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阿來。

阿來在拍攝。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肖姍姍 攝

德文版《瞻對》。

“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边@是中國作家協會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之前，四川省作協主席、作家阿來引用劉禹錫的《秋詞》作的美好寄語。詩意、才情、曠達……阿來的文學境界可窺一斑。這似乎也帶著一種期許，并得到了美好的回應——12月17日，大會宣布阿來當選中國作協十屆全委會副主席。

閉幕式后，阿來對話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這是他當選后正式接受的首個專訪，也是與他內心世界的一次深入交流。阿來傾吐了當選那一刻的真實感受，在他看來，這并非他個人的榮譽，而是中國作協對整個四川文學工作和文學創作者的充分肯定。對于以后身兼中國作協副主席、四川省作協主席、作家三重職責，阿來首先考慮的是，“接下來，我得和四川全體作家共同進步?！倍龀止膭钋嗄曜骷疫M行現實題材創作，發掘“有銳氣，有藝術探索的作品”，將成為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工作重心。

談當選

這是對整個四川文學成績的肯定

記者：首先祝賀您當選中國作協副主席，能跟我們分享一下您此刻的感受嗎？

阿來：從投票選舉到宣布結果，再到閉幕公布名單，這期間有無數的電話和信息進來，我很感動，有那么多人關心我。這是黨和國家對我文學工作的肯定，是一份榮譽，更意味著一份責任，一份擔當。

我本身沒有特別的興奮，因為這次四川代表團，有6人進了全委會，加上以解放軍代表團代表當選的作家裘山山，四川的全委會委員就有7個，在西部省區市里排第一。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們四川文學整個的發展很好，作家自身的創作，作協全盤的工作，都受到了中國作協的認可。選我當中國作協副主席，那是對整個四川文學成績的肯定。對我來說，這更重要。

記者：中國作協副主席和四川省作協主席，這兩個身份有什么不同？

阿來：我覺得沒有太大的區別，我還是四川省作協主席嘛。但是呢，現在多了一個身份，自己又往前進了一步，所以回過頭來要考慮跟大家一起往前走的問題。怎么帶領？怎么團結？一定要和全體作家一起進步。

談變化

不會影響個人創作

記者：作為中國作協副主席，您主要的職責是什么？多了這個身份，會不會給您的工作帶來變化？

阿來：職責就是跟主席團一起，制定并細化一年或者更多時期內的一些工作規劃，并落實執行。對我來說，不會有太大的變化，還是要把四川省作協主席當好。

記者：您近年來不斷有作品推出，同時您還喜歡行走、漫游，多了中國作協副主席這個身份，時間和精力肯定會被分走一部分，對您的創作會有影響嗎？

阿來：不會，因為我沒有一天當過專業作家。過去，我也有其他的工作，就寫作而言，我一直都是業余進行的。很多人不喜歡業余作家這個身份，但業余寫作有什么不好呢？寫作本來就要深入生活，除了深入別人的生活，我覺得最可靠的是自己有一個社會角色，而這個社會角色就是一個具體的、作家以外的職業，自己深入其中。如果僅僅是以作家的身份去深入生活，會有個缺陷，就成了一個旁觀者。即使去掛職，比如下到哪個基層、到哪個單位，但那和自己本身就是其中一員、跟實際情況還是會有些游離。

近年來，反復提作家要深入生活，那我認為，我們今天的寫作，除了網絡作家，其他人并不真正需要那么多時間待在家里，應該走出去。古時有個詞，叫“壯游”。那個時候的年輕人，我舉幾個大家熟悉的，李白、杜甫、高適……他們一走，就是幾月甚至幾年，一走就是兩三個省，那才是真正的深入生活。

談四川文學

扶持青年作家，尋找有銳氣的作品

記者：對于四川省作協接下來的工作，目前有什么打算？

阿來：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十一大、中國作協十大開幕式上的講話已經公開發表了，大家都在認真學習、貫徹落實。我們回去后，會再集中組織全省作家學習，并按照中國作協張宏森書記的要求，制定具體的工作計劃，畢竟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了，希望四川能出更多優秀文學作品。

記者：您覺得在新時代，四川文學應該有什么樣的創新？

阿來：每個時代對于文藝繁榮，都有全新的要求。但總體來說，四川文學還是應該在現實主義方面發力，作家筆下寫出的東西不和現實生活發生關系，還不如不寫。另外，現在文化還直接和其他一些事業相關，比如文旅融合，文化完全是可以參與到經濟發展中的，我們說文化賦能嘛，談旅游的項目，它是形，內在呢？內在是什么，是文化，尤其全域旅游，四川是旅游大省，我們的作家也在進行書寫，有的直接書寫，有的間接書寫。此外，關于脫貧攻堅、鄉村振興，我們作家也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深入挖掘，講好故事。

還有呢，我們的青年作家，要扶持起來，要鼓勵他們積極創作。就文學而言，青年寫作的今天正預示著我們文學的未來。每個時代的青年都有著不同的使命擔當，100多年前的新文化運動，一群年輕的作家和學人引導了中國文化與文學的空前變革，如今在和平年代、消費社會，青年作家更應該去關切更多人的生活，尋找能影響時代的“共鳴”所在。我希望能看到更多的，有銳氣、有藝術探索的作品。

記者：《四川省重大文藝項目扶持和精品獎勵辦法（試行）》已經出臺一些時日了，您覺得接下來四川文學有再沖擊茅獎、魯獎的可能嗎？

阿來：其實拿獎都在其次，重要的還是要出作品。出作品出人才，說文藝界繁榮，肯定都是說作品。我覺得還是先寫好作品再說獎，深入生活，好好創作。

談創作

新作待發表，散文、劇本同開花

記者：能透露一下您目前的創作情況嗎？有沒有新的作品推出？

阿來：有個新的中篇完成了，就是你看過的那部民國題材的《尋金記》嘛。不過現在我是打算把它寫成上下部，所以改成了上部叫《拾金記》，下部叫《尋金記》。目前完成的，就是上部，明年會在《人民文學》第一期發表，寫的是關于木里黃金的故事。上部“拾到金”，丟了，下部，就要去寫尋找了。下部完成后，再考慮出書。

記者：近年來您發表了不少散文，寫貴州的十二背后、寫廣元的米倉山、寫瀘州的紅高粱……散文是不是您小說之余最主要的創作？以詩人身份進入文壇的您徹底不寫詩了？

阿來：我一直都在寫散文，不重復的散文都有700多篇了。詩歌確實不寫了，大概30歲的時候就停了，那之后唯一一次寫詩，還是為“5·12”汶川特大地震募捐，中央電視臺原主持人陳鐸把它拿到了央視的晚會上朗誦，就再沒寫過。但其實我寫的小說、散文都包含詩歌的因素，詩意的語言。

記者：電影《攀登者》取得不錯的票房后，在劇本方面，您會不會有新的創作？

阿來：《攀登者》要改編成電視劇了，我這次會后留在北京，就是要和制片方溝通交流，編劇的過程，他們還是希望我能參與，目前人物小傳和故事大綱都出來了，故事情節會比電影更豐滿，畢竟電視劇容量更大。

記者：月初《云中記》的意大利文版出版了，反響很好。接下來，這部繼《塵埃落定》之后最重要的著作，還會有其他譯本嗎？

阿來：是的，我最近看意大利那邊對《云中記》做了很多宣傳，聽說還銷得不錯。目前《云中記》還有法文版正在翻譯，明年應該會出來吧。對了，今天《瞻對》的德文版出來了，這還是我們四川的出版社，四川文藝出版社輸出的海外版權。

談杜甫

阿來書房將用一年時間專講杜甫成都詩

記者：明年1月，阿來書房就要開業了。對于這個以您名字命名的全新空間，您有何期待？

阿來：我定義它為“城市人文客廳”，它應該是雅正傳統、開放自由的，在那兒做一些文化沙龍、思想交流，把更多愿意深入地探討讀書、交流讀書的一些人，匯聚起來，把閱讀的品質和欣賞的品位提高，給城市注入一種新的審美、精神和氣質。

記者：您會在書房里，具體做一些什么活動呢？

阿來：我準備先做一年的講座，在那兒講杜詩，杜甫寫的與成都相關的詩。我計劃是半個月講一次，除了杜甫，可能還會講一些其他寫成都寫得好的詩，比如宋代范成大的、陸游的，還有晚唐韋莊的……這個事兒我想了很久，我自己也還蠻期待。

記者：您真的很愛杜甫！會不會考慮就解析杜詩專門出書呢？

阿來：當然愛，杜甫，在成都三年多時間，留下了那么多關于成都的詩篇。清澈的江水、豐富的植物、溫潤的氣候、眾多的古跡、時人的身影與生活場景、城市的氣象，無一不在他筆下清晰呈現。沒有杜詩，我們幾乎無法描摹成都，沒有杜甫，我們也幾乎無法歌頌成都。當年杜甫乘船東去，與四川漸行漸遠時，盛唐詩這個中國詩歌史上最偉大的眾聲合唱的時代，就緩緩垂下終場的帷幕。我知道文學史上說盛唐詩不只是杜甫，但對我來說，當我最喜愛的幾個人消失，那個偉大的時代就結束了。盛唐詩歌的帷幕，可以說是在四川關上的。

至于出書，我想，在阿來書房講完一年，那些內容夠出一本書吧。

（本版圖片除署名外由四川文藝出版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