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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網絡文學與AI寫作:人機協同演化時代的文學之靈
    來源:澎湃新聞 | 項蕾  2021年12月31日09:16

    近幾年來,人工智能業已成為一項常規的社會議題。自2016、2017連續兩年谷歌圍棋機器人AlphaGo與李世石、柯潔兩位世界級棋手舉世矚目的大戰以來,人工智能似乎就從技術的高閣中走出,成為了大眾構想科技革命下人類未來生活樣態的最重要符號。如今,技術層面的開發與實踐,奇點臨近的展望與探討,多少工種有朝一日會為AI所取代的爭論和設想,與對SIRI只是個定鬧鐘機器的笑話式感慨和無數綜藝里被刻意喚起的“小度小度”融合在一起,構成了耐人尋味的圖景。而在這幅圖景背后,隱藏著一種普遍的心態:人工智能勢必將劇烈地影響人類生活,但這改變似乎不會發生在當前看來切身即至的任意一天,所以態度的遲滯和流動是被允許的,人們需要在一場又一場隨意的討論中逐漸找到與人工智能相處的舒適節奏——與那些正處于同種焦慮下的人一起。

    于是,圍繞著眾多對象,以人工智能為主題的對話不斷上演。在這之中,文學這一人類有史以來最悠久、最普遍也最具有象征意義的創意活動尤其得到關注。微軟的“小冰”,清華的“九歌”,其產出的詩歌在掩去創作者的真實身份后多次“以假亂真”,被認為是真人所寫,甚至還出版了詩集。在各大視頻平臺上,眾多以“AI續寫”為主題的實況錄制和轉制開始涌現,被續寫的對象既有如《蝙蝠俠》《逆轉裁判》《新世紀福音戰士》這樣的知名流行文化作品,也有如《紅樓夢》《三國演義》以及《桃花源記》《兩小兒辯日》等或是進入經典序列的文學巨著,或是見于基礎教育階段教科書的傳世古文。人工智能邏輯連貫但卻畫風清奇的各種“神展開”天然地拉滿了節目效果,它們甚至已經培養出一批熱衷觀看這類視頻的常駐觀眾。在網絡文學領域內,例證更是難以勝數。如彩云小夢等AI寫作軟件的上線,使許多有特定表達欲望或閱讀期許,卻因為各類原因未能得到滿足的潛在作者和讀者,得以在人工智能的輔助下完成這一個個有關于文學的嘗試和愿望。

    和這些現象正一同發生的,是人們關于AI進行文學活動的各種價值判斷:有些人認為人工智能的作品低劣粗糙,算法作用下機械的排列組合冒犯了文學藝術的高貴內涵;有些人認可人工智能強大的學習能力與相應的工具價值,但其自有限度,例如“小冰”得到的贊賞很大程度上就來自詩歌這一體裁模糊、多義的特性和讀者的過分寬容,AI實力遠遠未能僭越人類權威;也有一些人并未對人工智能定性,他們多數是來自“互聯網一代”的“數碼原住民”,對話語場中的爭論興趣缺缺,但卻為十分關注AI寫作展現出的趣味和張力。

    讓AI輸出文字,其本質是以計算機語言實現對人類自然語言的模擬,隸屬于自然語言處理的范疇,是計算機科學以及人工智能領域中極為核心的部分。對人類來說,語言,且尤其是文學語言,作為智能表現之一種,它有著非常特殊的蘊意。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語言都被視為人類獨有的、使其區別于動物的神圣能力,另外具有類似定位的還有使用工具、創造藝術的能力等——文學語言恰好處在發明語言和創造藝術兩者的交界地帶。雖然這一觀點后來為人類學的一系列實驗所證偽,但它至今仍然牢固地盤踞于人們的常識體系中:在大眾那里,它扮演著人的本質這一重要角色。

    早在智械危機成為每日與科學技術無涉的普通人也會熱議的話題之前,人類對自己何以為人而非其他存在物的問題就有過頗為漫長的追問和思考,并且現代以來尤為如此。機械技術與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帶來空前的緊迫感,機器對諸多人類智能的追及使人不免時刻都要自問:人類的特殊性何在,有什么是機器無法做到,而是只有我可以做到的?這個問題有過很多解答,比如自由意志,比如協作與共情,比如想象力和創造力……這些答案本身或許會隨著人對世界與自身認知的推進而慢慢失效過時,但是人卻始終需要相信,相信一定有什么閃光的東西像是堅硬的、渾然的、不可拆解的核一般深處于人的內心,那是數理邏輯永遠也無法模仿和理解的、人之所以為人的原因。這種相信有許多具象的化身,文學性靈就是其中最主要的一種。

    在這樣的前提之下,那些對AI文學寫作行為的評斷大致可以區分為以下幾種立場:維護人類本質高尚性的;認為AI沒有威脅無法比擬人類主體的;以及熱衷于在AI與自己之間建立想象性聯系的。在三者之中,前兩種觀念更具聲勢。它們其實由來已久,并非人工智能寫作現象引發廣泛討論之后才在文學領域發生。例如,假設此刻回過頭去,把寫作型人工智能這一主語替換為網絡文學,我們會發現一切情況同樣匹配。質量低下品味粗陋有損文學之靈,通俗而已可堪一讀難登大雅之堂,AI在試圖進行文學創作時得到的那些評價,和網絡文學自誕生至今逾二十年里無數次經歷過的一模一樣。這是機緣巧合嗎?還是說,在這兩者背后,隱藏著什么關鍵的共通之處觸發了主流輿論如此相似的反饋?

    它們的數字基因,是目前看來可能性最高的正確答案。人工智能自不必說,網絡文學作為一種生產、流通于賽博空間中的文學形式,網絡性本就是它的基本屬性。此外,網絡文學書寫的故事與當下人們生活中的媒介經驗息息相關,如果說AI寫文是以機器語言模擬文學語言,那網絡文學的創作者們則是在以自然語言,去復現一種同時建立于計算機語言和自然語言上的生命體驗。是的,盡管SIRI像個定鬧鐘機器,盡管“小度”在電視節目里只負責解答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但在更多驟然之間難以覺察的細節中,在人們深度介入切實度過的每一天里,虛擬與現實之間的界限早已開始交融——衣食住行,喜怒哀樂,還有多少事情里沒有屏幕中介的影子?面對這前所未有的媒介之變,人們成型已久的知識、信念和價值體系還未做出同調的反應,而如寫作型人工智能與網絡文學這樣的實驗和潮流,則正暗含了某種更深層次的人的本質變化的外顯與表征。它們因數字基因而遭遇到的排異反應,或許正在提示我們,在這個虛實迎來調和、人機協同演化的時代,文學性靈應被重新審視和界定。人文精神這一現代概念,是否過于建立在古登堡時代創作、敘述的方式和印刷媒介組成的文本模型之上,以至于在新的數字時代到來之際,它在應對人于此刻新生的潛在的靈性之潮時已有些力不從心。在捍衛文學的神圣、人類的本質時,實際捍衛的真是他們所想的東西嗎?在這捍衛的過程中,是否有更為幽微的可能性因此被忽視?

    第三種心態的持有者們正展現了這種幽微的可能性。在“AI續寫”視頻的評論區,在網絡文學的線上社群,都存在著這樣抱持更加開放態度的人。他們既能毫無障礙與負擔地在AI離譜的操作里尋找出似人的影子,戲謔地贊它“像歐亨利”、“配雨果獎”,也可以不在意人類所謂的獨特性、優越性,縱情仿照AI進行文學續寫來營造“以真亂假”的效果,在為人所自矜的文學性靈里游戲般地摻入人工智能的成分。他們不會執著于經典性、文學性等既有概念,而是更在乎世界觀設定是否宏大瑰麗,人物設定又是否足夠吸引人心等等。對他們來說,人工智能和網絡文學都不具有那么強烈的異質性,它們并不暗自謀劃代替人類或是總想著褻瀆文學,而只是日常世界的組成部分。也許正因為這一點,他們才能夠在進行數碼的創作、閱讀與交互時,坦然地以兼有數字邏輯與人文精神的心態浸入其中,從紙媒時代人之為人、文學之為文學的桎梏中脫身,接受并打開一種新的文學之靈的向度。

    當然,回歸當下,寫作型的人工智能仍然稚拙,“AI續寫”系列視頻的觀眾也通常是為它蹣跚學步的稚嫩狀態所吸引,“離譜”與“哈哈哈哈”是即時彈幕中的主流。網絡文學領域內部,使用AI輔助寫作多少還是一件不便宣之于口的事情,眾多作者讀者對文學性、原創性等理念的討論還在進行,媒介的視野正亟待引入。但這些并不妨礙我們已來到了一個相當特殊的時刻,可以去暢想蘊于每一種現象中、每一類聲浪后的更高限度的未來。人自然是有之所以為人的原因,正如文學亦有之所以為文學的原因,但它們或許并不是固定的、等人追溯或守衛的謎底,而是因世界新而常新的流動的性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