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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慕津鋒:我記憶中的濟生先生
    來源:中國作家網 | 慕津鋒  2022年12月31日09:58

    李濟生(1917年-2022年),我國當代作家、翻譯家、編輯家,四川成都人,巴金胞弟。曾與巴金一起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工作,后擔任上海文藝出版社編輯。先后編輯《沙汀文集》(7卷)《張天翼文集》(10卷)《巴金60年文選》、巴金雜文選《論有神》等,還譯有《兩個驃騎兵》《一個地主的早晨》《巴庫油田》等蘇俄小說,著有《思緒滴點》《論巴金及其他》等著作。

    今天中午,我從周立民老師處得知濟生先生于12月30日凌晨在上海去世,享年105歲。我和先生相識已有十二年,先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為人熱情、性格豪爽。而且,我們還是四川老鄉。我很喜歡他那口好聽的川普。

    在我的征集工作中,我曾三次有幸拜訪濟生先生。在我的印象中,他是我一位安靜、簡單而又堅強的長者。雖然離開成都70多年,李老的鄉音卻從未改變。我非常喜歡聽李老的“川普”,四川人講普通話既有特點,又很幽默。也許正是如此,鄉音讓我從心里感到與濟生老師是那樣的親近。

    第一次拜訪濟生老師是在2010年。那年2月,我陪著老領導劉屏主任特地前往李老位于上海打浦路一個老小區的家中拜訪。去看李老的前天晚上,主任便與李老電話聯系好拜訪的時間。

    當我們準時來到門口,我敲了幾下門,屋里有人在問:“是誰?”我在門外大聲地答道:“老師,您好!我們是北京中國現代文學館的,昨天已跟濟生老師聯系好了,今天我們特地前來拜訪。”很快,一位女士打開了門。她笑著說:“你們好!我是李濟生女兒小瑞。父親剛剛下樓去買菜,他一會兒就回來。走之前,他跟我說過北京中國現代文學館的客人上午會來,你們請進。請在客廳稍微等他一下吧。”

    濟生先生的客廳陳設很簡單。一對老式沙發,幾個舊式書櫥,書櫥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與巴金先生有關的。小瑞女士微笑地請我們坐下,她說因腿腳不太方便,所以每天都是父親去買菜,順便也到樓下走走。她說父親很快就會回來。劉屏主任笑著說:“是我們約的時間太早,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小瑞女士為我們沏好水,便回屋了。我陪著主任在客廳等候李老。李老的客廳雖然陳設很簡單,但有一件擺設讓我至今都印象深刻。當時李老客廳曾貼著一幅中國著名書法家賴少其先生的一幅墨寶。我當時很認真地看了這幅書法。賴少其先生的書法有著濃郁的金石味道,常給人一種削撥蒼穩之感。作為一代書法名家,賴老先生的作品在中國的書畫市場早已是洛陽紙貴。可濟生老先生卻將這幅書法簡單托裱后,直接就“糊”在了墻上,既沒做成軸,也沒裝鏡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作家這樣“原汁原味”地用書法裝飾客廳。李老的這份隨性與灑脫,可真不一般。

    當我正與劉屏主任低聲商談此幅書法時,門開了,濟生先生買菜歸來。他跟劉屏老師是老相識,一見面,李老便用他那濃濃的“川普”歡迎遠道而來的老友。劉屏老師高興地拉著李老的手說:“濟生老師,好久沒見了。您身體還是那樣好!”

    李老笑著說:“馬馬虎虎。這位同志怎么稱呼?”

    劉主任趕忙將我介紹給李老:“李老,這是我們文學館的小慕,跟我一起做征集工作,是文學館的青年軍。他也是四川人,和您是老鄉。”

    我走上前,向李老伸手致意。“李老,您好!我是四川西充人”

    “你好,小老鄉。我是成都的。”李老用地道四川話回答我。

    李老個頭不高,雖已九十多歲,但精神矍鑠,聲音底氣很足,身體很硬朗。這時,小瑞女士出來給李老倒了一杯水,把菜拎回了廚房。隨后,李老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因為小沙發只有兩個,我便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剛一落座,主任便跟李老聊起天來:“李老,我們這次來上海,主要是到上海作家協會參加吳強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會,并接收吳強家屬捐贈給我館的吳強先生珍貴文物文獻資料。這次冒昧拜訪您,一是來看望您這位文學館的老朋友,二來也是希望能繼續征集您的珍貴資料,豐富中國現代文學館的館藏。”

    李老聽后笑著說道:“巴老創辦文學館的初衷,就是要盡可能地收集作家資料,讓這些珍貴歷史資料有一個集中保管、展示、研究的地方。這幾年,我雖在上海,但一直很關注文學館的新聞。文學館在搬入新館后,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征集了許多作家資料,舉辦了很多作家活動,工作很有成效。我自己的這些資料,以后會考慮放一些在中國現代文學館。你們的工作我會大力支持的。”

    聽李老這么說,主任非常感動,他連忙向李老表示感謝,并希望李老對文學館的工作多提寶貴意見,這樣可以幫助文學館更好地開展各項工作。在那次見面中,李老還與劉屏主任聊到了一些上海老作家的近況。他建議我們要加大征集力度、深度,把工作盡可能地做得再細致些。因為征集是一項長期工作,人與人之間相互了解是需要時間的。李老告誡我們一定不要著急,要慢慢來。李老雖已至鮐背之年,但思維反應非常敏捷,他語速不快,話語常給人一種氣定神閑的灑脫與平淡。

    在交談中,劉屏主任也向濟生先生談到這幅裝裱很有“特色”的書法。濟生先生微微地笑了笑說,這是有一次賴少其先生來上海時給自己寫的。自己對書法不是太懂,后來只是簡單托裱了一下,就貼在客廳“裝裝門面”。對這些字畫,自己從來都不是很在意,也不愿花費很多精力,覺得這樣簡單裝飾也不錯。

    當時我很認真地跟李老建議,是不是可以考慮用鏡框裝飾一下?因為這樣對書法是一種保護。南方天氣很潮,尤其是冬天,直接貼在墻上,對宣紙易造成傷害。有鏡框就會好很多,而且看上去效果也不錯。李老笑著點頭:“這個建議,值得注意。只是我歲數大了,弄這些還真是有些費勁。有機會,我會考慮此建議。”看得出來,李老是一位生性散淡,只求淡泊樸實生活的老人。他所追求的可能就是那種“風來疏竹,風去而竹不留聲;雁照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空”的人生。

    第二次見濟生先生,是在2015年夏天。當我到達上海撥通李老家里電話時,還是小瑞女士接的。她告訴我李老已住醫院。如果想去拜訪,可跟她的姐姐李國煣聯系,因為主要都是她在醫院照顧父親。這時,我才知道李老住院。掛了電話后,我馬上按照小瑞老師給的電話與國煣女士聯系。

    第二天上午,我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徐匯區中心醫院。李老住的是一個兩人間的病房,病房采光很好,很干凈。當我走進病房時,李老還在床上睡覺。較之五年前,李老看上去明顯老了一些。我與國煣老師是初見,當我輕聲與她交談詢問李老近況時,李老醒了。他看了我一眼,但并沒有認出我是誰。國煣老師俯下身在他耳邊大聲地說道:“中國現代文學館的小慕來看你了,他說幾年前和劉屏到家里看過你。現在劉屏退休了,主要是小慕在做征集工作。”

    李老聽后,笑著向我揮手示意。我走到床邊,握著李老的手:“李老,您好!我是小慕,劉屏主任的部下,我曾去過您家里。這次來上海,我才知道您住院了,很不好意思,我的工作沒做好,您現在身體怎樣?”

    李老用他那濃濃的川音回答我:“人老了,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病,沒什么大事,你還好吧?文學館的同志們還好吧?劉屏都退休了?”

    “是的,劉屏主任2013年退休的。前幾天,我在單位還看見老主任。我跟他提起我要到上海出差。劉屏主任叮囑我一定要來看看您,讓我見到您時,代他向您表示問候。”

    “謝謝!你回去之后,請代我謝謝劉屏。他都退休了,時間真快!當年可還都是小伙子呢。”李老笑著說。

    “李老,您放心!我一定將您的話帶到。我這次來,劉屏主任還囑咐我希望您能繼續大力支持文學館工作。雖然他已經退休了,但主任希望征集這項事業后面的人要繼續做下去。我說我一定會努力做好。文學館非常希望能征集到您的珍貴資料,您是當代文學史上一位重要的編輯家,您為中國的文學出版做出了積極貢獻,文學館很想收藏您的資料。”

    李老聽后,連連擺手,謙虛地說:“我只是個普通編輯,只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你所說的事情,我會認真考慮,等我以后身體好些了,我會為文學館準備些資料。”

    那次,怕耽誤太長時間影響濟生先生休息,我與國煣老師互相留下了聯系方式,便與李老匆匆握手告別。

    第三次拜訪濟生老師,是在2017年8月,那時我已準備要調往保管閱覽部工作。之所以選擇去上海,我還是想再去拜訪一下那里的幾位老作家(98歲的錢谷融、100歲的徐中玉,還有100歲的李濟生老師)。到上海后,我很快與國煣老師聯系,得知濟生先生還是住在徐匯區中心醫院。我們約好: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我到醫院去看望濟生先生。

    當我上午十點左右再次走進那間熟悉的病房時,國煣老師正坐在床邊,李老正躺在床上看報紙。李老看上去精神很是不錯。國煣老師看我進來,起身熱情地招呼我,而后俯下身大聲告訴李老我來看望他了。李老微笑地向我招手,我走到床邊,雙手握著李老的手輕聲問候道:“李老,您好!又有一年沒來看望您了,這次來,您精神很好啊!”

    “馬馬虎虎吧,上海這么熱的天,你還從北京過來。辛苦啦!”

    “不辛苦。”我告訴李老,剛才我去華東師大看過錢谷融老師,錢老讓我問候李老,大家都要多注意身體。

    “謝謝谷融,我們很久沒見了,他還好吧?”李老望著我問道。

    “錢老還不錯,就是瘦了些,精神狀態很好。他很掛念你們這些老朋友,說現在老朋友都歲數大了,很少見面,電話也少打了。”

    “人老了,是這樣的。”李老微微地笑了笑。

    隨后,我跟李老聊起前不久我回川拜訪馬老(馬識途)、王火等老先生的情況。李老很關心馬老的近況,當我向李老講到這位四川老友身體很好,而且還一直保持著旺盛的文學創作,他很高興。當聽我講起這幾年成都的變化,李老輕聲地說道:“很久沒有回四川了,上次回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看得出來,李老對四川的思念之情是那樣的濃。但已至百歲的他,再回故鄉,談何容易。不說老人,就是我,如果不是出差,幾年我也很難回一趟家鄉。

    我告訴李老,我最近可能要換部門,以后征集工作會由其他同事繼續來做。李老很認真地問我:“那你要去哪里?做什么呢?”

    我答道:“我的新工作是去保管閱覽部,去把作家及作家家屬捐贈給中國現代文學館的珍貴資料進一步保管好,利用好,研究好,并做一些研究、出版工作,讓作家的這些資料“活起來”、“動起來”,希望自己能為中國現當代文學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希望李老您大力支持我的工作。”

    “好啊,這項工作很有意義,這些資料要好好利用,它們很有價值,希望你能做出新的貢獻。”李老認真地跟我說。

    之后,我沒有再做征集工作,與李老的聯系也非常少了。只是在與國煣老師的聯系中,知道老人一直住在醫院中,身體情況還比較穩定。

    2021年初,我重新調回征集編目部繼續從事征集工作。那年4月中下旬,我時隔三年再次前往上海拜訪上海作家及作家家屬。在北京時,我便聯系李國煣老師,希望這次去上海能到醫院探望已經104歲的李濟生老先生。國煣老師很快便回復我,因為疫情,醫院除家屬外不允許外人進院探視。我知道,非常時期,醫院這樣規定是合理的。我只得拜托國煣老師,代我問候李老,并祝他健康長壽!

    我想著等疫情結束,下次去上海,就能到醫院去看望李老,坐在他老人家旁邊,握著他的手,和他再聊聊天。

    沒想到,我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