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li>
  • 
    
  • <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source id="gucoo"></source></li>
    <rt id="gucoo"></rt>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青城》:在人生不同謎面下的故事
    來源:《思南文學選刊》 | 左馬右各  2022年01月08日10:14

    人生從來都是謎。生命的漫長與倥傯,也在時間切片似的進程中不斷嶄露著人性內在的多重謎面,繽紛、空幻又不乏粗糲質感。但在現實場域,一切發生似乎又隱藏和抹掉了某種尖銳對立的顯性質素,無聲融沒于時代混沌雜糅的旋流中。徐則臣的《青城》,講的就是一個隱在人生不同謎面下的故事。

    故事圍繞著三個年輕人展開,我、老鐵和青城。我,在京城某家報社工作。老鐵,原是某家師范學院的美術教師。青城,曾經是老鐵教過的學生。世界皆故事,人和人相遇自然就沾染了故事氣息。何況,年輕從來都是自帶故事的。何況,又是三個兼具藝術稟賦的“文化人”。何況,又是居于同一屋檐下。對文化人,他們的房東有個時髦且不像觀點的論調,“我沒文化,我的房客必須有文化”。

    彼此自然慢慢相熟,那些能夠說出口或可用來交流的人生經歷,便成為相互辨認的滴水,串起故事的涓流。老鐵和青城不是夫妻,但也非狗血插足或婚外戀式組合,是由師生之誼,托襯合適外因走到一起的亦師亦友亦戀人的闖生活“搭班”。對造成他倆當下局面的事因,通過老鐵與青城的自發式“宣介”,我知曉了皮毛。當然,我的身份信息也適值反饋到他倆那里。我不僅是個肩負使命進川的報人,還是寫得一手好字的書家,自詡字比老鐵寫得好,理論根據是“畫得好未必寫得好”。后來,我又因能仿四川清末書法名家趙熙的字,達亂真之境而獲不菲“外財”。這權且算作赴川辦報失敗的意外回饋吧。另一份意外回饋更具意義,借外出觀鷹之際,我與青城共享了一夜睡袋內的肆意纏綿。人總會遇到一過式的情感,這“是一筆糊涂賬”。我不想深陷,便做出有意無意的躲避,但內心卻有止不住的情感漂移。妄猜一下,如果時間充分,我和青城彼此不壓抑克制,沒準能發生點什么。但關鍵時刻,老鐵失蹤了,而我也將奉命撤回北京。

    真正維系青城和老鐵之間情感的,起初并不是愛,甚至可能是小說中所說——青城作為女性,遇到落魄失意中的老鐵(老鐵遇婚變,一怒沖冠,又把工作辭了。到成都一個月患上不明病因的咳嗽,時間愈久愈發嚴重,咳到難受至極,不僅殘酷自虐,還虐掠青城,把她的胸口掐得烏青),惻隱之心發動,不由“母愛泛濫”,主動進入老鐵亂糟糟的生活中。介入只是被動的初發生,可生活是在不斷發生中次第演進的。故事也是如此,作家連點成線,潑墨為面,洇染如團,繪就一幅明滅如幻的浮世圖景。青城貿然介入老鐵的生活中,自然就會和老鐵發生許多想到和想不到的動感交集,就像故事中描述的,“到第六天傍晚,她讓老鐵從沙發上起來吃飯,老鐵抓住她一把摔倒沙發上,把她裹到了身體下”。這樣的結果,青城應該是想到的。她沒想到的是,“老鐵那天沒做成”。想想,這就是小說敘事的秘密所在。用更具文本意味的話說,亦是人生的秘密所在。作家總是能借助命運張網生活的瞬間最大限度地賦予小說敘事張力,這也是小說藝術最具內隱魅力的部分。

    據我的觀察,“老鐵的具象能力很好……但老鐵的像只是被動的像,復制一般,必須有原件,一旦進入創作,有點找不著北。青城的復制能力就差了不少……不過她的畫有神,三兩下就把模仿對象的魂魄給勾出來,而且膽大,畫面上常有旁逸斜出的不和諧筆觸,乍一看唐突,細細琢磨,頗有神來之筆?!边@一段文字看似在比較老鐵與青城的藝術功力和天賦,也貌似間接說明了他們能在一起的某種互補性,實則更像是暗喻了他們自身精神能勢的張力空間,為藝的,為人的。老鐵和青城在處理個人命運遭際問題上,基本也像這段文字敘述的一般,他們走過了不同的類似“復制”或“像”的可能過程,但在認鑒自己方面,卻有著同樣“找不到北”的尬困。老鐵不缺乏“把自己從兩個坑里生生拔出來”的果敢勇氣,但在勇氣之后,真正來直面生活和藝術的鐵律綱目,去討得有“榮譽”的生活卻難以越界過坎,時刻面臨被淘汰掉的危機。青城與老鐵相比,雖說資分庸平,卻因年輕,多幾分勇氣和“顢頇”,做事便不無“膽大”敢為的沖力,無論對待藝術或生活都能搞出點“旁逸斜出的筆觸”,得遇時機,亦能說出“我看過鷹飛,舒展,降落時如一聲嘆息”這樣頗為奇峭的文學話語。青城與老鐵都“在為自己創造一種值得一過的生活”(舍斯托夫語)而努力著,但無論怎么看,老鐵和青城他們當下的狀態都猶如戲仿,充滿可復制性(包括小說敘述者我)。但無人知曉是他們在戲仿時代,還是時代在戲仿生活和命運時,誤把他們作為了投影和替身。這亦是小說敘事隱晦映鑒時代的模糊景深,或許透過他們看到的是人和時代整個都倒置在一面虛幻多“作”的鏡子里。

    在這小說里,始終貫穿著一個類似主線的意象:鷹。小說開頭的一句話,是這樣的,“那段時間我總夢到老鷹在天上飛。一直飛,不落下”。我喜歡鷹,是有淵源的,小時候看過一部鷹的紀錄片后,就再也無法忘記,幻想著“自己的肋骨和后背也生出了一對巨大的翅膀”。我之所以自告奮勇“在五十八號人的會議室里站起來”,請纓赴成都為報社“開疆辟土”,也是和私心慕鷹有關。入川后,我也真去藏區專門看過鷹,而且還是看到了很多的鷹,那個量,甚至比“這輩子見到的各種鷹的圖片加起來”都多?!盎氐讲萏?,我跟老鐵和青城講那些看見的鷹。他們跟我講李苦禪的鷹、齊白石的鷹、徐悲鴻的鷹和王雪濤的鷹。他們的鷹都很好看,我的鷹也很好看?!边@段話,頗有些戲劇沖突的味道,很耐人咀嚼。夢和現實一樣,都容易讓人疲憊。這樣,再想之前,我在老鐵的咳嗽聲中,突發奇感,“老鷹會不會咳嗽”,就更加回味十足。這真是個不乏荒誕卻能掐疼人的某根秘密神經的問題。鷹是一個巨大的意象,作為敘述線脈,一直在故事中起著某種不容忽視的串接作用。它是現實的,亦是空幻的,更有所指喻。人們看到的都是在天上飛的鷹,而落在地上的鷹少為人見。小說或人生的秘趣就在這里。

    毫無疑問,生存一直強勢壓縮著人對未來和生活的想象空間,人的精神尖角也在不斷被現實磨鈍。生活永遠是在場行為,它和人的具體際遇密不可分,在社會這臺巨大咬合致密的永動機內,人既遵循它既有的邏輯鐵律,又不無幻想來試圖打破點什么。這里存在著一個深淵似的悖論:我們傾盡智慧和心力走向卻不能走到的,到頭來可能意味著我們并不想走到。這簡直匪夷所思。可生活的慕帷下,到處是狼藉無奈的被動出離現場。

    如此再看《青城》這個小說,它的謎面又更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