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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有態度(第一期) 我們時代的文學書寫:痛點與期待
    來源:文藝報 | 鮑爾吉·原野 等  2022年01月30日08:24

    開欄的話

    在當下文學的熱鬧與蓬勃之下,開放的爭鳴與真誠的批評是否還擁有一席之地?一個時代的文學生活固然訴諸活力與繁榮,但熱鬧的表象和對流行的追逐從來都不該是衡量文學品質的唯一標準。態度關乎內心,態度呼喚堅守,我們期待以直接而又真誠的探討,直面文學現場,直擊文學話題。為此,中國作家網開設《有態度》專欄,希望可以構建更健康的文學生態,引領更理想的文學生活。專欄第一期從“總體視野”出發,觀照文體,邀請作家、評論家圍繞“我們時代的文學書寫:痛點與期待”進行筆談。

    理想中的文學形態

    中國作家網:您理想中的散文(小說/詩歌/報告文學/文學評論)是怎樣的?

    鮑爾吉·原野:理想中的散文,包含文學應該具備的恢宏和細微的美。比如日本畫家東山魁夷的散文集《與風景對話》,其中天地草木,歷歷再現。他帶領我們借用一雙畫家的眼睛觀察到北歐的大自然。使我們領略了他所看到、所體察、所銘記的風景。除了事物的具象之外,文中還有一股潛流,是淡淡的抑郁,是暗藏的感恩與壓低聲音的喟嘆,正是這股說不出來的潛流感染著讀者。

    我喜歡的散文是文學的,并且是獨特的。法國作家雨果的散文《巴爾扎克之死》是我讀過多遍的作品。從第一個字讀到最后一個字,如同目睹雨果在我們面前搭建了一座巨大的房子。我們看到了房前的草地和屋里的房間,甚至看到了房間里擺設的燭臺和桌布。人們在各個房間里走出走入,或站或立。我們也置身其中,就站在雨果邊上。這篇文章的中心人物和事件是巴爾扎克以及他的死亡,我們追隨雨果知道了這一切,如同我們親身所經歷的事件。這是何等偉大的能力。文學所產生的力量比我們想象的大得多,讀那些大師的作品,每次都感受到這種力量。雨果作為小說家,不光長于刻畫人物的命運,還長于刻畫時代風云。在這篇散文里,我更樂于把他看作是文學的建筑師。他所寫的一切都可稱歷歷在目,有空間感,有時間流,鏡頭沒有一刻停滯,對準了所有的焦點。這當然也是文學的能力。摯友巴爾扎克的死亡給雨果帶來巨大的悲痛,他用更強大的力量壓制悲痛,為巴爾扎克建造了一座紀念碑。文學把文字變成了紀念碑。好的散文應該是好的文學作品,這似乎不言自明,但做到其實很難。

    王 冰:我理想中的散文,大體是兩類,一類是能夠使勁往中國優秀傳統文化里鉆,由此體現出中國文化精髓的散文;另一類是能夠體現出人的當代性,體現出文學寫作當代性的散文,這一類是有智慧和能力往前看的散文。

    李 浩:我心中理想的小說,一,它是智慧的、深刻的、有寬厚感的文本,它會一直在我們的閱讀中和讀過之后喚起追問:“生活非如此不可嗎?有沒有更好的可能?”它會讓我們對其中的微妙感覺了然于胸,會讓我們感覺自己經由這次的閱讀,進入到嶄新之中;二,它是藝術的,有魅力的,讓我們在品啜每個詞的時候都領略到美妙和準確,讓我們在讀到其中的結構、環扣和細節的時候有充分的驚艷感;三,它是新穎的、獨特的文本,最好它能夠做到讓我們重新認識這種文體的載力,重新認識我們的母語。

    馬小淘:祖師爺追著喂飯那種,有些作家和作品感覺是被神選擇的。就是看了不會激勵我好好寫作,而是打擊我不配寫作那種。讀了讓我反思自己為什么不勤勉不努力,為什么想不到,那些都不能算最理想的。反而讀了覺得自己怎么努力也寫不出來,感到深深的無力、絕望,那是最理想的小說。

    霍俊明:我理想中的詩歌應該是直指命運、存在和時間的本質命題,寫作行為具有總體性和方向感而非碎片化和隨機性,文本具有公眾閱讀的共情力量和社會認知度,詩歌最終在語言、技藝、修辭和個人化歷史想象力的高度融合中得以生成。

    黃 梵:很多人沒有發現精神與物質之間的縫隙,比如,你無法用美的理念論證你的審美感受。所以,有些人的寫作只是精神符號的游戲,有些人的寫作只是物質生活的延伸,我心目中的詩歌,是試圖填平精神與物質之間的溝壑,讓精神與物質成為詩歌的一體兩面。具體來說,詩歌意象既尊重現實的客觀,也不忘激發主觀想象的自由;既接受生活經驗的驗證,比如驗證意象表達是否準確等,也接受人的意志想偏離常態生活的冒險。

    李朝全:作為一種重要的體裁,優秀的報告文學應該是思想性和藝術性的高度統一,應該是時代主題、新鮮故事和典型人物的完美展現,具備對于現實中國、現實世界的深切關注及對現實社會、現實生活的有效參與。優秀的報告文學同其他體裁的優秀作品相似,須注重錘煉和打磨語言文字,須精心謀篇布局,運用良好的藝術表現技巧及手法,同時須融故事性與思想性于一爐,具備引人、抓人、感人、動人和啟人的價值。報告文學不排斥合理的藝術想象和加工。優秀的作家應當具備良好的感受力、想象力、思想力和表達力,作品才能有較好的感染力、感召力和影響力。報告文學須具現實針對性,它寫的是“昨日之事”,但卻服務和作用于“今日之人”,追求史志性與現實性的統一。當然,最根本的是,報告文學須遵循真實性這一底線。

    這是一個偉大的時代,報告文學是能夠產生大作力作的。與時代和人民同行的報告文學創作,應該有能力透過現象、直抵本質,把握歷史主動,揭示歷史發展的潮流和規律,為這個時代留下與其相匹配的作品。

    劉大先:僅就文學評論而言,我覺得伊格爾頓和薩義德的作品樹立了典范,他們由文學文本生發引申到社會、政治與歷史,從而走出了審美的局限,將文學作為生活世界的有機組成部分。這樣的評論也就跨出了文學的局限,成為一種可以為其他門類藝術乃至其他領域的人所汲取的思想與精神資源。但這只是我個人的偏好而已,正如文學的風貌是多樣的一樣,文學評論的形態也應該是參差多樣的。

    寫作格局、問題意識與思想深度

    中國作家網:您認為目前散文(小說/詩歌/報告文學)創作和文學評論中存在哪些問題?

    鮑爾吉·原野:這個問題不好籠統言之。我寧愿回答這樣的提問:“什么是散文創作的致命傷?”

    我讀過一篇文章,作者把唐宋明清各個朝代的主流文章梳理了一遍,發現有三個特點。第一是這些文章沒有一篇流傳下來。第二,它們全是諂媚文章。第三,這些文章具有高度相似性,開頭、中間和結尾都雷同,千人一面。新文化運動曾對這類文章進行過無情的鞭撻,毛澤東也憎惡這類文章,稱之為黨八股。放眼看當今的散文,諂媚文章仍然比比皆是,這不是文章的問題,而是文風的問題。

    諂媚的文章高度相似,作者一邊說他看到了什么事物和人,一邊諂媚這些事物和人。文章結尾疊加高帽,重申諂媚的重點,至此功德圓滿。這樣的文章為什么丑陋呢?很簡單,其中沒有文學。真善美不可分割,沒有真就談不上善與美。這些諂媚文章說是散文,看上去和一篇文藝通訊差不多。但是好的文藝通訊也是真誠的,這類文章遠遠趕不上好的文藝通訊。

    王 冰:主要問題一是中國散文的寫作傳統中斷了,二是依舊缺乏時代的感知和理性的判斷。時代感的缺失,也是如此,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新時代發生的天翻地覆的變化,有多少作家真正去關注、書寫,這是個問題。“情動于中而形于言”和“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這兩點,在當下的散文寫作中都是模糊的。

    李 浩:每個時代的小說都可能有它較為集中的匱乏或者問題,但總有些偉大的作家會“跳出三界外”,形成他的卓越。在這里,我談這個話題,可能是部分作家的問題,而絕不會是全部。

    當下小說的問題,在我看來主要有:一,格局不夠,深入不夠。現在的小說有許多的“浮雕藝術”或“手把件藝術”,它在表層的藝術性上幾乎可以做得無可挑剔,甚至會讓人沉迷,然而仔細讀過再回味的時候卻發現它說出的僅僅是我們的“已知”,是我們在社會學、哲學和之前文學中已經說過多次的那些知識和智慧,并不能更多地裨益我們,我們可能更希望文學能夠提供給我們在別的地方和別的“科學”中提供不了的知識。二是滿足于“室內劇”,一遍遍被書寫的不過是狹小空間里的局促情感,最多也不過擴展為一個家庭,在這里幾乎沒有社會矛盾和經濟矛盾,沒有來自諸多“外界”的影響,它其實回避了豐富性和真正意義的復雜。三是某種簡單化、粗鄙化的傾向。標榜完全不考慮讀者自然是不恰當的,但矯枉過正變成對于讀者、評論家和評委喜好的諂媚,則又是一個問題。我們多數時候會設想讀者是“低于”我們的,在知識和智識上,為什么不能認為讀者其實是水平高于我們的呢?我們為什么不能把讀者想象成我們的精神和藝術導師,我們的寫作就是要試圖說服他們的呢?

    還有文學想象力的問題。我們的寫作太拘泥于現實生活了,大多數作家可能根本沒有意識到,書寫有真切感的生活,讓它能夠帶給我們“感同身受”的力量,本質上更需要想象力;古典文化的志怪、傳奇的文學傳統其實同樣需要用心接續。

    馬小淘:任何時代都會有大量的平庸之作和少量的好作品,頂尖的總是稀少的,要以平常心看待這一點。如果說有些什么不滿的話,我希望看到更多的作品能夠更腳踏實地,能有更遼闊的關注和表達方式。我也做編輯工作,讀到的來稿里很多主人公是作家、編輯、記者、文學愛好者等,就會產生一種全國人民都在進行文學創作的錯覺。許多寫作者不關心切實的現實世界,幾乎有些畫地為牢地熱衷描述文藝青年、文藝中年。這樣的作品把文學小圈子化了,把小說越寫越“小”了。

    霍俊明:寫作格局過于局促、狹隘,個人的日常化經驗過于膨脹而沒有節制和必要的轉化,碎片化的、隨機的和即時性的感官經驗過剩,文本的辨識度太低,且寫作行為無方向感而缺乏整體性詩學的構建能力,征文體、采風體、旅游體詩歌泛濫,圈子化、模式化、風格化的以及可復制的平庸作品太多,有力、有效、有難度地應對時代命題和人類命運的作品太少,能夠真正汲取中國古典詩學營養且體現漢語能力和思想能力的大詩人付諸闕如。

    黃 梵:如果把創作過于理念化和過于物質化,視為兩個端點,那么目前整體的創作大致是啞鈴形,兩頭大,中間小。能真正融合兩者的詩人并不多。當然,這么做的難度比較大,是投身者少的主要原因,因為偏執一端,會容易一些,把理念物質化或把物質理念化,這樣的詩歌平衡木并不好走。詩歌中的這一努力,并不是孤例,哲學中早已有過作為。比如,席勒當年就試圖用“注意力”來彌合精神與物質的縫隙。席勒和歌德都試圖用創作來彌合,席勒是自上而下,從精神下嫁經驗;歌德是自下而上,從經驗上升為精神。能讓兩者融洽的當代詩人,也有不多的一些,比如娜夜、藍藍、楊健等。

    李朝全:當下報告文學創作的主要弊端在于多半作品屬于邀約寫作和命題作文,許多作家在自己寫作的慣性軌道上滑行,用自己“駕輕就熟”的手法或寫作模式來創作,具有某種套路化寫作的傾向。邀約寫作本身并無對錯、高下之別,關鍵在于創作者須有足夠的創作定力,要始終把握創作的主動和獨立性,寫出屬于自己的“這一個”。還有不少作家在采訪時,并未深入現場、接觸到具體的當事人,未曾面對面地進行深入的交談、了解和調查,而常常止步于邀約方所提供的新聞報道、宣傳材料、工作總結等,從這些亦可稱為間接的或二手的材料出發再進行文學的加工,這是一種省事、省力、省心的做法,也是報告文學的一種惰性寫作。

    在寫作上,不少作家“躺平”在自己的“舒適區”里,以自己采訪的時間順序,用移步換景式的采訪口述實錄,直接記錄自己的所見所聞作為線索謀篇布局。這也是一種討巧、省力的寫法,但這種寫法其代入感、藝術性等都可能存在很大的疑問。

    還有一些作家因為接受邀約寫命題作文,在創作上缺乏自主性,對作品缺乏思想性和藝術性的提升,往往止步于單向度的“頌體報告”,乃至于淪為宣傳品、表揚稿而喪失了文學性和藝術性。更嚴重的是,正是由于泥沙俱下、大量偽裝的“報告文學”或缺乏藝術性、思想性和感染力的作品的存在,讓“報告文學”日益受到非議乃至被視為“不入流”的文學,淪為一種不受人待見的文學樣式。一個優秀的作家應該善于全面把握真實,完整地、立體地表現和塑造人物,創造出真正的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從而引起讀者情感的共鳴。

    劉大先:文學評論最主要的問題是很多人把“評論”當成了“鑒賞”,鑒賞固然是題中應有之義,但不能停留在賞析的層面。因為評論不是評論對象的附著物,它應該具有自己獨立的品質,就是即便評論對象并非那么經典,很可能是速朽的,但評論自身也能夠成立。比如人們耳熟能詳的例子是羅蘭·巴特對巴爾扎克一部并不出名作品《薩拉辛》的分析,那個作品現在很少有人讀了,但巴特的分析還有人讀。這就要求評論者樹立自己的主體性,讓評論生產出問題、理論或者方法,從而成為后來者可以借鑒與仿效的范例。說到底是評論者的問題意識和思想深度,如果說語言、修辭與表述是面子,這個就是里子,就是評論立得住的根。當然,這也不是說審美批評、形式批評、內部研究不重要,金圣嘆的點評,布魯克斯在《精致的甕》里對鄧恩《成圣》、彌爾頓《歡樂的人 深思的人》、格雷《墓畔哀歌》、華茲華斯《不朽頌》、濟慈《希臘古甕頌》的分析同樣影響久遠。

    期待青年寫作新的“增長點”

    中國作家網:如何看待當下“青年寫作”及“青年批評”?您認為青年作家批評家面對當下復雜多變的“事件”和眾多經典作品,如何能既不重復前人又有獨創?談談您的觀察和發現。

    王 冰:散文創作中不乏青年才俊,但還是傳幫帶的問題,當年很多優秀的散文家,轉眼就已不再年輕,更年輕的散文寫作者交流提升的場所和平臺都很少,更多的是各自為戰,寫著寫著就容易懈怠了,或者沉在寫作泥潭里,拔不出來,這不利于青年散文家的成長。

    李 浩:如果就整體性而言,我可能還有幾個對于多數寫作者的提醒:一是有些作家太過“少年老成”,太知道讀者趣味、編輯趣味和批評家趣味了,那種“橫空出世”和“橫沖直撞”的文字太少;二是藝術的精心和耐心還是不足,或多或少有些急,這種急也會自然地體現于文字上;三是哲學的、社會學的、歷史的閱讀還是有些少,我說的不是那種即插即用的部分,而是能夠滋養到作家和作品的內在部分。

    “影響的焦慮”在每個時代都是存在的,寫出自己的獨特當然具有越來越大的難度。擺脫這種焦慮的辦法,我覺得可能的路徑主要有三點:一是熟讀經典,寬闊地閱讀,尤其是不同類型和不同方向的經典,從中按照個人的興趣和性格等等“各有所取”,擺脫單一的向度和單一的來源;二是從現實生活中汲取,因為它是常變的和常新的,它的某些提供應是可以部分地“溢出”前人窠臼的,強化個人的新經驗的納入;三是強調真情寫作,所有寫下的文字和故事,都先要說服自己,是自己相信并且不能不說出的部分。

    馬小淘:我覺得其實還挺蓬勃的。作為編輯,我看到的青年寫作者數量其實并不少,還有也許寫得并不突出,但是表達欲望旺盛、熱愛文學的青年愛好者。我認為當下小說寫作必須尋找具有當下性的形式,需要有一種獨特的,能夠揭示我們當下生活的內在困境和精神掙扎的敘述方式。現在很多小說好像可以發生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沒有獨特性。某些時候會看到青年作家依然在反復敘述前輩作家講述過的故事,這種舊的趣味其實是前輩作家在20世紀構建起來的,他們已經完成得非常好,新的敘述方式需要當下這些作家來完成。當然,上一代作家與青年人之間有信息壁壘,文化生產方式的差異也很大。所以年輕作家應該勇于表達自我,敞開心扉,創造新的審美、新的趣味。

    霍俊明:我一直認為寫作并不一定具有進化論的色彩,但是我更為看重的是每一個時代、一個時期、一個代際的寫作是否具備新的“增長點”。也就是說年輕一代的寫作和批評是否給整個文學生態帶來了新的刺激、新的活力、新的面貌和新的可能性,如果沒有的話,這一寫作和批評就是可疑的,就是缺乏效力、活力以及生命力的。青年寫作和批評往往銳氣有余而底氣不足、定力不夠,也更容易受到青春期抒情風和閱讀、翻譯的直接影響而消化、轉化不足。

    黃 梵:文學界對詩歌的定位,與青年人對詩歌的定位截然不同。文學界還停留在把詩歌視為象牙塔的年代,但青年人已把詩歌視為青年亞文化的一種,是諸多時髦的身份標識之一。青年人對詩歌的定位,倒更接近古人,古代讀書人有誰不會寫詩?寫詩只是古代讀書人的諸多基本功之一。青年時期容易把詩寫得比較理念化,這是常態,青年批評也因為同樣的原因,會傾向肯定詩歌的哲學化。不過,青年詩人和批評家一定會因為接踵而來的豐厚閱歷,自動超越青年時期。就像歌德中晚年回看當年的“狂飆突進”,他稱自己得過青年的“時代病”。

    劉大先:“不重復前人又有所獨創”的根本是要立足在對前人學習繼承的基礎上“接著說”,學習意味著學理性的成立,即不是自說自話,而是知道別人說過什么,進而才有可能有所增益。不過,人文學科話語很難說“獨創”,我們可能更重要的價值在于“傳承”。批評的意義就在于有傳有承,會洗刷、拋棄掉一些東西,繼承、傳遞另一些東西,這個過程本身就是選擇和塑造過去與未來。艾略特說的“傳統與個人才能”,布魯姆說的“影響的焦慮”,放在這個角度來看,我們都是從傳統中生長出來,可能不自知習得的事物與觀念,成為無意識,沒有完全意義上的“一空依傍,自鑄偉詞”。所謂的“經典”也都是與既有正典對話的“經典化”的結果。

    凝視現實 介入現場

    中國作家網:就“文學如何參與社會生活”談談您的觀察和發現。當下紛繁復雜的中國經驗,對作家來說意味著什么?

    馬小淘:文學是生活的反映,文學面臨著不斷更新和疊加的問題,怎么樣反映今日人們的生活和微妙的精神世界,是寫作者的課題。我認為好的小說必須要有對時代的關切和洞察。人類的生活在千百年的歲月中,即便有這樣那樣的更替變化,還是有相對的恒久性。而如今不一樣了,“車馬慢”變成了“萬事急”,互聯網新媒體時代改變了人類多少年的生活方式,鄉愁被消解了,時空的概念大不一樣了。星星還是那個星星,但生活更為斑斕、跳躍,充滿各種不確定性和各種新鮮奇異的可能。作為寫作者,我們筆下和眼中的世界也擴大了,作為個體的我們,外部生存環境更龐大了,也更迷幻,更斑駁了。我相信有能力的作家不僅有凝視的力量,還有不被眼花繚亂裹挾的定力,既可以享受現代生活的便捷和樂趣,又不耽誤在創作上有所建樹。面對更廣闊的世界,去寫自己獨特的,對于今天這個現實世界的認識和感知。

    霍俊明:詩歌既是美學文本又是社會文本,正如詩人既是語言公民又是社會公民一樣,所以真正的甚至偉大的文本總是能夠同時面向自我、時代、社會、歷史甚至未來的諸多本質命題的。當下的中國詩人表達“現實經驗”“階層經驗”的“社會化文本”和“倫理化文本”不是越來越少而是越來越多,但是更多的文本只具有表層化浮土般的現實追摹效應而缺乏深刻的現實感,缺乏生命體驗、感受力、智性和思想能力對社會生活和現場的深度介入、過濾、提升和轉化。“中國經驗”還意味著有效的和更大范圍的世界視野和國際傳播,這方面需要各種機構和行業下大力氣。

    黃 梵:我們每天都在生活當中,都在不知不覺參與社會生活,這給了詩人和詩歌一個原創的時機,只是如果能意識到,古詩審美的人性依據還活在當代人的血脈中,古詩和現代詩因為意象,仍處于同一個共同體,我們就有可能使現代詩具有鮮明的中國風貌,使之成為現代詩的新傳統。新世紀以來,已有一些詩人正在這么做。

    李朝全:當下報告文學參與現實的能力明顯削弱。一方面由于社會問題報告文學的作品數量大幅度減少;另一方面,不少作家在創作時缺乏直面現實的勇氣,缺乏直面讀者、直面社會的自覺,一些創作純粹為當事人而寫,為邀約方而寫,而不是為市場、為讀者而寫,不接地氣、不冒“熱氣”,因此這樣的作品缺乏共情,缺乏人氣。

    劉大先:當下文學在總體社會文化生態中無疑日趨變成了一種小眾文化,它只是眾多生活選擇中的一種。這個“文學”是一般意義上我們理解的那種以審美和形式創造為核心、以小說、詩歌、戲劇、散文為主的文類,這是一種現代以來的文學觀,但前現代的文學觀要開闊得多,它是一種泛文學、雜文學或者說大文學。當代社會生活的一個很大特點是文化融合,政治與經濟、文化與資本、科技與人文、符號與現實……諸如此類,打破了現代以來的“分化”格局,重新有種混雜的趨勢。文學在這種語境中,其功能呈現多元面相:秉承意識形態主旋律的宣傳教育,傳播與引導的普及提高,道德熏陶與精神提振的陶冶凈化,觀察、反思與批判的認知,形式創造與美學發明為主的審美探索,側重消費的娛樂休閑,等等。文學的批評話語同樣出現革命話語、啟蒙話語、市場話語和科技話語并生的局面。文學本身就是社會生活的組成部分,我覺得問題的著力點應該是在現實感上,也即不能閉門造車、閉目塞聽地搖唇鼓舌,在文學內部形成封閉的小圈子,那樣它真的就是在自我矮化、自我空轉。

    (本期欄目主持人:杜 佳 李英俊)

    (本文為刪節版,了解閱讀完整內容請關注“中國作家網”微信公眾號《有態度》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