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li>
  • 
    
  • <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source id="gucoo"></source></li>
    <rt id="gucoo"></rt>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寫小說的牧民 ——專訪作家索南才讓
    來源:文藝報 | 行超  2022年09月21日08:06

     

    2018年,在魯迅文學院第三十四屆高研班,我認識了作家索南才讓。那時,索南才讓的作品數量并不算多,創作成績也遠非班里最突出的。但他身上有一種令人印象深刻的闊達。他皮膚黝黑,性格開朗和善,整日里笑容燦爛。之后讀索南的小說、了解他的生活,也逐漸理解了他的闊達。

    索南才讓曾與我講起他在青海的生活。茫茫草原上,牧民索南趕著他的上百只羊,從日出到日落,年復一年。雖然我們是同齡人,生活在同一時代,但卻仿佛置身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當他告訴我,放羊時偶爾夜晚遇上野狼,我所感到的只有驚恐以及如何迅速逃離的焦慮,而現實中的索南非但不可以逃避,更要用最大的勇氣與狼群對峙、作戰,保護自己身后的羊群。索南才讓的草原與我們腦海中浪漫主義的詩性想象完全不同,是結結實實的酷暑、寒風,甚至隨時都會出現的生命威脅。我想,同樣作為“80后”,我與索南之間的差別,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存在于我們這代人之間的某種斷裂:一面是安穩平靜的都市生活,以及在完整的教育體系中成長并隨之塑形的理性主義;一面是粗糲真實的自然世界,是在活生生的現實中逐漸積累起來的切身經驗。當下青年作家中,前者大有人在,我們見慣了那些細膩的筆法、敏銳的感受、日臻完善的寫作技巧,但這些作品的“內核”卻常常是虛弱、空洞的。索南才讓幾乎就是這種寫作的反面,他的小說充滿了粗糙的、近乎原始的力量感。在這個意義上,索南才讓以及他的寫作,本身就具有一種珍貴的異質性。

    正是這樣的異質性,讓索南才讓的小說在文學界脫穎而出,2020年,索南才讓的中篇小說《荒原上》發表于《收獲》雜志第5期,年底登上了“2020《收獲》文學榜”;之后,他又獲得了“《鐘山》之星”文學獎、青銅葵花兒童文學獎、華語青年作家獎等。剛剛揭曉的第八屆魯迅文學獎中,《荒原上》獲得了中篇小說獎。這位1985年出生的年輕寫作者,這個與蒼天大地為伴的蒙古族牧民,成為青海省首位獲得魯迅文學獎的作家。

    以下是索南才讓的專訪。

    行 超:首先祝賀索南獲得了第八屆魯迅文學獎。其實在這次獲獎之前,你的中篇小說《荒原上》已經在文學界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對你個人來說,這部作品應該也算重要的里程碑吧?

    索南才讓:謝謝行超。《荒原上》發表以后,的確得到了很多讀者的欣賞,也獲得了華語青年作家獎、“《鐘山》之星”文學獎等好幾個獎項,這說明了評論家和作家們對我的肯定。這部作品正如你所說,是我的一部突破之作,是我寫作十多年的一次階段性成果。這部作品之后,我的寫作不能說邁上了一個多么高的層次,但的確是發生了明顯的轉變。

    行 超:據說小說《荒原上》曾經歷了漫長的打磨。可否分享一下這部作品是如何動念,又是怎樣一步步創作完成的?

    索南才讓:這部小說起源于我一次真實的經歷,很多年前的一個冬天,我跟隨我們村里的幾個大人去山里的牧場滅鼠。兩個多月封閉的日子就是我的一次“荒原上”的經歷。當我開始寫作的時候,這經歷很自然的就出現了,并且帶著那種急于表達的渴望。我想,這就是那種非寫不可的故事。我是在剛開始寫作不久便寫完了這部小說,之后便是漫長的重寫和修改的過程。期間有兩三年時間,這部小說一度消失在我的腦海中,我都忘了有這樣一部作品。等我再一次想起來,放在案頭再次進行重寫的時候,已經到了2018年。我覺得這部作品的完成是對我寫作最好的一次磨練,尤其是耐心得到了極好的錘煉。我覺得能夠耐著性子將作品修改十遍以上的作家,他至少是一個合格的作家。

    行 超:我至今仍記得你曾講到自己作為一個牧民的日常生活,聽起來那么自由、開闊,但其中更伴隨著巨大的辛勞、危險和孤獨。你是在什么情況下開始寫作的?

    索南才讓:我從學校出來開始放牧以后,極其枯燥而無聊的重復的日子將我折磨得夠嗆,這種時候是書籍的出現拯救了我。我是從看武俠小說熱愛上閱讀的,有那么幾年時間,我沉迷于武俠的世界不可自拔,放飛自己的想象,構建自己的武俠世界。這種無拘無束的幻想營造了特別好的想象的土壤與空間,所以當我開始接觸嚴肅文學作品,開始了解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那么多偉大的作品的時候,當我閱讀這些作品的時候,給我帶來的沖擊是無與倫比的。而奇怪的就在于,我居然在對這些偉大作品膜拜式閱讀中產生了寫作的沖動,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動。我以一種無知者無畏的姿態,開始了文學創作。

    行 超:在你的小說中,我始終能感受到熱烈、蓬勃的生命力,同時又有一種冷峻和悲壯。我覺得這大概是你特殊的生活經歷所帶來的獨特質感。對你來說,游牧生活和文學生活是怎樣的關系?

    索南才讓:從創作的根基方面來說,游牧生活是非常適合我的文學創作的,當寫作與環境處于一種相融相親的狀態,作者也會自然地融入進去,我覺得這就是寫作最好的狀態。但這不是說生活與創作兩者有多么契合,不存在相沖的地方,不是這樣。其實任何一種生活和另外一種生活都是合作的關系,所以需要有一個平衡的點。游牧生活也不例外,比如最實際的情況是,我會連著好多天都沒有時間去寫作,然后又有很多天因為去玩兒了,玩野了,心態有些變化,一時收不回來。這樣的狀況出現,又要幾天時間調整,再去適應寫作的安靜。尤其是我們這邊因為風俗環境的原因,喝酒可能更多一些,很多時候不得不去參與,而我的身體其實并不適合經常喝酒,我喝一次酒就得緩三天。時間就這樣被浪費過去了,等你突然發現你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坐下來寫作的時候,你就會覺得生活的干擾是那么強大,而你卻又不得不對此做出妥協。

    行 超:你的小說塑造了大量城市化進程中的當代牧民,除《荒原上》之外,《德州商店》《熱水商店》《塔蘭的商店》《追擊》《秦格巴特的陽光》等作品中也都有體現。你筆下的牧民與傳統牧民不同,他們雖然延續著游牧民族的性格、價值以及生活習慣,但同時遭遇著現代化與都市化的現實,因此他們身上有著時代轉型的印記。你怎么看待你筆下的牧民與他們的命運?

    索南才讓:這里有兩種劃分,最直接的是“80后”“90后”代表的青年一代和“50后”“60后”代表的老一代形成一個分水嶺。老一代的生活習慣、價值觀念、傳統性格在現代化的轉型中,實事求是地說,其實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所謂的那些改變也只是表面上的,有一種嘗試性好奇性在里面,他們不會將其轉化成為一種生活常態。他們更多的是在固守著一些東西,一種很頑固的,在我看來也是好的值得保留的那些東西。但是年輕的一代卻又不一樣,尤其是網絡的普及,我覺得在大的意義上,現代的青年牧民和內地的青年沒有太大的不同,都是屬于網絡一代,是離不開網絡的一代人。任何不符合他們觀念的都會被決絕地大膽地拋棄,他們不會為此有任何負擔,這就是一個很明顯的變化。但是老一輩們,他們年輕時也會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對流傳下來的習俗、傳統也會有意見,但他們極少有人去反抗、去爭取、去否定。事實上,他們的心理深處,還是對他們自己所堅持的這個東西缺乏信心,所以他們才會在一些無效的抗爭之后,還是忠誠于傳統地教導教誨。而新一代的牧人們不會這樣,他們對任何自己有看法的事情會有強烈的信心,這種信心導致他們堅持一件事情、堅持一個改變的時候會義無反顧地去做,他們的出發點價值觀,他們對自己的過去和未來絕不會去想更多的對錯以及這之后的所謂的那些后果。或者說果決也罷,或者說草率也罷,他們對待自己的命運,不會像老一代人那樣,早早地去形成一種固定的框架,而后心安理得地在里面生活。對于青年來說,未來充滿未知和機遇,面對一個完全展開來、有無限活法的時代,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行 超:《哈桑的島嶼》在你的創作中是比較特殊的。小說寫的是蒙古族少年丹增和他的小羊羔朋友哈桑的故事。作為一部兒童文學作品,《哈桑的島嶼》更具有輕盈的想象力,整體基調也更明媚。你在書的扉頁上寫到“送給我的女兒才其格和薩日娜”。為孩子們寫作時,有什么不一樣的心境嗎?

    索南才讓:這個作品的書寫其實是我的一種不服氣的挑戰,之前,我也寫過一個兒童小說,叫《小牧馬人》。我的女兒讀了提出三點批評:第一故事沒有吸引力,第二文字不夠幽默風趣,第三讀起來不夠順暢。我就跟她打賭說,再寫一部讓她看看,然后就有了這部《哈桑的島嶼》。寫這個小說我是花了一些心思,在內容、語言、想象力、結構等各方面都有考慮孩子的閱讀喜好,我想這不是一個不好的妥協,孩子的閱讀是最直接、最真實最原始的一種閱讀體驗,不會有更復雜的感受。我完成以后,打印出來給女兒看,她居然花了一整天時間從頭到尾讀完了,然后說這個作品孩子是可以讀進去的,好像她可以代表所有的孩子,但我相信她。

    行 超:許多批評家看重你小說的“異質性”,認為你的經歷、作品與大多數作家有很大差異,也為當代文學提供了某種啟示。你怎么看這個問題?

    索南才讓:站在我的角度,擁有島嶼生活經歷的作家、擁有農耕生活的作家的作品對我而言也是異質性。我的生活環境和地域性造成了這種所謂的異質性,并不是我個人去特別追求的。但是我想,這其實更應該說是一種風格化,因為在我大部分的閱讀經歷中,國外的作品是占絕對數量的,然后我又生活在少數民族地區,平常雖然也說漢語,但周圍的人更多的說的是各種少數民族語言,它們對我的創作,對我文學基礎的構造,對我提供的書寫的東西都形成了很大的風格要素,這可能就是我跟大部分作家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行 超:獲得魯迅文學獎之后,你的生活有什么變化嗎?下一步有什么寫作計劃?

    索南才讓:獲獎后事情太多了,讓我十分不適應。以我的這種性格,我覺得對這種生活也不會有適應的時候。我最希望的就是能夠安安靜靜、踏踏實實地寫作,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生活。目前我是在寫一部長篇小說,是寫作計劃中的一部分,什么時候完成,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