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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建構中國科幻文學的女性話語空間
    來源:文藝報 | 張 悅  2021年12月29日08:51

     

    長期以來,人們談起科幻文學,潛意識里都會將其視為男性作家的專屬,這并非完全是刻板印象,也是存在于當下科幻文學發展中的客觀事實。對科幻這個領域來說,女性文學的困境似乎暴露得尤為明顯,不僅體現在至今為止特別出彩的科幻女性形象依然乏善可陳,更重要的是,一種更加廣泛意義上的女性科幻還沒有被足夠的重視和討論。

    作為近幾年被討論度最高的科幻文學作品,《三體》在不斷走向經典化的同時,對于女性角色的塑造也引發不小的爭議。特別是第三部里的程心,幾乎成了《三體》系列中最受非議的角色,美麗、善良、仁厚,這些幾乎完美的特點都集聚在她身上,但也恰恰因為這些特點,使她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成為毀滅地球甚至整個太陽系的關鍵因素。其實在我看來,劉慈欣在程心身上所想要追問的,是極端的生存環境下道德是否必要、民主政治是否完全合理。無視這個前提進行性別觀的討論,并沒有太大的意義。

    早在《三體》之前,劉慈欣在《球狀閃電》中塑造過一個與程心完全不同的女性角色——林云。她行事果斷、極度理性,對武器有著幾乎病態的迷戀,在面對常人都難以處理的人性考驗面前,她總是能夠毫不猶豫拋棄所謂的道德。然而,對于這樣一個剛毅尖銳的女性形象,依然有不少讀者認為林云對武器的狂熱和執著,在道德面前的殺伐果斷,不僅喪失了女性的特征,甚至喪失了作為一個人的溫度。 程心和林云兩個女性,兩種性情的極端,但營造出的效果似乎都差強人意。程心從初登場到結局,同樣的錯誤,她一錯再錯,這是真正觸怒讀者的地方;林云是軍校出身、灑脫冷靜,但隨著故事的演進,林云性格始終呈現的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讀者對人物的期待變弱,反而對她的偏執多了一種不理解。人物角色缺乏成長性和變化性,人物行為又缺乏足夠的邏輯動機和現實支撐,這才是癥結所在。

    關于這一點,劉慈欣并不諱言。他曾在采訪中多次談及對于科幻人物性的理解——“人物只是講故事的一個工具”。這樣看來,人物扁平化的處理不僅不是針對女性,反而是劉慈欣在人物理念上故意而為之的追求。可是當把視角集中在他筆下的男性人物時,又發現事實好像并非如此。以羅輯來說,一個玩世不恭的大學教授,被選為面壁人、成為執劍人,又不斷被拋棄、被審判,最后作為人類文明的守墓人,在二維化攻擊中迎來悲愴的英雄主義死亡結局,羅輯這個人物躍遷式的成長承載了劉慈欣精心的設計,表達了他對人性、對宇宙的深刻思考。即便是著墨并不多的史強、章北海,也都有著比較豐富的性格層次。歸根到底,文學創作中作品的豐滿度和人物的豐滿度是很難分離的。或許劉慈欣并非有意將女性扁平化處理,但從作品的客觀效果來看,男性角色確實要比女性角色來得更加豐富,也更加討喜。在我看來,劉慈欣在潛意識的男性思維下,他對女性的理解還不夠深刻,對女性角色的構想還不夠豐富和健全,比起塑造一個女性人物,劉慈欣在處理羅輯、章北海、史強這樣的男性人物方面顯然要更加得心應手。

    當我們把視線轉移到當下國內女科幻作家的創作上時,會發現情況同樣不容樂觀。近些年,越來越關注到以趙海虹、凌晨、錢莉芳、夏笳、遲卉、程婧波等人為代表的中國科幻女性作家群體。但是坦率地說,這種關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她們的女性身份。在科幻文學這個性別色彩格外明顯的文學門類里,女性作家的突圍本身就是一個惹眼的性別話題。在網絡上,我們不難看到這些女作家常常為女性在科幻領域爭取話語權,但另一方面她們又都不愿意過于強調自己的女性身份,認為“不應該把女性群體從科幻作者的群體里分離出來”,更不愿意給自己的小說貼上女性標簽。

    對于作家來說,標簽化從來都不是一件好事,對于女作家來說,更是如此。畢竟成就一部作品的,并不是教條主義和性別身份,而是作家在人性、價值觀等方面的認知和思想高度。但問題是,讀者對人性的洞察、對價值觀的判斷又是建立在包含了性別問題在內的無數個問題之上的,這二者并不是割裂的關系,而是相互纏繞、相互掣肘。對于國內女性科幻作家來說,即便是刻意淡化女性身份、性別意識,但這些問題也會通過其他的形式表現出來。比如說所謂的軟硬科幻之爭,表面上看是兩種科幻形態的分歧,但歸根到底依然還是“科學”的雄性話語和“文學”的女性質素如何相融的問題。

    女作家的創作自然不用刻意強調女性意識,但更無須回避,事實上越來越多女性色彩鮮明的科幻作品已經出現:比如說趙海虹的創作盡管書寫的依然是傳統科幻里常見的主題:《伊俄卡斯達》寫的是人與異族的關系,《破碎的臉》寫的是人工智能等等,但她對女性人物的細膩刻畫,凄美的感情渲染,都傾注著女性獨特的生命感悟和生命體驗。再比如說夏笳從早期的《關在瓶子里的妖精》到后來的《卡門》《你無法抵達的時間》《愛的二重奏》,那種邊界模糊的文體形式、溫情詩意的寫作手法,也形成了自己獨樹一幟的風格。雖然當前一些女作家的創作還存在著產量不高、作品質量不夠穩定等問題,但不可否認的是,女性科幻的萌芽已經開始顯現。

    事實上,不管是科幻女性還是女性科幻,在當下中國的科幻文學語境中依然還是一個比較邊緣的話題。在不少人看來,科幻文學是對歷史與未來的追問、對時間和空間的想象,在這種廣闊的結構、宏大的命題中,性別問題似乎顯得不足掛齒,因為科幻蘊含的對未知的恐慌、對人類命運的憂慮,這些主題都是超越性別的。但我們是否能說科幻敘事完全無關性別,或者說性別差異在科幻這種特殊的文學類型下已經沒有意義?離開了性別敘事的科幻,是會更加廣闊還是貧乏?一種文明有沒有可能建立在無性別的區分上面?

    一直以來,這些問題并沒有得到很好的解答。一個重要的原因來自于中國的科幻文學本身的發展程度。當前中國科幻文學的發展依然處于一個探索的階段,作家的精力更多地放在某種理念的先鋒實驗上,角色的性別飽滿度還未成為一個重要的問題得到充分的開拓。這也是情理之中,對于任何一種文學形式,我們都沒有理由苛求它能夠同時具備先鋒性和成熟度。但問題在于,性別意識的啟蒙與科幻文學的發展,并非一定是先來后到的關系。當下的中國科幻想要得到更加充分的發展,除了自身的沉淀之外,還期待著外來視角的刺激。女性科幻可以成為外來視角的一種,它并不是將科幻文學進行狹隘化和局限化,而是嘗試以另一種方式打開科幻文學類型。在科幻之前冠上“女性”,并非是一種挑戰和顛覆,而是利用科幻的文學形式釋放出當下既有社會里難以被覺察的問題,并將其呈現、夸張、放大,讓它被感知、被看見、被理解,最終被解決。在中國的歷史語境和本土環境中,無論是女性文學還是科幻文學,從來都不只是一個文學問題,更多還是個社會問題。而目前這兩者在當下中國的發展,都不充分。從這一點看,科幻文學未嘗不是中國女性主義進行探索的一個實驗沃土,女性主義又未嘗不是進一步打開、激活科幻文學的一個重要視角,兩者相輔相成,互相建構。從中國文化的語境、價值體系和現實狀況來看,我們需找到一種更加本土的方式建構出中國科幻文學的女性話語空間,我們期待著更多作家懷著真誠與勇氣深入其中,也期待著在不遠的未來,科幻文學能夠打破邊界,女性能夠突破藩籬,以更加自由、更加開放的姿態走向彼此。

    但愿這不是一個美麗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