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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時間是一種溶劑我們都會溶解于其中 詩人作為萬物接收器要敏銳接收疼痛 劉川:接收萬物
    來源:《青年報》 | 陳倉  李清川  2022年07月05日08:17

    劉川有志于寫作,始于十四五歲。那時,他在小紙條上寫一些句子,折疊或卷做小紙團,塞入家里的墻縫中,想著日后“挖寶”一樣發掘出來。可惜,自己藏下,自己就忘了。不過,他從沒有忘記“詩”,一邊當詩人,一邊當詩歌編輯,直到出任《詩潮》的主編。作為詩歌主編,他沒有將雜志當成“自己的”,而是當成所有人的。他最怕詩人延續自己、復制自己,所以在他的眼里詩人沒有名氣大小之分,作者累積的名聲都會在新的一首詩之前歸零,以純粹零起點的角度去開啟語言的秘密,創造一個全新的境界。作為一個優秀的詩人,劉川創作了大量思想深刻的詩歌,但是他謙虛地表示,他應該沒有流傳一二百年的作品,“詩歌某種程度是語言的接力棒,希望我的一首詩能夠激發或者啟迪后面的詩人,讓他們寫出杰作。”

    劉川1999。本版圖片受訪者供圖

    1 人不過是生命的一只漂流瓶,我是一個渴望走出來的孩子。

    青年報:我看到你的介紹,祖籍遼寧阜新。祖籍是以爺爺的戶籍為準,難道阜新不是你的出生地嗎?

    劉川:人,不過是生命的一只漂流瓶;而故鄉,不過家族上一代或上幾代人的異鄉。從小我聽說家族自爺爺起生于阜新。也就是說,在爺爺之前的族人還有一個我不知道的、更加遙遠的故鄉。還有位外國作家說,他的書之所在,就是他的祖國;后來他又說,他的兒子之所在,就是他的祖國。這些與我類似,雖然我出生在阜新,卻將之當成爺爺的胞衣、家族的暫歇地、回溯族譜的一頁、我的出發地。這塊物理維度的鄉土固然是我終生之熱愛,而精神企望、皈依之境,更是我的生命寄托。從小,我是一個渴望走出來的孩子。

    青年報:故鄉是指出生或者長期居住的地方,你把哪里當成了自己的故鄉?你結合自己童年和少年時期的故事介紹一下你的故鄉吧。

    劉川:我喜歡把時間和空間都當成故鄉要件:我在阜新居住18年,其他諸如丹東、遼陽、沈陽,居住近30年,這些地點無不構成了肉身的我、經驗的我、情感和精神的我,我并不把這些地區對立成故鄉和異鄉,恰恰相反,我認為每一個暫居地,都是階段性故鄉。他們在不同的一段段時間里重塑我、生出我。

    我的童年,與遼西、乃至東北鄉村的孩子基本一樣:物質匱乏、天地廣闊。麻雀、莊稼苗、浩大的月光、粘糕、噼啪落下的雨點、干裂的河床、羊叫、春聯……這些最直接觸及生命的事物,讓我接收細節的能力突出、觀察生命紋理的欲望強烈。而我,不拘一格,喜歡調皮搗蛋,經常惹禍。回家后,父親常罰我跪墻角。我經常久久跪在那里“大謝其罪”,其實心里在等待外人來訪——客人一來,父親就會特赦,他揮一下手,我立馬就從那座僅僅由兩面墻組成的“牢房”釋放了。這啟發我,人的命運,是被外人、無關的人、他者來干預、幫助和構成的。因此,我寫作也希望可以有一種干預他人命運的價值,將人釋放于某種困境的囚禁。

    青年報:你離開老家已經有很多年了,現在在老家還有哪些讓你念念不忘的人與事?你的文學理想和審美是故鄉培養起來的嗎?

    劉川:在老家,劉是大姓,同族排行,兄弟姊妹估計近百人;我自己家,有哥哥、妹妹、弟弟。我行二。每每縈懷、常常思念的是母親與哥哥弟弟妹妹,更多的是父親,他亡故多年,常于夢中夢到。我有執念,對生命看不破、參不透。讓我疼痛的事物,讓我真實。

    我有志于寫作,始于十四五歲。那時,我在自己家的破舊房子里,在小紙條上寫一些句子或片斷,折疊或卷做小紙團,塞入房子墻壁的裂縫中。想著日后“挖寶”一樣發掘出來吧,看看有沒有在一堆即興的記錄中找到真正有價值的。可惜,自己藏下,自己就忘了。今天才突然記起老房子墻縫里“發表”過最初的作品。很好笑吧。

    不過,從那時起,我就認識到一面篩子:作品要經過時間,在時間之外重新被挖掘與篩選,要離開火熱的第一現場、作為當事人要從當事人中出來,才具有重新把握自己作品的權利,否則,作品僅僅是一面簡單的鏡子。

    大概十五歲,我突然對同桌說,我要成為魯迅。當然,那時的同桌一愣,他摸了摸我額頭,看發燒沒有。而我從那時起,真的成了文學發燒友,三十幾年過去了。我的審美是逐漸成長和修正出來的;尤其后來,2000年初,我來到沈陽。整個中國都處在城鎮化演進之中,我稱之為時間上的“城鄉接合部”,我身上的故鄉和外部的異鄉,發生劇烈摩擦。而我的閱讀也迅速敞開,從有形的書本,到無形的社會經驗。故鄉,我內心里一塊越來越小的領土。回憶是倒退著走步的前進,回到簡單、原初、出發點。也就是,處在異鄉時,故鄉成了一種軟件或程序——不斷通過故鄉去處理越來越復雜的事物,使紛繁復雜的現象消解掉幻像的外殼,露出最真切的內核。幾乎就是那句用得太多卻依然有效的話:寫作,就是還鄉。

    用簡單呈現復雜,用本真解決虛幻。這樣一種寫作向度,就是在異鄉回看故鄉帶來的心靈視角。

    青年報:不管怎么說,你還是一直生活在遼寧,你有沒有向往過別的地方?現在是一個大移民時代,你有沒有那種叫做“漂”的情緒?

    劉川:“漂”之感當然有。洛夫有本詩集名為“漂木”,此刻我想借來一用。木,漂于水上,固然是漂流,而對于木上之人,它就是船、一塊水上移動的陸地。在整個中國的民工潮流里,我當然也是其中一分子。但一旦找到一張書桌,以之為舟,我就可以順流而下、逆流而上,或者橫截而渡了。解決漂泊感的辦法就是將自己投入到另一片穩定、長遠的文字大陸。

    2 時間是一種溶劑,我們的肉身和我們的愛恨都會溶解于其中。

    青年報:你有沒有用過筆名?你認為筆名對一個作家有什么樣的影響?

    劉川:大學之前,用過幾個筆名,那時管理不嚴格,學生處蓋一個章,就可以取用筆名匯來的稿費了。后來要持身份證、身份證上名字要與匯款單上名字一致,而編輯部填寫匯款單經常把筆名寫成收款人名,稿費取不出來——有時已經提前把這筆費用買書或者和朋友喝酒花掉了。還是用本名吧,筆名就舍棄了。古人有名,也有字和號,現在我的微信名是粥飯,發起居錄和生活小感想;我的網易云音樂、酷狗音樂名是滄海一粒水分子、劉邦后人;諸如此類,還有好多。這種使用不同名字帶來的“分身”感,可以讓我在低維度的平行宇宙穿梭。切換身份,保持一顆愛玩的心。

    筆名,對一個作家來說,最初意義不大;后來會成為與其文本扭纏在一起的一個風格標簽。比如提到博爾赫斯,就是“小徑、迷宮、鏡子和沙子一樣無窮盡的書頁”,就是玄妙、宿命和未知。博爾赫斯已經成為一種美學傾向。

    我最初用筆名,是想自己跳出來,像看另一個人一樣,實名制的自己去看另一個人所寫之物。后來發現,這所謂的兩個自我常常混淆,筆名的那個人常常給我贏得酒錢,而實名的我也樂于讓他到廣大讀者中游走。呀,也就是說,所有的分身本質是幻像。我自己才是元宇宙。

    青年報:我們在網上搜了一下,關于你的詩歌和專訪信息挺多的,但是百度詞條里,演員,運動員,官員,戰士,有27個劉川,卻唯獨沒有一個主編和詩人劉川,這是什么原因?你遇到過另一個劉川嗎?

    劉川:希望自己不進百度詞條,好作品暗地流傳就夠了;沒有好作品,留下千秋大名也是枉然。時間是一種溶劑,我們的肉身和我們的愛恨、業績、功德、成就,都會溶解于其中。我不那么自戀。

    曾經在火車上,遇到一個女生喊他的男友:“劉川!”我一驚。發生在兩個人之間,尤其男女戀人之間的名字,是惟一的,在兩個人的世界里,也只有這兩個人的名字。這種極簡化、最直接的姓名體驗,我難以忘掉,希望和每一個人交往,我都能以這樣去除了功利、附加值,唯以最直接的人與人、愛與愛的關系呈現名字。而寫詩,目的可能就在于建立詩人與讀者的最短距離。就像我喊你名,你聽到,而后應答。全部的確認,瞬間完成。確認的密碼,只有這二人彼此知曉。

    青年報:正好,我們先聊聊你的主編身份吧。你是什么時候進入《詩潮》的?你第一次和最近一次走進雜志社都干了些什么?這兩次的變和不變是什么?

    劉川:說真話,我不太在意主編這個身份,我更喜歡去除職業化的標簽,作為一個普通作者去與其他作者溝通。主編,就是一個特殊行業的生產組織者、業務協調者、工作統籌者。我不會將雜志當成“自己的”。它是所有人的。我就是把所有人的代表和樣態呈現出來。

    我2000年進入《詩潮》。彼時天有雪,我幾乎沒有御寒之物,住過一段辦公室。我第一次到雜志社,是拆閱大量的信件,初選,把最差的稿件先脫離出來,之后再次篩選;我最近一次走進雜志社是研究雜志社員工的薪酬如何科學分配。——作為一個普通編輯和作為主編,不會一樣。作為主編,精力更多在文學之外;在資金捉襟見肘的情況下,要去使一個刊社運轉,其辛苦不能為外人道也。

    青年報:《詩潮》是全國重要的詩刊之一,在詩壇上的影響力比較大。刊物好不好,時間長短不是決定因素,主編才是非常重要的。你是什么時候升任主編的?你和歷任的哪些主編有過交往?他們身上有哪些為人為文的故事至今影響著你和編輯們?

    劉川:謝謝給《詩潮》美譽。我2015年前后,任《詩潮》主編。《詩潮》創刊老主編羅繼仁先生,是一位忠厚長者,性格溫潤如玉,提掖新銳尤為用心;《詩潮》在羅老之手,推舉出了一大批探索性佳作,使初創的雜志就成為全國詩歌重要園地。繼羅老之后,李秀珊做主編,社會能力強,組織開展了諸多精彩的詩歌活動,也發掘了很多遼沈及全國新秀,我被李老師培養和提攜,常存感恩之心。

    中國詩壇有諸多優秀的編輯家都曾影響和鼓勵過我,《人民文學》的韓作榮,《詩刊》的梅紹靜,《星星》的鄢家發、張新泉,《詩歌報月刊》的喬延鳳,《鴨綠江》的柳沄……太多太多了。如果詩人之間有心靈感應的話,編輯之間也是有的,這種感應建立在共同的無私情操、對文學新的生長極的愛護、對人才的求賢若渴。

    3 我最怕詩人延續他自己、復制他自己。

    青年報:說到這里,我想起了阿紅先生,他是陜西華陰人,當年我在沈陽的時候,經常去他家,他送我的幾幅書法,如今還掛在家里。據了解,阿紅先生曾創辦了文學函授,以這種方式培養了許多詩人。你任主編以后,活動,欄目,理念,你從前輩那些繼承了什么?你又做了些什么?

    劉川:說到阿紅先生,他去世前幾日曾致我一函,無奈因其手抖,打開信封,只是一紙“蝌蚪文”,我大半不能讀解,可謂天書。但我知道,這是一封“電報”,解電碼是他對我的愛護和信任,是我們真誠的往來。他應該是告訴我,他的身體狀況、他又“發明”了幾首阿紅體的新詩,他的對聯研究到了第幾層境地。——這種友誼,非當事人不能知。一個編輯就要敞開自己,去建立和無數個寫作者之間的“發報”方式,去聆聽、去解讀、去貼近、去成為“自己人”。

    青年報:《詩潮》是許多詩人走向詩壇的途徑。請問一下,你們有哪些對年輕詩人的扶持措施?你們更看重年輕詩人的什么素質?

    劉川:創刊之初,《詩潮》就旗幟鮮明提出當代性、青年性、探索性。羅繼仁先生開設過“青年與詩”欄目、李秀珊女士開設過“中國詩歌高地”欄目,我們目前開設“新勢力”等多個欄目,依然把詩之變(詩歌美學的陌生化體驗、創造性表達)、詩之史(詩歌寫作的現實擔當、時代責任)、詩之流(多元、開闊的現場狀態),當成提拔年輕作者的三把尺子。寫作沒有固定的、惟一的、永久的尺度,所以我們也相對寬泛地保持著與每一個時代寫作潮流的呼應和審視,希望以有價值的寫作,成為時代記憶、歷史化石和未來經典。寫作是一件極難的事業,有人稱之為帶著鐐銬跳舞;而其實,真正銬住舞者的不是鐐銬,而是舞曲,我們希望寫作者聽從內心的旋律,而不是集體的噪音,一個個體的獨立寫作最值得尊重。

    青年報:你們是如何面對著名詩人和無名詩人的?詩人們非常關心,你們是怎么處理自然來稿的?

    劉川:在我眼中詩人沒有名氣大小之分,作者累積的名聲都會在新的一首詩之前歸零,以純粹零起點的角度去開啟語言的秘密,創造一個全新的境界。所以,讀每一篇來稿,與作者知名度沒有關系,重要的是他的作品對過去的一切作者寫就的篇章增加了什么、延伸了什么、變異了什么,以及這些新的內涵是否立得住。我最怕詩人延續他自己、復制他自己。

    青年報:有一種說法,中國寫詩的比讀詩的人多,你認同這種觀點嗎?現在的高考作文試題,動不動就“詩歌除外”,你對此有什么要說的嗎?

    劉川:好像是作家黃梵說的,詩歌是一切文學的底座,也是一切文學的塔尖;是一切作品的入口,也是一切作品的出口(大意)。所以我的觀點是,不去過多強調文體(這是一種外在形式),而去強調一種詩意。我不會在意寫詩與讀詩的人群多寡,而在意多少人有文字表達的訴求和審美的能力。當然,詩歌作為外在邊界較清晰的文體還是應該力所能及地倡導和推廣,但正是因為要推廣的是詩,而不僅僅是詩文體,我會更多的功夫用在闡釋如何閱讀和書寫一首現代詩,內在地呼吁更多人探究詩歌的秘密核心,并不介意詩歌的外延是一則微博、一個小段子、一篇散文、一篇小說或講給孩子的一個故事。還是返回本初,即使在高考作文,也應該強調其創造性;尤其在物質時代、科技時代的科學至上主義背景之下,去鼓舞孩子們表達豐富的人性和詩性。

    4 詩人作為萬物接收器,最敏銳地接收到疼痛,才能最快傳達疼痛。

    青年報:新媒體對傳統媒體影響巨大,我們覺得對詩歌的影響最大,因為詩歌短小,和新媒體的碎片化傳播比較接近。你覺得詩歌刊物有沒有受到挑戰?如果說詩刊還有未來的話,繼續存在下去的優勢是什么?

    劉川:我不認為詩歌紙媒(詩刊、報紙副刊、詩集)是不可替代的,詩歌紙媒正在趨向于詩歌的社會功能分配更加具體化的定位中。科技進步帶來的超時空傳播給文化共享帶來了極大優勢;破除壁壘,實現詩歌傳播最大化,就應該應時而為。對詩歌刊物的紙質部分必然帶來挑戰,而詩歌刊物在積極地參與到數字化、全媒體的傳播格局中,也在利用時代優勢,與時代同步。詩歌刊物不會消失,它作為一個學科性的遴選評價者、審美標準構建和引領者、詩歌價值闡述和傳播者,應該篤定和認真,堅守好學科本位,為研究提供一份持久的文獻、為時間提供一個詩歌庫藏、為寫作者提供一個交流平臺、為社會提供一個文化載體文化符號。同時,在其學術性專業性身份之外,要積極參與到社會角色的扮演和擔當中來,成為大眾文化表達、寫作培訓、價值引導的一個服務平臺。

    青年報:紙刊普遍不景氣,許多報刊紛紛倒閉,你們的情況怎么樣?你們是靠什么生存下來的?

    劉川:真心感謝沈陽。每年通過市財政和市委的文化基金給予一定額度的資金支持。文學期刊屬于社會高端文化載體,體現一個民族的文化創意、文學教養和精神氣質的水平與高度,屬于上層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希望政府加大對文學期刊的扶持力度。

    青年報:你還有一個身份是詩人,你還記得發表的第一首詩嗎?回過頭來看看,你怎么評價那一時期的作品?

    劉川:我第一首詩發表在1991年的《星星》詩刊,永遠感恩老編輯曾參明。那時上初二,屬于比較寫實和抒情的寫法,今天看來太稚嫩了。

    事實上,年齡結構(背后是知識結構和經驗結構),在非常具體地影響著一首詩。這首小詩就是彼時彼地彼人的一個交叉點,不論它好和壞。我要說的是,如何在今后讓自己內在的“結構”更加開放、高維,超越簡單地寫實、抒情或評價,去深入事物復雜的肌理,挖掘當代人更幽微、深遠、豐富的存在。從過去的人,抵達當代的人。詩,是詩人成長的唯一見證,不迷戀自己過去寫出和發表的。

    青年報:我讀了你很多詩,好像十幾年前,讀過一首《如果用醫院的X光機看這個世界》:“并沒有一群一群的人/只有一具一具骨架/白刷刷/搖搖擺擺/在世上亂走/奇怪的是/為什么同樣的骨架/其中一些/要向另外一些/彎曲、跪拜/其中一些/要騎在/另一些的骷髏頭上……”我至今都難以忘懷,主要因為你的詩有很強的思想性和人生哲理。你能談一談思想性對于詩歌的意義是什么?

    劉川:思,越來越構成一個人作為現代人的基石。這是一個裂變、復雜、被觀念充斥的世界。一個人如果不具有思的能力,其實是無所適從的,很容易陷入工業化時代的批量生產出來的無限虛境和幻像。人容易迷失在現象當中。沒有強大的思作為“處理器”,詩人很容易一廂情愿地書寫肉眼所見就信以為真的那部分“現實”。現實覺悟力、歷史想象力,可能對碎片化的、即興引發的扁平書寫起到糾正作用。最為整體邏輯的思,對抗破碎的語言表達趨勢,是極其重要的。詩人應該自覺地從一個長遠的歷史維度、一個廣闊的思想體系出發,去認知、去書寫,避免受到刺激就表達的“膝跳反射”。

    青年報:但是你的詩表面上又很直白,那么,你的詩是口語詩嗎?你結合自己的作品,能談談你是怎么看待口語詩與意像詩的?

    劉川:是的,如前面我所說的,返回本初。外在簡單而內涵豐富,是我追求的一種效果和策略。我希望我的詩本質上是“說話”——如何說、說什么,我爭取把有形的部分說完,無形的部分留白,作者和讀者的一種參與和探討。同時也積極與現實世界構成互文。拿世界入詩,拿詩參與世界。詩是離開詩本身去向萬物滲透的藝術。

    口語詩與意像詩并不對立,只是外觀的差別。詩歌本質是一種高級言說的方式,寓于象、寓于事、寓于敘述方法,或者寓于語言本身,都可以,都可以出奇制勝。每個大師都是自己偏執的踐行者和成功者,我不太愿意樹立一個尺度和認同。詩這東西,誰寫出來了就寫出來了。它是鮮異的創造力,它幫助我們自我破局、思想破維,它打破一個個既定的心智模式的天花板。

    青年報:你的詩還有一個特點,日常生活化,像司空見慣的一塊肉,中間含著骨頭或者叫刺,也可以叫閃光點,能扎痛人的某根神經。你平時是怎么去捕捉這些閃光點的?你認為日常生活與詩的關系是什么?

    劉川:我喜歡藏史于日常,更接近某種寓言。“閃光點”來自于敞開的器官,詩人作為萬物接收器,自己要最敏銳接收到疼痛,才能最快最精確傳達疼痛。

    日常生活構成寫作的基本經驗和源源不斷的誘因,但不要過分依靠個人的日常,人類太古老了,要深刻體驗一個族群、一個地域、一個國家、全世界的那些整體性。那些差異、不同,那些復雜、超驗,可能構成寫作更大的魅力。

    青年報:你目前已經出版詩集《拯救火車》《大街上》《打狗棒》《劉川詩選》《西天的云彩》等詩集,而且獲得過那么多獎。如果讓你挑一本(首)留下去,留給一兩百年后,你覺得會是哪一本(首)?

    劉川:我應該沒有流傳一二百年的作品吧。詩歌某種程度是語言的接力棒,希望我的一首詩能夠激發或者啟迪了后面的詩人,讓他們寫出杰作。

    青年報:現在許多年輕人沉溺于新媒體里,你是怎么看待微信和抖音這些的?這對年輕人的性格和人生會不會產生什么不良影響?

    劉川:我從不擔心媒體,竹簡代替龜甲,紙張代替竹簡、印刷術代替刀刻和抄錄……我看到的是文化資源共享對生產力的提升,對個體提供的平等機會和表達空間。現代社會,個體充分展現、集體才有活力。媒體開闊多元,對民智提升、文化繁榮,都有好處。唯一需要警惕的就是小圈子壁壘,也就是“信息繭房”,這對一個詩人的創作是不利的,要能夠閱讀否定命題、批評文本、異質聲音,才能不斷打破次元、破壁而出。

    青年報:你還有其他業余愛好嗎?

    劉川:行走、美食、音樂。詩人應該成為“千足蟲”。我愛好太多了,呵呵。

     

    受訪者簡介:

    劉川,1975年生。國家一級作家,遼寧省作家協會詩歌委員會主任,《詩潮》雜志主編。曾發表大量詩文,入選國內外數百種選本,譯成十余種文字;已出版《拯救火車》《大街上》《劉川詩選》等多部詩集;曾獲得徐志摩詩歌獎、人民文學獎、遼寧文學獎、中國散文詩獎、中國當代詩歌十大名作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