少了》。此外,你還策劃出版過一套朱光潛的選本,其中一本《讀寫指要》也是談讀書。為什么愿意以讀書為線索策劃一套書?

    黃德海:其實就是想把自己從讀這些先生書所獲的教益傳達出一點來,跟大家分享。與此同時,也是想編出涉及的那個寫作者獨特的面貌。這些編的書,總起來說,可以看成一種跟自學有關的“博雅”或“通識”教育,注意文章的可讀性,注重讀書的整體性,不局限在某個專門的學科里,盡量把讀書方面專業人士的過來人之言平實地呈現出來,能夠讓喜歡讀書的人,有個可以憑借進入的門徑。

    封面新聞:在《讀書·讀人·讀物——金克木編年錄》中,可以看到金克木幼年在家里受到的教育,尤其是他的大哥教他的那套讀書方法很特別,幾乎無法復制。在編這些內容的時候,是怎樣的感受?

    黃德海:金克木大哥說的那一套讀書方法,如果我們仔細看,關于舊學的,應該是讀書之家差不多共同的認識,循序漸進,關照到人的性情和實用。關于新學的,應該因為他大哥很早就出門闖蕩,見識過太多時代的變化,因此當時算得上稍稍領先于時代。我們看了,大概會很羨慕這樣的傳統教育,感嘆自己的舊學底子差,怎么努力也趕不上。但我們可能會忽視的一點是,這個所謂的書香之家的教育,并非我們想象中的屬于無用之用的讀書,而是有其特殊的實用性。小學畢業之后,金克木從私塾陳夫子受傳統訓練兩年,才意識到傳統所謂讀書的實用性。不妨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從前中國的讀書人叫作書生。以書為生,也就是靠文字吃飯。這一行可以升官發財,但絕大多數是窮愁潦倒或者依靠官僚及財主吃飯的。……照我所知道的說,舊傳統就是訓練入這一行的小孩子怎么靠漢字、詩文、書本吃飯,同商店學徒要靠打算盤記賬吃飯一樣。“書香門第”的娃娃無法不承繼父業。就是想改行,別的行也不肯收。同樣,別的行要入這一行也不容易。”

    “每一個可能的流行,其實都提供給了我們認知世界的機會”

    封面新聞:我們經常會在地鐵上看到很多人用手機刷短視頻或者看網絡小說。或許網絡小說能提供娛樂的功能,是理所當然的,不需要改變的?

    黃德海:這個問題不是我們判斷了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觀察,觀察網絡文學和短視頻提供了什么,為什么那么吸引人。這或許是比贊同或反對更重要的問題。每一個可能的流行,其實都提供給了我們認知世界的機會,用不著急著贊同或者反對。如果要反對某個流行,要尋找出其背后的至深根源,然后清理源頭。單純地反對或看不慣,就等于是以幼稚的思維對應幼稚的思維,除了雙方互相拉仇恨,不會有任何作用。比如我們說,網絡小說提供了娛樂功能,那美劇是不是?動漫是不是?電影是不是?要知道,不到一百年前,電影就是被這么認為的。不到三百年前,小說也是被這么認為的。更早的荷馬史詩,是不是也被這么認為?所以,流行不是判斷好壞的標準,重要的是這些作品提供了什么。當然,如果有未成年人或部分成年人,耽溺于(只在耽溺的意義上)某些類型的東西,總是讓人擔心。不過話說回來,哪種讓人耽溺的東西,不需要擔心呢?我們都應該記得,林黛玉讀《西廂記》的時候,薛寶釵可是語重心長地勸說過不是嗎?

    封面新聞:你的文學評論很受贊揚。但不得不說,評論總被認為是作品的附屬品。你怎么看?

    黃德海:在文學評論寫作上,我其實是個學習者,偶爾的贊揚,是大家對我的鼓勵。在文學評論寫作中,一個很大的誤區就是總被認為是文學作品的附屬。其實文學評論是一個單獨的行為,它有自己的運行邏輯。我前些年說過,文學評論跟文學作品有關,卻應該時時回到我們置身的當下,與批評對象共同成長,在深入、細致閱讀具體作品的基礎上,獲得具體的感受,回應具體的現象,得出具體的結論。這個生成雖與具體的文學作品相關,根柢卻是寫作者在閱讀時憑借自身的知識和經驗儲備,有了發現的驚喜,并用一種與作品不同的方式把這個驚喜有效傳達出來。這發現跟閱讀的作品有關,卻絕不是簡單的依賴。好的文學批評應該是一次協作性朝向未知的探索之旅,尋找的是作品中那個作者似意識到而未完全意識到的隱秘世界。評論者與作者一起,弄清楚了某個陌生的領域,從而照亮社會或人心中某一處未被道及的地方——新的世界徐徐展開。

    封面新聞:在寫好文學評論方面,你認為評論者要具備哪些素養?

    黃德海:跟任何一個文字相關的領域一樣,評論者需要有對世界和自身的深入認識,需要對經典的切身體會,需要對時代發展的敏銳,說起來很多,但每一樣做起來都非常困難。

    封面新聞:在變化非常快,不確定性非常大的當今世界,你覺得文學存在的意義、功能是不是更突顯了?

    黃德海:文學的功能,我個人覺得始終是有限的,甚至,在讀經的時代,文學被排斥的可能更大吧?傳統的四部之學,經史子集,屬于文學范圍的集部,穩穩排在末尾。我們看金克木哥哥對他讀書的指導,文學占的份額小,并且對閱讀文學有各種各樣的防范。在某些時期,文學寫作者被關注到了明星一樣的地步,也并不是好事。從這個方向看,文學在某個適合自己的位置上,其實很值得欣慰。

    封面新聞:需要讀者付出一定專注力意志力代價的嚴肅文學,在與輕松即可獲取的短視頻、網絡小說競爭讀者的時候,其實還是處于劣勢。你怎么看這個現象?

    黃德海:說到我們反復強調的嚴肅文學,沒錯,有一些作品,確實需要付出專注和意志力來閱讀,但是不是可以問,更多的作品是不是故意制造了閱讀障礙?我不敢下任何結論,但對過分強調嚴肅,其實是抱有懷疑態度的。比如,是不是可以問,不能夠讓更多人欣賞,是否因為我們的寫作功力不夠?

    不妨舉幾個例子——《三體》是不是通俗作品?金庸是不是通俗作品?《紅樓夢》和《水滸傳》當年是不是通俗作品?“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柳永的詞當年是否肯定是通俗作品?“旗亭畫壁”的故事說的不是通俗?這些問題,都很難有簡單的結論。對我個人來說,我也看短視頻,也完整讀過幾部千萬字級別的網絡小說,有些網絡作品,可能已經遠遠超過所謂的嚴肅文學了,只是因為我們的閱讀方式改變還沒有跟上,所以很難辨認。這些真是難以下結論。或者,當發現自己寫的東西處于劣勢的時候,先看看自己是不是被某些概念或偏見(某種意義上,未經嚴格檢驗的理想也是偏見)局限住了,而不是急著找流行作品的問題,會是更好的選擇?

    “文學不像過去那么被關注,在我看來好壞參半”

    封面新聞:這幾年,像韓寒郭敬明那樣的類型文學暢銷作家變少了,寫小說的年輕人似乎回歸了嚴肅文學。像林棹、鄭在歡、魏思孝、周愷這樣的年輕作者,都各自有各自的特色。作為專業的文學評論者,你怎么看待這個現象?

    黃德海:文學不像過去那么被關注,在我看來好壞參半。好的方面,是排斥了一批企圖憑文學迅速獲得名聲或者財富的人,現在的情形,起碼文學不再是成名的終南捷徑了對吧?不好的方面,很多有想象天賦的人,投入了更能引起關注的其他領域,文學領域難免會有些冷落。在這個意義上,所謂的年輕人回歸嚴肅文學,應該只是在我們關注的范圍內,出現了一些出色的年輕人,更大的范圍來看,就很難說。你提到的幾個年輕作者,我都關注過。他們的作品都各有特點,假以時日,甚至可能成為不可替代的寫作者。但任何開始時候的預測都為時過早,就寫下去吧,包括我自己,真的寫出了不起的作品,再來談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