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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李舫:希望用“大春秋”三個字致敬偉大的時間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李舫  2022年02月16日07:54
    關(guān)鍵詞:散文 《大春秋》

     

    問:您之前出過不少散文作品,其中很多都是文化散文,如《能不憶江南》、《在火中生蓮》、《大道兮低回》、《長相思,憶長安》、《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紙上乾坤》、《茍利國家生死以》等,《大春秋》這部歷史文化散文集,內(nèi)容非常深刻、厚重,請問下您寫這本書,有沒有一個契機或者初衷?

    李舫:這些年,我的閱讀興趣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從西方現(xiàn)代性、現(xiàn)代派藝術(shù)轉(zhuǎn)向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歷史哲學。如果說契機或者初衷,也許這就是吧。

    2016年年初,我在某中央機關(guān)掛職。與我以往的工作和生活不同的是,機關(guān)的生活緊張而忙碌。工作間隙里的閱讀、時間碎片里的思考,成為我一天生活中最難得的放松。你也許想不到,用這些碎片一樣的時間,我讀完了點校本二十四史中的大半,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舊唐書、新唐書、宋史……當然,沒有目的的閱讀,有時候就是囫圇吞棗。某一天,囫圇吞棗之后,我突然萌生一個想法,寫一本關(guān)于中國的大書。

    我在這本書的序里,簡單地寫到了當時的心境。朝八晚六的規(guī)律生活,每日繁忙繁瑣的工作,讓我在閱讀之外開始思考很多從未曾深入思考過的大問題,比如理想與信念、人類與世界、文明與傳承、時間和空間、歷史與文學、經(jīng)緯與未來……書的內(nèi)容還沒有眉目,可是書的名字卻那么固執(zhí)地橫亙在我的眼前——大春秋,像一座巍峨的山峰,吸引著我去攀登。

    今天想來,這些思考是多么的膚淺,而我的雄心壯志又是多么的幼稚。可是,那時候,我正沉浸在春秋戰(zhàn)國的歷史鉤沉中不能自拔,特別是老子和孔子的風云際會,讓我對那個遙遠的年代充滿了激情。老子和孔子,兩個歷史深處的思想巨人,他們究竟以怎樣的心情、怎樣的姿態(tài)克服重重困難,終于得以相見?老子和孔子,如此迥然相異的兩個人——一個溫良敦厚,其文光明朗照,和煦如春;一個智慧狡黠,其文瀟灑峻峭,秋般飄逸——他們走到一起,完成了中國思想史上的一次偉大碰撞。

    那個萬物寂寥的雪夜,一只遭遇魔法封印的困獸,被春秋時代的一聲巨響驚醒。

    春秋,這才是中國歷史的大時代。

    問:這部作品中除了您的經(jīng)典散文作品,也有部分新寫的散文作品。這些新作是什么時期寫的?區(qū)別于以往的作品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李舫:這本書是我的大約六七年時間里的歷史散文,也是我的歷史筆記。有些是我一段時間的興趣,有些是我一段時間的思考。

    我很想說說我寫的那篇李贄的文章《山山記水程》。2014年,中國海上絲綢之路文化節(jié)舉辦之際,我有幸走進了李贄的泉州,走近了泉州的李贄,就在他樸素的故居里,我深刻地理解了李贄,懂得了他的汪洋恣意、桀驁不馴,他的正氣凜然、義無反顧。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的《藏書》《續(xù)藏書》《焚書》《續(xù)焚書》,它們是我父親的案頭書。我曾經(jīng)很認真地翻過這些書,可是真的讀不太懂。李贄反對空談理學,主張鼎故革新,痛恨滿口仁義的衛(wèi)道士、偽君子,這些都深得我心,可是我覺得跟他還是隔著很遙遠的時空。然而,在李贄簡陋的故居,我突然就懂得了他,懂得了他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

    在北京通州的監(jiān)獄里,七十六歲的李贄寧死不屈,不為自己的所做所思懺悔,最后用剃刀割斷自己的喉嚨,血流兩天乃亡。每每想到這個場景,我就肝腸寸斷。這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生活在怎樣的時代?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又試圖將怎樣的自己留給后世?

    李贄是一本大書,也是一個沉重的謎題。寫作李贄是個痛苦的過程,且不說他卷秩浩蕩的作品,且不說他特立獨行的思想,且不說他運乖時蹇的一生,他的死就令人心疼,更讓人震撼。

    關(guān)于李贄,我用三萬字的文章來闡述他,在這里,我想說說李贄的泉州。

    今天的中國,北京和上海是世界聞名的國際化大都市,但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宋元時期,當北京和上海還籍籍無名的時候,泉州已經(jīng)是中國乃至世界名列前矛的商貿(mào)中心了。究竟是什么造就了泉州的輝煌?又是什么造就了李贄,這個不拘一格、不為其時代所容的先鋒或者說叛逆?

    很多個清晨,我仰望泉州古老的鐘樓,傾聽鐘聲響起,看著老城區(qū)里忙忙碌碌的人流、熙熙攘攘的汽車穿梭不息;很多個黃昏,我走過平安橋,走過開元寺,橋上漁歌唱晚、聲聲不絕,寺中木槌敲擊著木魚,雄渾、澹泊。山川之美為東南之最。泉州,上古為百越之地,西周為七閩之地,燕尾脊的漢式古厝、中西合璧的番仔樓……訴說著泉州的歷史。

    五代時,一種產(chǎn)自馬來西亞的熱帶植物的種子被帶到了閩越國。這種植物,叫做刺桐,它美麗、獨特,花朵獨立枝梢,如棲鶴振翅,遠遠望去,如簇簇紅霞。在元代,泉州開始廣泛種植這種植物。從此,刺桐在這里放肆地生根、開花,泉州因此而被稱為“刺桐城”,而今,泉州漫城遍野都有刺桐怒放的身影。在這個古老又現(xiàn)代的城市里,泉州城展現(xiàn)它獨特的魅力——低調(diào)沉穩(wěn)卻葆有銳氣,古老滄桑又活力四射,含蓄內(nèi)斂更開放包容。

    北方陸上絲綢之路的中斷,給予泉州作為港口的興起的時代機遇。北宋王朝的疆域最西也只到達今天河湟谷地附近。當時因為河西走廊政權(quán)復(fù)雜,所以宋代的疆域范圍始終沒有占據(jù)烏鞘嶺以西的土地,從而也失去了對河西走廊的控制。北宋王朝對北方絲綢之路控制力已經(jīng)日漸失落,加之宋代都城從長安—洛陽遷到汴梁,政治中心的東移必然導(dǎo)致陸上絲路的衰落。與此同時,兩宋時期,中國經(jīng)濟重心開始逐漸完成了南移,南方經(jīng)濟從安史之亂開始就逐漸超越北方,直到南宋將都城遷往臨安,南方徹底完成了對北方的超越。與此同時,南亞與中亞的商人們,為了追求高額的利潤,不畏海浪兇險從海上穿越馬六甲海峽抵達中國。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泉州成為了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的驛站。

    在馬可波羅的記述下,泉州有來自當時大食、三佛齊、真臘、占城等很多國家的商賈往來。意大利的猶太商人雅各·德安科納曾寫作《光明之城》,書的封面上寫道:“在馬可·波羅之前,一位意大利猶太商人冒險遠航東方,他的目的地是一座中國都市,稱作光明之城。”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界人士,攜帶著世界上最先進的科技、最時尚的藝術(shù)、最美味的食物、最多元的文化、最包容的信仰在此匯聚。大儒朱熹曾對泉州有過這樣的評價:此地古稱佛國,滿街都是圣人。弘一法師自感將不久于人世,選擇泉州托付余生。正是在這里,他提前將自己的死期寫信告知幾位如夏丐尊一樣的知交,然后寫下絕筆——“悲欣交集”。

    李贄,就生活在這里。

    問:書名為什么叫“大春秋”?有什么特別的寓意嗎?

    李舫:春秋,有很多種內(nèi)涵,我們常說:春秋筆法、春秋積序、春秋鼎盛、春秋責備賢者……春秋,指的是時間,更是一種人生的態(tài)度,是人生觀、世界觀、宇宙觀,更是方法論。

    春秋者,時也,史也。古代先人春、秋兩季的祭祀,讓這個詞具有了農(nóng)耕文明的鮮明氣質(zhì),春種秋收、春華秋實、春韭秋菘、春露秋霜、春花秋月……典籍里的美好詞匯,負載著先人的美好期待,也收獲著先人的美好祈福。春去秋來,四季輪回,成就了中華五千年的浩浩湯湯。

    春秋之時,人道亦是天道。正是在這個時代,古代中國與古代希臘、古代印度、古代以色列一道,開始了“終極關(guān)懷的覺醒”,還處于童年時期的人類文明,已經(jīng)完成了思想的第一次重大突破。在四個文明的起源地,人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用理智和道德的方式來面對世界,從而成就了世界文明的“軸心時代”。與此同時,那些沒有實現(xiàn)突破的古代文明,如巴比倫文化、埃及文化,雖然規(guī)模宏大,最終難以擺脫滅絕的命運,成為文化的化石。

    在我看來,春秋,是一種記憶,也是一種覺醒。大春秋,這三個字里包含里太多太多,我希望用這三個字來致敬偉大的時間。

    問:您這本新書的書名給人一種非常大氣磅礴的感覺——《大春秋》,書中有一篇《春秋時代的春與秋》也講述了孔子和老子這兩位中國文化巨人的對話,請問您覺得他們的思想碰撞,對于現(xiàn)在的讀者而言,有著怎樣的啟發(fā)意義?

    李舫:我在這本書的序中也寫了我的期待——人類經(jīng)歷了一個又一個變故,一次又一次遷徙,大航海時代、大動蕩時代、大顛覆時代、大變革時代……正是有了這些波瀾壯闊的歷史,以及對于這些歷史的不斷探究,才有了人類思考的無限豐富,人類進步的無限可能。歷史告訴我們,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什么時候都不能離開理想和信念;也告訴我們,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何才能夠葆有理想和信念。

    學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繼承不僵化、創(chuàng)新不異化,這是學術(shù)之法,也是創(chuàng)作之法,其實是很難的。

    問:這本散文集中每一篇的開篇非常獨特,都是以詩詞開場,一共23首詩詞,請問您是如何選中這23首詩詞作為開場的?

    李舫:這本書本來有一個副題《詩詞里的中國》,我和編輯雷蕾認真討論,還是刪掉了。因為每篇文章都是一個歷史人物或者一個歷史故事,所以我選擇用一段與這個人物或者故事有關(guān)的詩詞,來作為閱讀提示。

    問:本書中也收錄了李老師不少關(guān)于鄉(xiāng)間的紀實隨筆,都是您去現(xiàn)場的親身經(jīng)歷,非常打動人,請問您對山區(qū)扶貧的采訪過程中發(fā)生過什么難忘的故事么?

    李舫:走在中國遼闊的鄉(xiāng)間,我發(fā)現(xiàn),可歌可泣的故事太多了,可是,我更關(guān)注的是這些可歌可泣的故事背后的平凡生活、普通人家。無數(shù)這樣鮮活生動而具有大地氣息的人和事,匯聚為我們今天的時代。

    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有著兩千五百多年歷史的《詩經(jīng)》,是中國詩歌的古老開篇。在這部詩歌典籍中,佚名詩人用悠悠吟唱講述了中國人民自古以來追索小康的樸素夢想。

    而今,穿越數(shù)千年風雨滄桑,這夢想在中國大地變?yōu)楝F(xiàn)實——我國脫貧攻堅戰(zhàn)取得了全面勝利,現(xiàn)行標準下9899萬農(nóng)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832個貧困縣全部摘帽,12.8萬個貧困村全部出列,區(qū)域性整體貧困得到解決,完成了消除絕對貧困的艱巨任務(wù),創(chuàng)造了又一個彪炳史冊的人間奇跡。

    曾幾何時,“二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是多少中國人最奢侈也是最卑微的愿望;曾幾何時,停留在農(nóng)耕文明中人們所思所盼就是如何解決溫飽;曾幾何時,“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是剛剛打開國門的中國人所能想象的最高愿景;曾幾何時,自行車、縫紉機、手表、收音機,就是美好生活的代名詞;曾幾何時,“萬元戶”是許多家庭夢寐以求的奮斗目標……從“8億人吃不飽”到“14億多人要吃好”,每一次奔跑,都是一次超越。

    這些年,去過、聽過、寫過很多地方,這些平凡的瑰麗讓我魂牽夢繞——不論是雪域高原的西昌、懸崖峭壁的涼山,還是苦瘠天下的固原、武陵河畔的湘西;不論是中國天眼的平塘、七省通衢的襄陽,還是洞宮山間的景寧、紅水河岸的南丹……在很多地方,無數(shù)人的命運在改變,無數(shù)人的夢想在成就,這是讓人深感震撼的。

    問:您在這本書的序言《歲月留白處》一文中寫道,文學家如司馬遷,其筆下的歷史是獨特的,文學的書寫在歷史的深處,更在歲月的留白處,請問您是如何看待文學書寫與歷史的關(guān)系的?

    李舫:文學是歷史的智者,歷史是文學的富礦。

    春秋者,時也,史也。古代先人春、秋兩季的祭祀,讓這個詞具有了農(nóng)耕文明的鮮明氣質(zhì),春種秋收、春華秋實、春韭秋菘、春露秋霜、春花秋月……典籍里的美好詞匯,負載著先人的美好期待,也收獲著先人的美好祈福。春去秋來,四季輪回,成就了中華五千年的浩浩湯湯。

    許慎《說文解字》說:“史,記事者也;從又持中,中正也。”歷史的本意其實是記事者,也就是記錄歷史的史官。在西方,多種語言的歷史概念源自希臘語historia,亦即調(diào)查、探究,出自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的《歷史》(Historia)一書。歷史包括一切過往,以及關(guān)于過往的記錄和思考、研究和詮釋。這樣說來,歷史具有三個特性,一是時間的意識性,二是思想的在場性,三是向未來的開放性。時間是流動的,今天的明天是明天的昨天,未來的歷史又是過去的未來,歷史的意義在于不斷發(fā)現(xiàn)真實的過去,不斷用新的發(fā)現(xiàn)修正以往的謬見與誤讀,這恰是歷史研究的價值,而在歷史學家不能及、無所及之處,讓歷史的細節(jié)變得更加豐盈豐富豐美,恰是文學家存在的意義。

    問:您在創(chuàng)作作品當中有沒有瓶頸期?會用什么方式來度過這段時間?

    李舫:沒有瓶頸,只有矛盾。其中最難的是時間的分配,因為工作關(guān)系,每天可以讓我自由支配的時間太少太少,時間不夠用,這是最讓我痛苦的地方,所以我很珍惜那些寂靜而了無干擾的夜晚,珍惜那些思如泉涌的瞬間。

    我很想說,在這本用歷史來串聯(lián)的書中,我很想提示的讀者的是——忘卻歷史的悲劇和重復(fù)悲劇的教訓(xùn)。

    問:您今后還有寫作計劃嗎?若有的話,可以透露一下大概是什么主題嗎?

    李舫:有很多計劃。我剛剛寫完一本《中國十二時辰》。馬上著手的是一本抗美援朝烈士遺骸回家的書,現(xiàn)在在做案頭工作,很多細節(jié)令人震撼。    

    (本文圖片由長江文藝出版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