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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97歲江澄波堅守 123歲蘇州文學山房舊書店 一直堅持為讀者找書 為書找讀者一點也不孤獨
    來源:北京青年報 | 李喆  2022年10月13日07:48

    江澄波老先生

    江澄波老先生在書店工作

    前不久,一則關于文學山房舊書店的短視頻在朋友圈刷屏,視頻中97歲高齡的書店店主江澄波說“書店就像一個城市的眉毛,眉毛長在臉上,也許并不是最要緊的五官,但若少了這兩道眉毛,再天生麗質的臉蛋也會顯得美中不足”,老先生用柔軟的“蘇普”將這番話娓娓道來,頗具意味,戳中無數網友。

    10月9日,在古典雅致的中國書店,古籍善本專家彭震堯先生向北京青年報記者講述了他與江澄波先生40年來因古舊書結緣、亦師亦友的交往經歷。

    彭震堯感嘆,他在古舊書業工作了45年,親眼目睹過老一輩從業者的工作與生活。他們那種對傳統文化的熱愛與保護、勤奮耐勞的學習與工作,以及誠實待人的精神與行為,給了他深刻的教育與收獲,江澄波先生便是一位令他十分尊敬的老師、老前輩,“江老一生與古書相伴,在古籍修復領域頗有建樹,對歷代古刻及名人抄校善本書具有很高的鑒定能力,被稱為‘蘇州一寶’‘書林活字典’,現在很難有像江老這樣的人了。”

    古舊書行業不老松 為全國古舊書店從業者講課

    彭震堯和江澄波先生相識于上世紀八十年代。1982年9月,在中國書店工作的彭震堯,作為學員參加了中國出版工作者協會、新華書店總店委托中國書店在北京開辦的“全國古舊書發行業務學習班”,成為江澄波老師的學生。

    彼時古舊書業正面臨人才匱乏、青黃不接的狀況,當務之急便是傳授古舊書業務技能、培養新人。也因此,當時的40多名學員主要是來自全國各地古舊書店的從業者。授課老師也基本上由全國各地多家古舊書店的老師傅擔任,包括中國書店的張宗序、上海書店的宣稼生、天津古籍書店的張振鐸,蘇州古舊書店的主講人就是江澄波老師。直到現在,彭震堯還記得他們在金魚胡同上課的情景,也還留著當年的筆記。

    在那時,有張宗序老師主講《古籍版本源流》《古書分類》等,宣稼生老師主講《期刊淺說》《舊書淺說》等,張振鐸老師主講《中國圖書雕版源流》,江澄波老師主講《怎樣鑒別古籍版本》。別看學習時間僅有三個月,那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言傳身教,“學的東西到今天都有用”,彭震堯感慨道,“而且正是通過這次業務學習,后來很多學員都成為了全國各地古舊書店的中堅力量”。

    他印象很深,那時候沒有教材,江老師講課的教材完全靠自己編寫,都是依據數十年工作的經驗整理,自己油印出來的。他還記得江老師的教材分了十四個部分:比如什么叫善本、鑒別版本的順序和應注意的問題、鑒別版本的幾點依據、古書用紙、怎樣識別活字版、區別叢書本和單刻本、怎樣鑒別稿本和抄校本、怎樣鑒別藏經,以及鉛印、石印和影印等。江老師講的內容不僅豐富,而且涵蓋面極廣,還把重點又分為幾個小題細細講述,比如講“鑒別版本的幾點依據”時,又分為牌記和封面、題跋和識語、書名的虛銜、避諱字缺筆等四個方面進行介紹;講授“根據時代特點來識別”時,便按照宋、金、元、明、清五個朝代來介紹。有意思的是,當時江老師講一口濃重的吳語,他講課大家往往聽不懂,“他就要經常在黑板上進行板書,這樣就更加辛苦”。

    學員與老師各自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后,彭震堯與江老師的聯系一直沒有中斷過。特別是1996年他肩負中國書店拍賣業務后,經常往返于北京和蘇州之間。但凡到蘇州,他必去古舊書店看望江老師,有時候哪怕僅僅是見上一面便匆匆而別,也一定要抽出時間前往。照理說,1986年江老師年滿60周歲就可以退休了,但是直到74歲高齡他才告老回家。與書打了一輩子交道的江老師閑不下來,第二年便租下一間小門臉房,開辦了“文育山房”古舊書店。

    書店開在臨頓路的西側,離蘇州的繁華中心觀前街不遠,門前流淌著一條小河,別具水城特色。彭震堯去過很多次,有一次,他登門拜訪時,看見江老師正趴在書桌前埋頭修復古書,旁邊擺放著修書的工具和數冊已經修復完畢的書,便拿起來細細觀看,“不論是補洞,還是去除水漬,穿針引線,修舊如舊,真是寶刀不老”。

    彭震堯印象很深,他每次去江老師都特高興,談談現在書的情況,老先生也依舊關注市場,思維敏捷。上個月在微信上看到身邊很多人轉發江老師的視頻,彭震堯感到高興的同時,覺得文學山房和江老師值得這樣的關注,“如果說文學山房古舊書店是蘇州的一張人文名片,那江老師就是古舊書行業的一棵不老松”。

    如今,當年在“全國古舊書發行業務學習班”學習的年輕人,大多已是退休老人。2020年,分散在全國各地的同學曾相約去蘇州看望江老師,本來計劃好的行程被突如其來的疫情打斷,與蘇州行擦肩而過。彭震堯希望,下次能和同學們一起完成這個心愿。

    出身古書店世家 與眾多文學大家結緣

    蘇州歷史悠久,文化發達,刻書藏書,衍為風尚,明清時期,尤稱極盛。販書業隨之而興,歷史上皆傳為美談。光緒二十五年,年滿十八歲的江杏溪創立文學山房,此后經過江杏溪、江靜瀾父子兩代苦心經營,文學山房在民國二十年左右迎來鼎盛時期。1931年,文學山房新店面落成,地址在大井巷北首,店面三間,高敞明亮,古書隨人取閱。后有樓房,為生活起居,以及存書、修書之處。文學山房的招牌與匾額,分別出于民國大總統徐世昌和翰林曹福元之手。

    作為江家長孫,江澄波1926年出生在古書店世家,自幼得祖父教誨,能識版本。抗戰勝利以后,又得到潘景鄭先生指教,業務漸進。此后經過三代人、數十年的努力,文學山房成為東南販賣古書的著名坊肆。公私合營時期,作為古舊書店員工,江澄波繼續在文學山房門市部工作。退休后,出于對老鋪的不舍,江澄波重設文育山房,因吳語中,育與學,異字同音。可喜的是,2012年,在蘇州市政府有關部門的關心和讀者的支持下,百年老店“文學山房”名號得到恢復,書店搬到了現在的鈕家巷。

    文學山房與顧客,很多時候,處于亦師亦友的關系。曾經,章太炎、黃裳、葉圣陶、錢穆、顧頡剛、鄭振鐸、胡繩等都是文學山房的客人。江澄波曾撰文回憶李一氓蘇州訪書,與趙萬里先生的古籍書緣,替阿英找書等書壇佳話,從中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的信任與友情。江澄波在《阿英的蘇州書緣》一文中直言:我和阿英同志,不僅僅是營業員和讀者的關系,實質上可以說是學生和老師的關系。

    據江先生回憶,兩人交往的近20年間,阿英經常來信提出擬訪書目和具體要求,而且他所要的不是宋元明刻和名人抄校本,而是一向不為人們注意的晚清時期鉛石印本小冊子,包括彈詞、唱本、雜志等等。有一次,江澄波收到一部清初刻本、簡社主人著的《麟閣待傳奇》,想進行轉抄,便去信征求阿英意見。很快收到回信,阿英十分謙虛地建議他就近請范煙橋老先生看一下。同時要他注意一下,如果涉及李闖部分最好能加以斟酌,然后決定是否傳抄。

    60年代初,江澄波經常到蘇北揚州、泰州、高郵、興化、如皋等地訪書。有一次他收了一冊晚清時所印的《東游紀念》,便把書寄給阿英,馬上收到了回信,信中說:《東游紀念》中有一冊,收當時留學生愛國運動文獻不少,殊可貴,應該謝謝你的幫助。并表示,無論如何,終會南下一次。到蘇當奉訪,并面致謝忱。1976年10月2日,阿英悄然來到蘇州,不料第二天到書店時,江澄波已下放蘇北。不久,阿英即與世長辭。未能見到他最后一面,江澄波實為終身憾事。

    今年夏天,中國書店北京海王村拍賣公司舉辦“第九十三期大眾收藏書刊資料文物拍賣會”,97歲高齡的江老師仍在關注著。7月12日,彭震堯收到江老師的信,詢問拍品事宜,信中不僅直接說出《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有江蘇、浙江兩種翻刻本,而且還指出兩地所刻版式不同的具體區別,并且直接問出,看看書中是否刻有“武英殿聚珍版程式”這一細節,“如果沒有對古籍版本深入的熟悉與精通,是無法提出這一系列問題的。”彭震堯說。

    拍賣結束,彭震堯很快又接到江老師親筆寫來的兩封信,信中說:“我是97歲老人,思想上跟不上,可能青年人要笑我了。多次給您增添麻煩,心存不安,望予見諒!”老先生如此謙遜,彭震堯感佩不已,“任何人讀罷,不知道的一定以為是兩位朋友之間的通信,絕不會想到這是一位老師給學生的信。”江老師97歲高齡了,而且患有嚴重的白內障眼疾,完全可以口述,由其孫女代為書寫,“但是江老師一定要自己親手動筆書寫,信中每一句話都是如此客氣與謙虛,有時候讓我這個學生深感惶恐。”

    為國家收購到宋版古籍 搜遺集秘整理成書

    江澄波長期訪書,學養深厚,對古舊書業的情況了如指掌,再加上受到很多大家治學的影響,他遇事首先想的是如何保護珍貴善本圖書,搶救祖國文化遺產。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江澄波與同事從造紙廠、廢品站等處,搶救出的古籍善本不計其數。收到好書,他也總是第一時間通知公家單位,希望它們能夠留在公共文化單位,向大眾傳播。

    蘇州圖書館館藏的一些珍貴善本,和江澄波有著很深的淵源。他曾為國家收購到宋版古籍,如現藏于蘇州圖書館的一部宋刻本《容齋隨筆》。他還對蘇州博物館、戲曲博物館、碑刻博物館、蘇州圖書館等文化單位的文獻收集都有過貢獻。九十年代初,江澄波親歷過云樓藏書歸公,使馳譽天下的過云樓藏書四分之三購藏于南京圖書館。

    令彭震堯感佩的是,近兩年,江澄波老先生在患嚴重眼疾的情況下,分別搜遺集秘,考訂核正,整理出版了《江蘇活字印書》《古刻名抄經眼錄》和《吳門販書叢談》上下集,“這三部書可以說凝聚著江老師一輩子的販書心得與收獲,頗具學術價值”。

    出版家高斯表示,中國悠久的古代出版史上,明清兩朝的江蘇是全國出版事業十分活躍而興旺的地方,對于這一歷史時期江蘇出版史跡的探究,是中國古代出版史研究的一大課題。《江蘇活字印書》這部著述提供了豐富、詳盡、精確的佐證,其意義和作用值得重視。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黃裳先生到蘇州訪書時,曾談道:“蘇州有眾多的藏書家,他們藏書的主要內容、流散始末……這一類地方性文獻史料,都是值得搜集保存的。”這句話引起江澄波涉足書林中的一些回憶,并從中得到啟發和鼓勵,他將數十年中從趙氏舊山樓、丁氏淑照堂、顧氏小石山房、顧氏過云樓等諸多藏家所得書中的片斷摘記,進行整理。以其所知,對每書的題識、藏印加以注釋,以作知人論世之助。最終,按經、史、子、集四部分類,共收古籍提要四百一十六篇,歷時十年成書《吳門販書叢談》。并在前言中特別說明:錄中各書確知現在歸處者皆為注明,便于學者征訪。有因日久,一時難以證實者,暫付闕如。

    1997年,江澄波先生《古刻名抄經眼錄》初版,收錄其半生販書經眼之善本300種。學者李軍認為,“像這般以本人親身販書所見、經手善本為對象,將實物記錄、版本源流、批校題跋、鑒藏印記、遞藏關系、收賣經歷、書林掌故等內容熔為一爐者,至《古刻名抄經眼錄》似已成絕響。”值得一提的是,近幾年此書重版期間,江澄波花費數月心力,手錄近20年來所見善本116種,增入《古刻名抄經眼錄》,使全書擴充了將近三分之一篇幅。不過,這樣夜以繼日地伏案工作,使他的視力大為衰退,以至于看《吳門販書叢談》重修再版校樣時,即便借助放大鏡,仍然感到吃力。

    對談

    彭震堯坦言,和書打交道的人,生活得簡單、老派,但其心中,自有乾坤。因為不能到蘇州當面采訪江老先生,彭震堯便熱情地牽線搭橋、傳遞問題。沒想到,國慶長假第三天,便收到江老的回復,令人感動。

    北青報:文學山房的視頻走紅網絡,“出名”以后,您感受到了哪些變化,網友稱文學山房書店是“全中國最孤獨的書店”,您覺得這樣的堅守孤獨嗎?

    江澄波:正值新時代,國家提倡考古,提倡傳承傳統文化,讀書的人多了,來書店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我天天早上九時上班,下午四時三十分下班,在店里每天與讀者交流,一直堅持為讀者找書,為書找讀者,避免了得老年癡呆,一點也不孤獨。

    北青報:請介紹一下您平時在書店的具體工作。

    江澄波:我16歲開始進入祖父開的文學山房,以挖掘、搶救、修補、保存祖國文化遺產為己任,使古籍得到最好的歸宿,提供給國家公立圖書館,使它們物得其所。

    北青報:您和古籍打了一輩子交道,其中不乏與一些大師級的學者因書結緣。在您看來,這么多年讀者有哪些變化?

    江澄波:以前有學者來,自己看書,夫人拎包在后面陪著不看書,包括上海黃裳先生來,也是這樣。現在情況變了,反而很多女青年來看書,男同志一手拎個包,一手拿個手機,人家說時代變了。

    北青報:您長期專注于研究、整理古籍,在搶救古籍的過程中,有哪些印象比較深的事?

    江澄波: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從蘇州洞庭西山廢品回收站中搶救出明代遺民歸莊手寫的詩稿,一時轟動全國,現藏國家圖書館。一生中收到十部宋版書,都提供給了公立圖書館,宋版的《容齋隨筆·續筆》《杜陵詩史》提供給了蘇州圖書館;宋版《東萊先生文集》提供給了蘇州博物館珍藏,填補了他們原來沒有收藏真的宋版書的空白;宋版《西漢會要》《東漢會要》《字苑類編》《乖厓先生語錄》《龍川志略》《龍川別志》《樂府詩集》提供給了南京圖書館。

    北青報:您在視頻中說學無止境,鼓舞了很多年輕人,可以分享一下您的學習心得嗎?

    江澄波:以前我靠死記硬背,現在進入新時代,科技發展了,手機上都能查到很多資料,這是以前沒有想到的。

    北青報:您的精氣神很足,思維清晰,日常的生活中您有什么養生“秘籍”嗎?

    江澄波:我本著隨遇而安、知足常樂的心態,不抽煙不喝酒,每天堅持走路,關心國家大事。

    (供圖/文學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