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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汪曾祺筆下的“食相”與“吃相”
    來源:中華讀書報 | 項雷達  2022年01月04日09:21
    關鍵詞:汪曾祺

    “愛具體的人”,這一簡潔有力的短句出自俄國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卡拉馬佐夫兄弟》。要愛具體的人,不要愛抽象的人。要愛生活,不要愛生活的意義。作家汪曾祺,正是完完全全地“愛具體的人”、愛生活本身的最好范例。

    作為汪曾祺忘年交和文學評論家,幾十年來,王干先生所做的就是“透視汪曾祺的文化密碼”,而新書《塵界與天界:汪曾祺十二講》是這一長期“透視”的精華。

    “美食”是汪曾祺的關鍵詞之一,《塵界與天界:汪曾祺十二講》中專辟一講,討論汪曾祺散文和小說中美食的不同意涵。書中把汪曾祺美食散文中寫到的“吃”稱為“食相”,小說中的“吃”稱為“吃相”。

    先說美食散文。就像《紅樓夢》帶來“紅樓宴”一樣,汪曾祺美食散文里的菜肴被制作成“汪氏家宴”,有“汪味館”“汪小館”等。關于汪曾祺美食散文的出版也接連不斷,年輕人都愛看汪曾祺的美食散文,這種感染力和號召力是如何形成的? 王干認為,首先:“汪曾祺美食散文的文化底蘊極為深厚,淵博的知識、經歷的廣遠以及自身的文化涵養,讓汪曾祺的美食散文具有一種縱深感,哪怕是一塊小小的豆腐,都能寫出古今南北的來龍去脈和風味特色。”但僅僅是知識性的文化散文,還不能令讀者欣賞喜愛,汪曾祺曾經說過:“我把自己所有的愛的情懷灌注在喜好美食的文章中。”一語道出對美食散文傾注的情感。這才是打動讀者之處。跟別的作家寫吃相比,汪曾祺蘊含的情感顯得尤為濃郁。對美食是否有“強烈的參與感”,是像愛生活一樣地愛美食,還是占有或旁觀,做一個食客、吃貨、老饕? 前者和后者,讀者一望而知。

    汪曾祺對美食的愛,是發自靈魂的。他是江蘇高郵人,身居北京,南人北居,就發明、改良了很多美食。王干先生是汪曾祺同鄉,無數次去汪曾祺家“蹭吃”,既享受美食,也解了鄉愁,“他做完菜,喝兩杯,然后勸我喝酒吃菜,他在一旁看著,似乎那桌上的菜不僅是他的作品,連我在內也成了他作品的一部分”。

    再說汪曾祺小說中的“吃”。這里的“吃相”其實是“心相”“靈魂相”。

    比如,《落魄》中以一家揚州餐館的興衰來展現人物的命運起伏,本來斯文講究的掌柜,變得邋遢猥瑣。《鑒賞家》寫小人物和畫家成為知音的感人故事,里面的食物——水果,是故事發展的媒介。《歲寒三友》中結尾三位朋友碰到一起喝酒的片段,讓人感受到世事變遷、人情冷暖。《金冬心》寫“揚州八怪”之首金農(號冬心先生),抵擋不了美食的誘惑,出入達官貴人的飯局,說些違心的場面話,“文人的尷尬和酸楚在‘吃相’中淡淡流出”。

    《黃油烙餅》則直接以食物為題,寫了一個關于親情的凄涼故事,在饑荒歲月,奶奶想盡各種辦法給孫子蕭勝烙餅吃,最后奶奶餓死了,蕭勝的父母用奶奶省下的黃油為蕭勝烙餅。《七里茶坊》里寫“吃”也很有意味:幾個人在一個叫“七里茶坊”的小鎮上勞動,白天負責在公共廁所鑿糞塊(北方冬天冰凍起來的糞,可以用來換錢),歇下來就聊喝過的好酒、吃過的美食,其中一個叫老喬的,記性好,對昆明的美食,“從華山南路、正義路,一直到金碧路,數出一家一家大小飯館,又岔到護國路和甬道街,哪一家有什么名菜,說得非常詳細。他說到金錢片腿、牛干巴、鍋貼烏魚、過橋米線……”“一碗雞湯,上面一層油,看起來連熱氣都沒有,可是過一百度。一盤子雞片、腰片、肉片,都是生的。往雞湯里一推,就熟了。”鑿糞的日子里仔仔細細地講美食,既心酸又讓人看到對美好的永不枯竭的渴求,不得不對人物產生某種敬意。

    汪曾祺喜歡語淡情深的明代文人歸有光,少時又熟讀司馬遷的《史記》。王干注意到這一點,生發出一講,專門談汪曾祺和《史記》的關系,角度新穎,特別是將汪曾祺小說中“小人物”身上的詩意和悲劇美,和《史記》的抒情精神,做了啟發性的連結。

    汪曾祺的小說《徙》在《塵界與天界:汪曾祺十二講》中被多次提到。這篇小說里的主人公高北溟父女,懷才不遇,困于市井,最后女兒含恨而終。王干將這樣的人生悲劇和《項羽本紀》結尾“太史公曰”的感慨聯系在一起,做了別致、優美的解讀。從市井人物身上發掘詩意和美感,在汪曾祺的作品中不是直接地明示出來,但都確確實實地打動到了讀者。

    汪曾祺的軼事,在他的親人、朋友、后輩中傳揚。有一些小事或畫面被反復談起:兒女們對父親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從廚房里出來,系著圍裙,手里端盤菜;在家里,孫女跟著叫他“老頭兒”,他也高興地答應著;家人圍在一起對他剛寫好的作品指點批評,他被打擊得回屋調整情緒;他跟別人談起準備寫《受戒》這么一篇小說,別人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寫,有什么意義,他負氣地說,我就是要寫,還要寫得很美、很健康。

    “塵界與天界”,這是王干先生為這本書確立的主書名,在他心里,汪曾祺是貫通了“塵界”和“天界”、融合了世俗和精神層面的文學家、思想家。《塵界與天界:汪曾祺十二講》里也飽含著作為后輩、朋友對汪曾祺的感懷和思念。“汪曾祺不僅改變了我的文學觀念,也影響了我的生活觀念。”這是在序言中所寫,現實中,王干先生的表達更加情難自已:“汪曾祺很多時候給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