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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有態度】(第二期):距離“理想的寫作”有多遠? 邵燕君:“寫作是一種藝術,也是一種技術”
    來源:中國作家網 | 邵燕君 李英俊  2022年05月20日07:57

    距離“理想的寫作”有多遠?

    ——學院視野中的寫作品格與價值追求

    在當下眾多寫作者中,經受過完整學術訓練的高校教師是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職業上得天獨厚的優勢某種意義上解放了身心,讓他們有更多時間從事寫作,閱讀、授業、鑒評等職業屬性也為他們行走在創作的現場創造了條件。教師、學者、作家的復合身份令這一寫作群體的實踐總體上呈現出人文性、前瞻性和探索性。在新媒體時代,相較日益繁榮的大眾文化呈現出的過度商業化和娛樂化傾向,他們的非職業化寫作具備更加獨立的品格與追求,或許是一種可供借鑒的、接近于理想的寫作狀態。

    《有態度》專欄第二期聚焦“學院視野中的文學書寫”話題,邀請數位活躍在高校的中青年作家、批評家參與討論,通過觀察梳理受過完整學術訓練、具有學院背景的作家群的習學養成與創作實踐,輻射當下寫作生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以期以鮮明的觀點鏈接現實,形成啟發。

    ——欄目主持人:杜 佳 李英俊

    【訪談】

    邵燕君:“寫作是一種藝術,也是一種技術”

    中國作家網:在當下作家群體中,有一類是經過完整學術訓練、較長時期在高校或研究機構從事教學研究的同時,還進行文學創作的群體。他們的身份大多是專職教師和兼職作家的統一體,身兼教師、作家、學者等多重身份。在您看來,這一群體所擁有的多重身份對他們的寫作構成怎樣的影響?

    邵燕君:談到高校教師從事寫作這個話題,其實一般情況下,我們都默認他們是中文系畢業,但如果擴大思維來看,其實這個專業并不一定是中文系。這就涉及到我們今天整體的文學創作環境。文學人群的學歷普遍提高,寫作的門檻也相應提高了,原先我們的作家,并沒有接受多少高等教育,他們的創作資源主要來源和依靠豐富的生活經驗,當然也不排除一些占極少數的天賦型作家,等他們在文壇上嶄露頭角,才進高校學習或者進修。總的來講,我們原先定義的作家,更偏向于特別有生活經驗和有天賦的作家。與之相對地,在高校從事創作的作家并不多。反觀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魯迅先生,在高校講課,編寫《中國小說史略》,還寫小說。其實,他們那個時代的作家幾乎都是“身兼數職”,參加文藝社團,辦雜志,寫小說,還從事文學理論研究工作。近年來,我們發現“身兼數職”的群體數量在增加,或者從事批評的教授寫小說,或者在校碩士博士開始文學創作。從文學發展的角度來看,之前我們其實度過了一個非常特殊的階段,即“作家從生活中來”這一階段。我覺得,如今這種現象反倒是正常的。

    中國作家網:從創作立場的角度考量,學院派作家既不同于專業(職業)作家,也有別于一般的非職業化寫作者,從事的是具有學院背景、經過學術訓練與規范的非職業化寫作。請結合自身經歷和創作經驗談談學院派作家創作的狀態是怎樣的?

    邵燕君:其實,文學創作和研究的分離也是近代發生的事情,現代學科建立以來,分工越來越細,20世紀以來,從事文學批評的人甚至自豪地說,我們的理論批評可以不依附于文學創作,我們有自己的一套理論。這種說法自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覺得,文學創作和理論批評也許可以分離,但不是必須分離。我個人當然希望二者兼得,其實這也是一種“技不壓身”,在高校的文學理論家寫的小說肯定跟完全不懂理論的作家寫出來的小說不一樣,如果他再懂一些繪畫或者音樂知識,再寫小說,那感覺又不一樣了。

    除了文學專業,很多其他專業,甚至其他行業的作家也在進行文學創作,這在網絡作家群體中體現得更普遍。99%的網絡作家都是非文學專業出身,他們接受的是所在領域的那一套專業訓練,思維模式已經滲透到網文創作中。其實,網絡文學寫作中有一點特別重要,就是寫作者的“工程師思維”。網絡作家我吃西紅柿學的是數學專業,他曾說過數學專業尤其數學思維已經影響了創作,他小說情節的推進方式,正是受到數學推理模型的影響。

    中國作家網:文學創作更多訴諸感性,而學術研究和學術批評則更多強調理性,在您看來,這是否可能成為學院派作家不得不面對的內在沖突?

    邵燕君:我們一般認為,從事寫作的人好像更偏向于感性,不能有太多理性,如果理性太多,就會壓制他的感性。事實上,如果一個人感性的部分很容易被壓制,甚至被磨掉,那只能說明這個人身上感性的部分太脆弱。其實,理性和感性是可以并存的。一個人閱讀很多文學作品,接受系統完整的文學訓練,尤其是文學理論的訓練,那他在做研究寫論文的時候思維與表述就更清晰。

    中國作家網:作為處于學院環境中的作家(研究者、評論家),您認為高校是否能培養出作家?在施教或學術研究過程中,是否有培養自己的學生成為作家的想法,具體做法是怎樣的?

    邵燕君:通常來說,我們都認為寫作是一門藝術,但很多大作家都會把自己當成一個手藝人或者匠人。而一個手藝人最基本的技藝部分其實是可以通過學習獲得的,拿寫小說來講,情節、人物、場景、語言等都屬于技藝部分,可以教授,通過一定的訓練自然也是可以學習的。我認為,作為高等學府的大學,更應該通過課程設置、寫作實踐、作家授課等形式率先作出嘗試。我的老師曹文軒授課時曾經說過,作家授課不僅講述小說的藝術,還講述小說的技術。我們平時閱讀一部文學作品,大多數普通讀者是從外面看,就像觀察一件衣服的色彩、樣式、紋路等,但是作家會“看里面”,仔細觀察這件衣服的裁剪、針腳等,而這些技巧,是可教的。

    作家在高校授課的講稿對寫作者也有啟示。比如復旦大學的王安憶老師,南京大學的畢飛宇老師,他們講授寫作課程并不一定從自身創作出發,而大多通過解析名著教學生如何寫作。畢飛宇的《小說課》里有一篇講稿,分析莫泊桑的《項鏈》,他提到一種寫作訓練,我覺得挺有用,是建議我們讀完《項鏈》后,盡量“忘掉它”,然后依靠我們的記憶,嘗試復寫一遍。對比莫泊桑的寫法,我們的復寫肯定會很不同,而就是在這種不同的對比中,意識到差距,從而幫助提升我們的寫作能力。我覺得這種方法對于初學者是很實用的。

    交流也很重要。作家授課以文本細讀的方式解剖經典文學作品,在解剖的過程中,大家有什么想法,隨時提出來,互相交流切磋。寫完一篇小說,大家互相閱讀和交流,在交流中取長補短,如果缺少這個環節,只靠自己摸索,可能會走不少彎路。而教學的意義之一大概就是把寫作者個人摸索的階段透明化,使其接受相對完整系統的寫作訓練。

    另外,我們看到的很多網絡文學作品,其實都有創作套路,甚至已經有很多寫作教材。但是按照既定套路創作,就猶如帶著鐐銬跳舞,但如果跳好了,那就不是束縛作家的鐐銬,而是階梯。我們看京劇名角,哪個不是靠藝術個性擁有一席之地?但哪個又不是依靠規范的程式和扎實的基本功累積出道的?我們現在一些文學作品不是很好看,恰恰是由于基本功尚不夠扎實,就去追求“個性”和“先鋒”導致的。

    中國作家網:請結合自身經驗,舉例談談創作對學術研究的啟發。

    邵燕君:我不是作家,但曾經嘗試寫過兩篇小說,都是一萬字左右。第一篇寫完,我就發現了自己的優點和缺點,我覺得只有通過親自創作,才能發現自身問題。當我寫完回頭看,小說的情節、語言、人物等都沒有問題,甚至,整篇小說都已經表達出了我的世界觀。同時,我也發現了我的缺點,就是不會寫具體的場景,也不知道如何在流動的情節中呈現人物對話。我記得,如果要寫場景,我就用一些俏皮話搪塞過去,沒法呈現細節,只能寫最后的效果。一般讀者閱讀的時候可能會一帶而過,但如果是專業讀者,他一定能發現這些不足。總而言之,寫與不寫真的不一樣,唯有親自寫作,你才會清楚地知道你的優勢和劣勢。那么,從文學研究的角度出發,我可能就更加理解了作家的創作意圖,也加深自己對作品的理解。

    網絡文學寫作其實有特別“笨”的方法,就是讓初學者學習研究那些優秀的網絡文學作品的大綱,包括故事情節、人物塑造、結構線索等,學會了以后自己按照這個大綱重新寫一篇。這種方式看起來很機械,但不失為一種特別實用的方法。回到學術論文的寫作,其實完全可以參考這種方法,找一篇優秀的范文,學習研究它的結構、骨架、邏輯等,之后自己重新寫一篇。

    中國作家網:北大中文系自2004年招收第一位寫作方向碩士至今,亦長期致力于大學文學教育與寫作能力培養的探索,經多年積累,北大文學講習所于2020年10月26日成立,主要致力于文學創作和語文教育兩個方向的人才培養。作為北大文學講習所副所長,請談談它在文學創作和語文教育兩個方向發揮的作用。

    邵燕君:北大中文系很早就設置了創意寫作專業,我們也一直在不斷豐富和完善課程建設。今年的下學期,我們會開“小說家講堂”“古格律詩寫作”“現代詩寫作”“小說鑒賞”四門課。這樣的課程設置,一方面會邀請莫言、李洱、徐則臣等名家介紹他們的寫作心得和經驗;另一方面,將引導學生學會鑒賞,不以研究目的閱讀文學作品,而是從文學創作的角度切入,欣賞小說的藝術,學習小說的技術,進而應用于文學創作。北大有很多詩人,詩歌方面也有專門的課程設置。總之,我們是鼓勵學生創作的,而且我們都是小班教學,也是希望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創意寫作這個專業的功能。我想,從更大意義上來說,引導學生進行文學創作本質上也是一種語文教育。接下來,我們還會開關于新媒介寫作和應用性寫作的創意寫作課程,也是希望從多個層面完善創意寫作的學科建設。

    中國作家網:有高校教授呼喚大學建立“網絡文學”學科。您在高校任教,又一直處于網絡文學研究第一現場,您如何看待大學建立“網絡文學”學科這一呼聲?它是否適合當下高校網絡文學研究現狀?將對構建良好的網絡文學生態,促進網絡文學經典化提供何種啟示?

    邵燕君:在我的觀念里,網絡文學其實就是當代文學。把網絡文學作為一門學科,我覺得很有必要。從時間來看,網絡文學發展已經20多年了,而且,網絡文學作家群體、作品數量、讀者構成、市場機制、傳播介質等,整體形成了非常龐大的體量,一方面,現實足夠引起我們的重視,另一方面,這其中蘊含著非常重要的文學理論以及新媒介理論問題,而這些都值得我們好好研究。此外,現在大學學科建制也是在不斷發展中,而網絡文學學科化也順應了這一潮流。如果網絡文學學科能建設起來,就與現代文學、當代文學實現了真正貫通,我們的白話文傳統在某種意義上得以延續,否則,很多高校的現當代文學只能停留在紙質文學之中,而網絡文學也無法獲得更穩定長久的發展。總之,我特別贊成大學建立“網絡文學”學科。

    中國作家網:您和您的團隊花費四年時間采訪了26個網絡文學網站創始人,整理出版《創始者說:網絡文學網站創始人訪談錄》(北京大學出版社)一書;您的團隊還完成了120萬字的“新中國文學史料研究中心網絡文學卷”,收入大量過去的帖子,包括一些評論家的評論。據您的觀察和了解,網絡文學史料整理工作現狀如何?對網絡文學研究起到怎樣的作用?

    邵燕君:這幾年,我和我的學生們做的特別重要的一個工作,就是對網絡文學發展史的梳理和研究。我們都知道,搜集史料是研究文學史的基礎工作,對網絡文學而言,重點關注網絡文學大事記、各個網絡文學網站的發展史以及網站評論、帖子,甚至是打榜月票等內容,都屬于原始資料,這些與網絡文學的生產機制密切相關,反映了網絡文學的生態面貌。近幾年,我們一直在梳理網絡文學簡史和網絡文學網站簡史,如今,這些研究成果很快就要出版了。我特別期待它能作為研究網絡文學的工具書,為網絡文學學科建設和研究提供一些史料參考。

    此外,還有一點我覺得很重要,網絡文學研究與現當代文學研究的觀念和思路不太一樣。現當代文學是一門相對成熟的學科,屬于印刷體文明體系,通過高校學科建設逐步完善。而網絡文學以新媒介為載體,某種意義上來講,屬于消費文學,生產及傳播有點接近電子游戲的運營模式。挖掘、搜集、梳理史料非常重要,如果我們不做這些工作,依然照搬研究現當代文學既有的觀念、思路、經驗、方法和話語方式,試圖將網絡文學研究納入現當代文學研究的體系,那我們很可能從未真正“入場”,也就無法打開研究網絡文學的局面,也就不可能從基礎環節和整體視野上建立起網絡文學研究體系。

    中國作家網:您認為什么是理想的寫作?

    邵燕君:我舉個例子吧,可能跟問題不太一樣。我個人特別喜歡網絡文學作家貓膩和冰臨神下,我認識他們,也接觸過,他們對生活的要求似乎都很簡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寫作應該算是成功了,但他們還在繼續寫,并且還有新的收獲。他們一直擁有一定的讀者群,也愿意跟讀者互動,讀者也能給他們及時的回應。我個人覺得,這應該是最理想的寫作狀態了吧。那么,學院里的作家呢,我覺得沒那么大經濟壓力,有讀者,也有志同道合的人可以有效交流,而且在更大的文學潮流中,跟同時代作家有切磋,當然也有競爭,我覺得這也是特別理想的文學環境。

    中國作家網:推薦幾部您心目中的理想作品并簡單說明理由。

    邵燕君:劉慈欣的《三體》。我覺得《三體》即使不算偉大的作品,至少也是一部非常宏大的作品。《三體》的故事背景放置于太空文明之中,有一種宏闊的時空觀,同時也傳達了當代性。劉慈欣其實是有意識寫類型小說的,但他的寫作確實繼承了嚴肅文學對重大命題的思考,不回避,不拒絕,也不拔高,而是勇敢的直面現實,借助硬科幻的形式,映照中國人20多年來的社會底層邏輯,將其生存法則以“黑暗森林”這樣一種宇宙邏輯呈現了出來,從這一點來看,《三體》就是一部值得致敬的作品。

    還有我上面提到的網絡作家貓膩。其實,他的作品《間客》可以跟劉慈欣的《三體》進行對讀,《間客》不是硬科幻,貓膩稱其為“太空中的武俠小說”。《間客》也有對現實社會和人的生命狀態的思考,也包含了時代的一些核心命題,比如公平正義等。但《間客》的特殊之處在于,它在堅持現實主義品格的同時,又對現實有所超越。它認同《三體》所描述的叢林法則,但它在直面“黑暗森林”的同時,會幻想出一個堅守正義和樸素的歡樂英雄。這一點我特別贊同,它讓我在后啟蒙時代絕望的情況下,重新喚醒心中的那種美好。

     

    受訪者簡介:

    邵燕君,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北京大學文學講習所副所長。網絡文學研究最早開拓者之一。著有《傾斜的文學場——中國當代文學生產機制的市場化轉型》《網絡時代的文學引渡》《新世紀第一個十年小說研究》《網絡文學的"新語法"》等專著。主編《網絡文學經典解讀》《中國年度網絡文學(男頻/女頻卷)》《破壁書——網絡文化關鍵詞》等。曾當選“2006年度青年評論家”;《南方文壇》2005年、2006年、2011年、2012年四屆年度論文獎; 2013年獲第二屆唐弢青年文學研究獎;專著《網絡時代的文學引渡》獲中國文藝評論2016年度優秀著作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