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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孟浩然為什么“不達”?
    來源:北京晚報 | 何殊我  2022年01月25日09:06

    記憶中,一年級下學期學孟浩然的古詩《春曉》,春暖花開的季節,一首“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成為了很多人童年的美好記憶。

    清人沈德潛評價孟詩“語淡而味終不薄”,《春曉》即為其中翹楚,整首詩的描寫行云流水,韻味悠遠深厚,仿佛在這短短的四行詩里,蘊涵著整個品味不盡的春天。在大眾認知層面,《春曉》的知名度媲美《靜夜思》,孟浩然由此成為了國民詩人。

    孟浩然是襄陽人,生于689年,卒于740年,這五十多年正是大唐帝國國運日隆的時候,盛世。孟浩然的一生,在盛世的光環下顯得波瀾不驚。《舊唐書》對其記載僅四十余字:“孟浩然,隱鹿門山,以詩自適。年四十,來游京師,應進士,不第,還襄陽。張九齡鎮荊州,署為從事,與之唱和。不達而卒。”“不達而卒”四個字,道盡了孟浩然的一生,滿腹經綸卻沒有機會封妻蔭子,只能寄情山水。

    不達的背后是什么原因呢?

    朝堂危險 望而卻步

    回顧孟浩然的一生,會發現他對政治抱有一種矛盾的態度,比如他18歲就中了縣試,遲至40歲才到長安參加省試。開元年間的科舉是風氣最為活躍的,李隆基勵精圖治,廣開賢路,特詔舉行的制舉考試,還出現過“高才沉淪草澤自舉”的科目。

    再者,他也寫過不少干謁詩,希冀大人物舉薦,但寫的隱晦客氣,如寫給張說的《臨洞庭》就有很強的分寸感,“欲濟無舟楫,端居恥圣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孟浩然青少年時代工于讀書,18歲在襄陽縣試中一舉高中,受到了時任襄州刺史的張柬之,也就是那位發動政變要求武則天還政的唐代名相的青睞。為人方正的張柬之對孟浩然大加贊賞,據劉文剛等人考證,孟浩然也借此機會與張家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詩中多次出現的張明府、張郎中即為張柬之的孫子張愿。但好景不長,張柬之再次受到武三思的誣告,被唐中宗流放嶺南,客死途中。這可能是殘酷的政治斗爭帶給孟浩然的第一個印象。

    張柬之的政敵鄭愔與孟浩然有往來,但孟浩然不知道,鄭愔是一個貪贓枉法陰謀叛亂的貳臣。鄭愔串聯謀反途中,特意到襄陽拜訪時年21歲的孟浩然,孟為其寫下了《聽鄭五愔彈琴》,將其比為魏晉名士阮籍:“半酣下衫袖,拂拭龍唇琴。”

    第二年鄭愔陰謀失敗被殺,孟浩然不得不遠走巴蜀避禍。波詭云譎的政治讓他有了望而卻步的心思,才感嘆“余意在山水,聞之諧夙心。”

    當羊祜,還是龐德公?

    襄陽山水形勝,有著厚重的人文傳統,無數風流人物曾在此流連,龐德公和羊祜成了孟浩然理想的兩端。龐德公是東漢末大隱士,諸葛亮、龐統的推手,拒絕劉表的征辟,最后在鹿門山采藥而終。羊祜是魏晉名臣,曾鎮守襄陽與東吳對峙,廣施德政深受百姓愛戴。《晉書·羊祜傳》記載,“祜樂山水,每風景,必造峴山,置酒言詠,終日不倦。”他故去后,百姓為其在峴山立碑。

    聞一多說“孟浩然原來是為隱居而隱居,為著一個浪漫的理想,為著對古人的一個神圣的默契而隱居”,這個解讀不可謂不浪漫,但有些想當然。理想的一端是龐德公那樣終老深山,一端是羊祜那樣文武雙全德澤鄉里,兩位先賢想必都讓孟浩然魂牽夢縈。

    身處天下太平的盛唐,羊祜對孟浩然的吸引力也更大一些。從詩也能看出端倪,他直接寫峴山的詩有《與諸子登峴山》《登峴山亭寄晉陵張少府》《盧明府九日峴山宴袁使君張郎中崔員外》《陪盧明府泛舟回峴山作》《峴山送張去非游巴東》《峴山送蕭員外之荊州》《峴山餞房琯崔宗之》《和賈主簿弁九日登峴山》《傷峴山云表上人》等9首,直接寫鹿門山的有《和張明府登鹿門山》《王迥見尋》《登江中孤嶼贈白云先生王迥》《登鹿門山懷古》《夜歸鹿門歌》等5首,還在《春初漢中漾舟》《秦中苦雨思歸贈袁左丞賀侍郎》《送賈昇主簿之荊府》《途中九日懷襄陽》《送王昌齡之嶺南》《送韓使君除洪府都督》等詩提到羊祜和峴山,如“羊公峴山下”“淚憶峴山墮”。《夜歸鹿門歌》寫道“巖扉松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龐公棲隱處是可以自來去的,成為羊祜是要努力一番的。

    當官不急 喝酒要緊

    在多次送別進京趕考的朋友以后,公元728年,40歲的孟浩然終于前往長安應試。他在《長安早春》中寫道“何當逐榮擢,歸及柳條新。”表達了渴望及第和志在必得的心情。但京城的歷練讓他打開了格局,在秘書省賦詩聯句,孟浩然一句“微云淡河漢,疏雨滴梧桐”,讓在座的人都不敢提筆,讓當時文壇巨擘張九齡、王維“雅稱道之”。

    造化弄人,孟浩然卻落第了。之后他寫了不少詩發泄不滿,“北土非吾愿,東林懷我師。黃金燃桂盡,壯志逐年衰”(《秦中寄遠上人》)、“豈直昏墊苦,亦為權勢沈……寄言當路者,去矣北山岑”(《秦中苦雨思歸,贈袁左丞、賀侍郎》)。品其詩意,僅僅是發牢騷,說朝廷不賞識自己,并沒有控訴朝廷用人不公。據《登科記考》記載,孟浩然參加科舉那年知貢舉的是嚴挺之,嚴挺之是接濟杜甫一家在草堂定居的名將嚴武的父親,選才向來以平允著稱。

    出仕做官的想法,在孟浩然心里淡了很多。“且樂杯中物,誰論世上名。”(《自洛之越》)。從開元十七年到開元二十四年,孟浩然一路游歷了大半個中國。

    活動范圍大了,朋友也多了,以前認識的,友誼加深,新結交的,一見如故。王維、李白、王昌齡、王之渙、杜甫等璀璨中國文學星空的大詩人都成了他的知交。王維有《送孟六歸襄陽》:杜門不復出,久與世情疏。以此為良策,勸君歸舊廬。醉歌田舍酒,笑讀古人書。好是一生事,無勞獻子虛。李白有《贈孟浩然》: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兩位從沒有人生交集的曠世詩人,都對孟浩然“一往情深”。“無勞”“徒此”的字眼在詩中還有點爭風吃醋的味道。

    做官的機會不是沒有。開元二十二年,山南東道采訪使處置使兼襄州刺史韓朝宗想帶孟浩然進京舉薦做官。出發那天,孟浩然正好有朋友不期而至,就開懷飲酒,旁邊人提醒他抓緊時間去赴約,孟浩然隨口駁斥說:“業已飲,遑恤他!”韓朝宗大怒,甩下孟浩然就走了,“浩然不悔也。”

    在友誼和仕途中,孟浩然選擇了友誼。也許他認識到了自己的性格短板不適合在官場混,也許他本能選擇了逃避,但那個“頎而長,峭而瘦,衣白袍,靴帽重戴,乘款段馬,風儀落落”的孟浩然確實不應該屬于官場的。

    孟浩然遇到過唐明皇?

    人紅是非多,孟浩然身后亦如是。五代的王定保在《唐摭言》里面記載了孟浩然遇唐明皇的軼事:

    一旦,(王維)召之商較風雅,忽遇上幸維所,浩然錯愕伏床下,維不敢隱,因之奏聞。上欣然曰:“朕素聞其人。”因得詔見。上曰:“卿將得詩來耶?”浩然奏曰:“臣偶不赍所業。”上即命吟。浩然奉詔,拜舞念詩曰:“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上聞之憮然,曰:“朕未曾棄人,自是卿不求進,奈何反有此作!”因命放歸南山。終身不仕。

    《唐詩紀事》《唐才子傳》中都對這個故事進行了轉載,《新唐書》更是將其納入正史中,孟浩然由此多了幾分傳奇色彩。故事讀來膾炙人口,但卻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比如從頭到尾看不到王維在干什么。清代何文煥在《歷代詩話索考》就認為“王右丞私邀孟浩然于苑中,明皇微特不之罪,反使誦詩,千載奇逢。至詩句忤旨,乃其命也。葛常之謂右丞不于此時力解明皇之慍,為忌其勝己,故不肯薦。請問‘不才明主棄’句如何解?此等論言,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孟浩然研究專家李景白先生曾經質疑孟浩然遇見過唐明皇的真實性,最直接的證據是《玄宗實錄》和《舊唐書》等史料中未見記載,比孟浩然生活年代稍晚一些的王士源在《孟浩然集序》中也未提及此事。

    唐玄宗是唐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本就有很多亦真亦幻的傳說附會在他及其臣子身上。《開元天寶遺事》《明皇雜錄》《松窗雜錄》《開天傳信記》《本事詩》《杜陽雜編》《劇談錄》《桂苑叢談》等八卦古籍比比皆是。或許后世對開元盛世頗為懷念,由此搜羅故事來美化他。孟浩然遇唐明皇的故事,突出了皇帝的平易,反襯了孟浩然的不堪。

    作為文人修史的典范之作,《新唐書》強調這事兒,可能有歐陽修等人的私心在里面。宋仁宗禮賢下士,也碰見過柳永這種不懂事兒的人,這么處理一下,正好讓宋仁宗心里舒服。孟浩然遇明皇事,與柳永見仁宗事,像是互文的關系。

    百年后知音是同鄉

    晚年的孟浩然當過張九齡的幕府,由于身體抱恙和難以忍受官場的陋規,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回家養病了。

    739年,王昌齡被貶嶺南,路過襄陽探望孟浩然,孟浩然贈詩:“洞庭去遠近,楓葉早驚秋。峴首羊公愛,長沙賈誼愁。土風無縞纻,鄉味有查頭。已抱沉疴疾,更貽魑魅憂。數年同筆硯,茲夕異衾稠。意氣今何在,相思望斗牛。”740年,王昌齡遇赦北歸,再次探望孟浩然。自認為已經痊愈的孟浩然與王昌齡放歌縱酒,未忌口吃了查頭鳊,結果“食鮮疾動”,猝然而逝,享年52歲。

    在孟浩然故去123年后的公元863年,時年25歲的詩人皮日休游歷到了郢州,特意到孟亭憑吊同鄉孟浩然,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內心激蕩,提筆寫下了《郢州孟亭記》。

    開篇給孟浩然的文學史地位定性,“明皇世,章句之風……推李翰林、杜工部為之尤。介其間能不愧者,唯吾鄉之孟先生也。”孟浩然是比之于李白杜甫而不遜色的人物。然后詳論孟詩特色,“先生之作,遇景入詠,不拘奇抉異,令齷齪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干霄之興。”擇名句比之,不輸蕭慤、王融、謝朓等前代名家,并認為孟浩然是千古一人,“謂乎貧,則天爵于身;謂乎死,則不朽于文。為士之道,亦以至矣。”寥寥五百余字,孟浩然的絕代風華,躍然紙上。

    生于晚唐亂世的皮日休,一生懷才不遇,他既是在懷念孟浩然,更是在悵望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盛唐氣象。

    只是昨日種種難以再現,大唐在“百祀之弊”中走進了歷史的塵埃中,皮日休也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