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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乾隆乙酉年的一次“打虎大事件”
    來源:澎湃新聞 | 呼延云  2022年01月30日07:45
    關鍵詞:春節 虎年

    據說十二生肖中有“虎”,是因為這種動物代表著勇敢和力量,所以受到人們的崇拜……代表著勇敢和力量或許是真的,但要說因此受到人們的崇拜,恐怕未必,雖說人們會對一些可怕的事物因畏懼而上香跪叩,祈禱平安,但總的來說,畏懼是不可能產生真正意義上的崇拜的,一旦有勇士將其打敗和戰勝,那倒是會贏得人們真正的崇拜。

    也正是因了這番道理,在虎患給人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造成嚴重危害的古代,形形色色的打虎者在筆記中往往光彩照人,備受推崇。

    一、虎殘:傷雖愈而疤猶存

    中國古代,虎患酷烈,不絕于書,死者就不必說了,就算那些虎口余生的人,也是留下了終生的愴痛,并專得一名曰“虎殘”。

    《聽雨軒筆記》中寫浙江臨安山中有兄弟二人,以務農為生。一天哥哥早起,到山澗中打水,沒想到一只老虎從身后襲來,“口銜其臀而走”。哥哥大聲呼救,弟弟聽見了,拿起一鐵耙就追。老虎叼著人,本來就跑不快,而且不知何故,走路有些踉蹌,結果被弟弟追上,“以耙奮力擊虎背,不意耙齒適入其腹”,老虎大叫一聲,丟下人就走。弟弟“視其兄,已血肉狼藉,不省人事”,將他背回家,而其他聞聲趕來的鄉親在山坳里找到了那只老虎,它受傷過重已經死掉,才發現“有巨竹刺深入前掌,故行步遲緩,為人所及”,不然單憑弟弟的腳力是不可能追上它的。弟弟將死虎賣給山中富戶,得銀十余兩,靠著這筆錢延請醫生救治哥哥。其兄臥床兩個月才能起身,但臀部留下了一塊巨大的紫赤色傷疤。

    還有《咫聞錄》里記載的一件事:浙江鎮海縣姚墅山上有一個人遇到老虎,虎掌拍在他的臉上,他當時就昏死過去,老虎將他銜至洼下,就離開了,那人醒來,強忍劇痛爬到大樹上,片刻老虎回來,找不到人,他才僥幸逃過一死,回家后也是療傷數月,“傷雖愈而顏面五疤猶存”。

    直到近代,在筆記中依然可以見到虎患所致的斑斑血跡。柴小梵在《梵天廬叢錄》中記載了一件慘事:

    《梵天廬叢錄》

    富陽一戶農家的孩子,“入山樵采,為虎食”,家人尋找時,先找到一只鞋,往前幾十步又找到半件襖,“有嚙裂痕,血模糊”,再往前,“得臂一,自是遍覓無所得”,后來聽了一個老樵夫說,老虎吃完人口渴,必會喝水,可以去河邊找找,最后果然在河邊找到一些碎肉,“水殷紅”,家人大哭而歸。

    倘若將老虎僅僅視為一種有勇無謀的猛獸,可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老虎狡猾起來,比狐貍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捕捉起來十分困難。清代筆記《亦復如是》上就講了這么一件事:

    某鄉多虎患,鄉民們湊錢請專業獵戶來捕捉。獵戶們到來以后,“度其虎之往來必由處,設一阱,內以羊為餌”。誰知第二天早晨一看,機關的門關著,里面不但沒有老虎,羊反而不見了。獵戶們只好重設機關,并整夜守在旁邊一棵大樹上。一會兒,來了兩只老虎,一只用腦袋頂住機關的門,使其不致關閉,另一只鉆進去叼了羊出來。獵戶們第三次設機關的時候,將門改成兩道,其中最外面一道看不出來,由獵人在附近掌控開關。夜里那兩只虎又來了,直接來到第二重門,仍采用一只頂門一只叼羊的配合方法,但獵戶放下第一道門之后,兩只虎全都被關在機關里了。獵人們大喜過望,一起下樹,誰知老虎也用了“連環計”——就在大樹附近還埋伏著第三只老虎,叼了一個獵戶就跑,“眾獵戶計無所出,猝不能救,雖得兩虎,竟傷一人”。

    二、捕虎:甩帽子和設窩弓

    盡管打虎不易,但人與虎的斗爭卻從來沒有停止過,而因此成名的英雄也極多。如《諧鐸》中記載的陜西人焦奇,“素神勇,贊挾千佛寺前石鼎,飛騰大雄殿左脊”,所以得了個“焦石鼎”的綽號。當時沂州“山峻險,故多猛虎,邑宰時令獵戶捕之,往往反為所噬”,而焦奇恰到此地投親不遇,流寓于沂,聽說虎患日熾,便徒步入山,“遇虎輒手格斃之,負以歸,如是為常”,在當地傳為佳話。有一次他在山上遇到兩只大虎率一小虎,他與之搏斗,“連斃兩虎,左右肩負之”,并將那只小虎生擒活捉。眾人見了目瞪口呆,而焦奇“笑語自若”。

    《諧鐸》

    《元史》中記載的石明山也是著名的打虎英雄。他與母親居住在余姚山中,有一天,石明三從外面回家,找不到母親,見臥室內有三只小老虎,“知母為虎所害。乃盡殺虎子”,然后他握著一把巨斧站在墻里,等著母虎回來,“伺母虎至,斫其腦裂而死”。石明山猶不肯罷休,又上山找到老虎的洞穴,將公虎也一并砍殺。搏斗中他身負重傷,“立死不仆,張目如生,所執斧牢不可拔”——據說后來《水滸傳》中的李逵殺虎就是根據他的事跡改編的。

    《續耳譚》中記載的辰州(今湖南懷化)葉彪父子三人則是“打虎家庭”的典范。他們“皆有異力,善搏虎”,并制作了一種“大足容身”的鐵斗笠,武器是三十多斤重的鐵槍和鐵斧,專門在人跡罕至的深山中尋找老虎,“虎見其狀,即驚走”,三人必追斃之。

    然而與虎相斗,憑勇力者畢竟只是極少數人,絕大多數還是要靠“智勇兼備”,才能取勝。比如在《獪園》和《翼駉稗編》中都寫到過危急關頭拋出斗笠或帽子,老虎要么“嚙其斗以哽塞喉間”,窒息而亡,要么爪子穿透了帽胎,被帽纓子纏住無法擺脫,最終被生擒。這其中,《小豆棚》里寫到的諸城縣一盲人斗虎的事跡堪稱驚險。這盲人有一天曳杖獨行于郊外,遇到一只老虎,老虎以尾掃其面,盲人并不知道是什么,誤以為是有人故意跟他開玩笑,便丟掉手杖,一把抓住虎尾。直到這時他才發覺手中之物乃是毛絨絨的東西,大叫起來。老虎嚇了一跳,狂奔而逃,盲人知道自己一旦放松,就有被老虎回身吃掉的危險,因此死死抓住虎尾,被它拖曳著往前沖。路邊恰好有一口枯井,老虎甩他不得,便往井里跳,盲人一下子摔倒,虎尾這才脫手。人們趕來,從井邊扶起盲人,發現他身上有一些擦傷和磕傷,其他無礙,而老虎則已經在井中卡死了。

    《小豆棚》

    還有一些“捕虎方法”就顯得荒誕不經了。事見清代筆記《述異記》,說的是安徽旌德縣山中“有虎患數年矣”,數十頭老虎“傷人逾千”,縣官下令捕虎,無數獵戶想盡辦法也一無所獲。康熙四十二年,有張姓父子自告奮勇前來捕虎,他們先在山上老虎出沒的地方設下大量的窩弓,然后在山下打掃出一間凈室,也設下大量的窩弓,“二人處其中,焚符行牒,攝召當地土神,晝夜做法……室中窩弓擊發,則知山中窩弓必中一虎”,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已經擒獲了七八只老虎,剩下的老虎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囂張作祟,虎患漸絕。雖然當時的人們都稱贊張姓父子是“神術捕虎”,但根據筆記的記載來判斷,神術其實不神,說到底,訣竅無非是山上的窩弓有用,而父子二人故弄玄虛,窩弓射中了老虎以后,便將凈室中的窩弓擊發一枚,然后淆亂事情的順序,使人以為是二者同時發生,從而彰顯“神術”,以便有更多的地方會出高價請他們捕虎罷了。

    三、斗虎:八百斤重一巨獸

    不過,父子打虎也好,兄弟打虎也罷,或者是獵戶們群起而打虎,論“轟動效應”,都不如記載在《咫聞錄》中的一場發生在乾隆乙酉年間(公元1765年)的大事件。

    《咫聞錄》

    這一年的四月間,浙江西郊連續發生老虎傷人事件,一只出山的老虎“迷行平疇之所,四野橫跨,爪印如盤,民皆慌張”。一天,罌湖鄉富戶王永春早起外出散步,他家的庭院前后皆河,院內栽種了不少綠竹,風景優美。當他出了后籬門,從橋上過河之后,忽然見到一個人正蹲在地上看什么,王永春上前一瞧,竟是一組虎爪印,心知不妙,掉頭回家,將后籬門關上,正要去關前門,哪知那老虎見他家林箐深密的樣子,以為是山林,已經從前門闖了進來。

    王永春家的正廳西邊有間屋子,是他家聘請的蒙師周秀才居住的地方,兼作書館。屋子外面有一條胡同,有個小男孩正好攜書上學,“虎見之,即縱身撲去”,老虎這一撲,用力過大,竟從孩子的頭頂越了過去,孩子嚇得登時癱軟在地,旁邊有個人看見了,拿著棍子就去打虎。老虎只一爪揮出,“若人之頭面皮肉盡脫去,而流血漂杵矣”,當即喪命。老虎往前經過胡同進入書館,坐在床上,周秀才把被子蒙在頭上,一聲不敢吭。未幾,老虎出了屋子,周秀才“即裸身逾窗而逃”。老虎穿過正廳,來到廳后的房間,里面堆滿了三層酒壇,它靠著酒壇撓癢,不曾想酒壇倒地,聲響如炮,嚇得它一躍而起,沖進了王永春的臥室,跳到一具藤床上,“虎身重而藤床已穿,虎陷其身,虎用力縱之,而床架在虎頸”。也許是受了驚而又掙脫不掉藤床的緣故,這老虎忽然發起狂來,在王家的各個房間里橫沖直撞,等到終于甩脫了藤床之時,滿室陳設已經破裂如柴。

    再說王永春,見那老虎氣勢洶洶,趕緊跑到城里報官,縣令帶上兩名軍官和十六名士兵,展開了一場對老虎的圍剿,但一陣排槍放過,子彈穿不透老虎的皮,毫無用處。這時,有個孔武有力的鄰居爬到房頂,見那老虎折騰累了,“昂首開口而坐”,便拿了一根三寸粗的大毛竹,削尖了向虎口投去,宛如標槍一般,誰知老虎一口叼住,“嚼竹如蔗”。這一下,大家實在是想不出什么辦法了,“官兵皆退,民亦無法可致”。直到傍晚,老虎再次走進那條胡同時,有個躲在房屋里面的人隔著墻壁,從縫隙里突然插出一刀,正中虎身,老虎咆哮起來,往胡同外面跑,藏身于胡同口的一個屠戶猛地掄起大木棒砸中了它的鼻子,老虎頓時倒在地上,于是埋伏在附近的眾人一擁而上,將它打殺。再看王家的宅院:“渠渠廈屋,已為濈濈涼亭矣。”

    經過測量和稱重,這頭虎身長九尺,尾亦長九尺,重八百斤,是一頭真正的斑斕巨獸。這場耗時近一天的打虎行動轟動全省,“四方士女,云集而來觀者,如蛀如蟻”。王永春家占地兩畝,應該說面積不小,但又如何能容納上萬“觀眾”,只好架起一根數丈高的杉木,將老虎掛在上面,“燃巨燈以灼之,觀者如市,三日夜乃稀”。

    對比去年闖進黑龍江省密山縣的那只東北虎后來所受到的保護,不能不讓人感慨時代的變遷,不過相隔兩百多年,人們的意識竟然已經有了如此劇變。但歸根結底,這還是因為那些曾經令人恐懼不安的,終于稀罕到不足為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