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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蘇童:我的讀書生涯
    來源:中華讀書報 | 蘇童  宋莊  2022年05月23日07:48
    關鍵詞:閱讀 蘇童

    中華讀書報:是什么影響了您的寫作,形成了您現在的寫作風格?

    蘇童:影響我寫作的東西很多,除了對文學的愛好,生活本身也是影響因素之一。這個要分時間段。青少年時期,就是對文學一種朦朧的愛好。另外,童年少年時期老師在哪一方面表揚你最多,你就會在哪個方面更下功夫。我的作文常被老師表揚,自然會喜歡寫作。到大學以后,能夠堅持創作,是另外的東西在影響我。我在上世紀80年代初進大學,那是一個文學的年代。我們班上35個是詩人,5個是作家。我就是在這樣一個文學大潮中走上了寫作的道路。成為一個所謂的作家之后,又有新的東西影響我。這個就十分復雜,有自己喜歡的作家的影響,生活一定也能影響我,甚至世界觀也在影響我。一個作家的作品會改變,是因為影響寫作的因素都在不斷地改變成長,在新陳代謝之中。在一切都不穩定的情況下,創作也是另外一種面貌,永遠都有新的呼喚,新的誘惑,新的拒絕,新的追求在產生。

    中華讀書報:很希望了解您對于書的選擇,有什么標準嗎?

    蘇童:很早以前,我讀書幾乎是不加選擇的,或者是一部名著,或者是一部書的書名優美生動吸引我,隨手拈來,放在床邊,以備夜讀所用。用這種方式我讀到了許多文學精品,也讀了一些三四流甚至不入流的作品。也有一些特殊情況,對某幾部名著我無法進入真正的閱讀狀態。比如麥爾維爾的巨作《白鯨》,幾乎所有歐美作家都備加推崇,認為是習作者所必讀的,但我把《白鯨》啃了兩個月,終因其枯燥乏味,而半途而廢,悵悵然地還給了圖書館。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以后再也沒有重讀《白鯨》。如果現在重讀此書,不知我是否會喜歡。但不管怎樣,我不敢否認《白鯨》和麥爾維爾的偉大價值。

    中華讀書報:能談談印象深刻的閱讀經歷嗎?

    蘇童:令人愉悅的閱讀每年都會出現幾次。給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讀塞林格的《麥田里的守望者》。那時我在北師大求學,一位好友向我推薦并把《麥田里的守望者》借給我,我只花了一天工夫就把書看完了。我記得看完最后一頁的時候教室里已經空空蕩蕩,校工在走廊里經過,把燈一盞盞地拉滅。我走出教室,內心也是一片憂傷的黑暗。我想象那個美國男孩在城市里的游歷,我想象我也有個“老菲芯”一樣的小妹妹,我可以跟她開玩笑,也可以向她傾訴我的煩惱。

    中華讀書報:塞林格對您影響很深?今天您怎么看塞林格?

    蘇童:至少那段時間,塞林格是我最癡迷的作家。我把能覓到的他的所有作品都讀了。我無法解釋我對他的這一份鐘愛,也許是那種青春啟迪和自由舒暢的語感深深地感染了我。我因此把《守望者》作為一種文學精品的模式,這種模式有悖于學院式的模式類型,它對我的影響也區別于我當時閱讀的《靜靜的頓河》,它直接滲入我的心靈和精神,而不是被經典所熏陶。

    直到現在我還無法完全擺脫塞林格的陰影,我的一些短篇小說中可以看見這種柔弱得像水一樣的風格和語言。今天的文壇是爭相破壞偶像的時代,人們普遍認為塞林格是淺薄的誤人子弟的二流作家,這使我辛酸。我希望別人不要當著我的面鄙視他,我珍惜塞林格給我的第一線光輝。這是人之常情。誰也不應該把一張用破了的錢幣撕碎,至少我不這么干。

    中華讀書報:在走向文壇極具影響力的作家的途中,肯定也有不少作家對您產生過很大影響。

    蘇童:可以再說一說博爾赫斯。大概是1984年,我在北師大圖書館的新書卡片盒里翻到那部書的書名,我借到了博爾赫斯的小說集,從而深深陷入博爾赫斯的迷宮和陷阱里。一種特殊的立體幾何般的小說思維,一種簡單而優雅的敘述語言,一種黑洞式的深邃無際的藝術魅力。坦率地說,我不能理解博爾赫斯,但我感覺到了博爾赫斯。

    我為此迷惑。我無法忘記博爾赫斯對我的沖擊。幾年以后我在編輯部收到一位陌生的四川詩人開愚的一篇散文,題目叫《博爾赫斯的光明》。散文記敘了一個博爾赫斯迷為他的朋友買書寄書的小故事,并描述了博爾赫斯的死給他們帶來的哀傷。我非常喜歡那篇散文,也許它替我寄托了對博爾赫斯的一片深情。雖然我沒能夠把那篇文章發表出來,但我同開愚一樣相信博爾赫斯給我們帶來了光明,它照亮了一片幽暗的未曾開拓的文學空間,啟發了一批心有靈犀的青年作家,使他們得以一顯身手。

    中華讀書報:您談了很多美好的回憶,年輕時候的閱讀對人的影響是深遠的。

    蘇童:閱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在閱讀中你的興奮點往往會被觸發,那就給你帶來了愉悅。那種進入作品的感覺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往往出現這樣的情形,對于一部你喜歡的書,你會記得某些極瑣碎的細節,拗口的人名、地名,一個小小的場景,幾句人物的對話,甚至書中寫到的花與植物的名稱,女孩裙子的顏色,房間里的擺設和氣味。

    幾年前我讀了杜魯門·卡波特的《在蒂凡納進早餐》,我至今記得霍莉小姐不帶公寓鑰匙亂撳鄰居門鈴的情節,記得她的鄉下口音和一只方形藤籃。

    有一個炎熱的夏天,我鉆在蚊帳里讀《赫索格》,我至今記得赫索格曾在窗外偷窺他妻子的情人——一個瘸子——在浴室里給赫索格的小女孩洗澡,他的動作溫柔、目光慈愛,赫索格因此心如刀絞。在索爾·貝婁的另一部作品《洪堡的禮物》中,我知道了矯形床墊和許許多多美國式的下流話。

    中華讀書報:也有讓您一讀再讀的書吧?

    蘇童:卡森·麥卡勒斯的《傷心咖啡館之歌》我讀過兩遍。第一遍是高中時候,我用零花錢買了生平第一本有價值的文學書籍,上海譯文出版社的《美國當代短篇小說集》。通過這本書我初識美國文學,也細讀了《傷心咖啡館之歌》。當時覺得小說中的人物太奇怪,不懂其中三昧。到后來重讀此篇時,我不禁要說,什么叫人物,什么叫氛圍,什么叫底蘊和內涵,去讀一讀《傷心咖啡館之歌》就明白了。

    閱讀確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中華讀書報:關于閱讀,關于圖書館,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嗎?

    蘇童:很多年前,我在就讀的中學圖書館里借過一本書,圖書館的阿姨提醒我,這不是長篇,是短篇小說集,你借去可別后悔呀!我當時不知道是怎么回答她的,如果是現在,我會說,不后悔,短篇小說永遠是正確的。

    很多朋友知道,我喜歡短篇小說,喜歡讀別人的短篇,也喜歡寫。許多事情恐怕是沒有淵源的,或者說旅程太長,來路已經被塵土和落葉所覆蓋,最終無從發現了,對我來說,我對短篇小說的感情也是這樣,所以我情愿說那是來自生理的喜愛。

    談短篇小說的妙處是容易的,說它一唱三嘆,說它微言大義,說它是室內樂,說它是一張桌子上的舞蹈,說它是微雕藝術,怎么說都合情合理,但是談論短篇小說,談論它的內部,談論它的深處,是很難的。因為一個用一兩句話就能囊括的短篇小說會令人生疑,它值得談論嗎?相反,一個無法用簡短的句子概括的短篇小說,同樣也讓人懷疑,它還是短篇小說嗎?所以,短篇小說歷來就讓人為難,一門來自語言的藝術,偏偏最終使語言陷入了困境。

    中華讀書報:虛構作品外您的閱讀興趣是什么?

    蘇童:非小說文字中,我最喜歡閱讀的是一些偉大的作家寫出的偉大的雜文。

    記得以前讀魯迅先生的文章,讀到那個著名的一口痰和一群人的片段時,一種被震驚的快感使我咧嘴大笑,自此我的心目中便有了這種文體的典范和標準。

    世界在作家們眼里是一具龐大而沉重的軀體,小說家們圍著這具軀體奔跑,為的是捕捉這巨人的眼神、描述它生命的每一個細節,他們甚至對巨人的夢境也孜孜不倦地作出各自的揣度和敘述,小說家們把世界神化了,而一些偉大的雜文作家的出現,則打亂了世界與文字的關系。

    這些破除了迷信的人把眼前的世界當做一個病人,他們是真正勇敢而大膽的人,他們皺著眉頭用自制的聽診器在這里聽一下,在那里聽一下,聽出了這巨人體內的病灶在潰爛、細菌在繁衍,他們就將一些標志著疾病的旗幟準確地插在它的軀體上。

    自此,我們就讀到了一種與傳統文學觀念相背離的文字,反優美、反感傷、反嘆息、反小題大做、反蜻蜓點水、反隔靴搔癢,我們在此領教了文字的戰斗的品格,一種犀利的要拿世界開刀的文字精神。

     

    (欄目主持人:宋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