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孕育了浩瀚經典的傳統文學,現有網絡文學幾乎不可能成為“讀屏一代”伴隨一生的閱讀資源,我們必須為潛在的閱讀需求做準備
網絡閱讀已有十幾年的發展,以智能手機為主導的數字閱讀的興起,帶動了新時期以來又一輪全民閱讀文學作品的風潮。近年來,經由幾大數字閱讀運營商推動,不僅探索出了互聯網環境下內容生產、版權收授、作品發布、利益分配等行之有效的運作鏈條,也為數字作品付費閱讀培養了可觀的讀者。數字閱讀形勢喜人,傳統出版情勢逼人,與數字出版業績爆炸式增長相比,傳統出版不僅面臨經營困境,同時面臨著話語權的挑戰。即便是《人民文學》這樣的國內權威文學期刊,當閱讀形式及傳播方式發生革命性改變之際,在新的挑戰與機遇面前,如何實現數字化轉型,爭奪互聯網話語權,也不再是一個話題,而必須付諸行動。前不久,《人民文學》以自主開發“醒客”閱讀APP、打造自有數字閱讀品牌為切入點,對數字出版做出戰略性布局,就是一例。
正如我們所見,因現有數字閱讀平臺的“技術派”背景,致使內容生產、消費模式、趣味培養、評價體系等等,明顯有別于傳統文學的固有生態,“網絡原創”作者幾乎天然接受讀者及平臺管理者雙重影響下的“內需”要求,通過生產題材類型化、結構套路化、情節可預見化的海量作品,來滿足讀者、作者、管理者“共謀”之下彼此的存在快感——而這些,正是嚴肅作家遵循的創新自覺性、反套路化的寫作倫理所不愿接受的。尤其隨著大型互聯網公司強勢介入數字閱讀領域以來,游戲、影視改編等衍生收入已成為運營商更大的利益謀求,這就導致運營平臺本質上越來越脫離它的“文學”屬性,更趨近于為衍生產品做內容招募、趣味試探、先期造勢、消費群體培養的平臺。而傳統文學作品的價值屬性并不適合這樣的操作策略。事實也證明,盡管不乏一些期刊以內容提供商身份將自有資源填入其中,卻難以與平臺形成“共生性”關系。傳統文學在現有數字閱讀運營體系中越來越被邊緣化的處境已經不可逆轉,這是不是預示著傳統文學期刊“搭車”數字化之路走到盡頭?或如某些網絡文學從業者所言——網絡文學正成為文學的主流?
的確,目前的文學相比它的從前,更多了些消遣、娛樂的屬性,網絡文學閱讀受從眾性、話題參與心理驅使,閱讀效應更加外在化。而具有互聯網原生背景的平臺運營商利用信息傳播優勢,對閱讀趣味導向施加影響,借以放大網絡原創“一枝獨秀”的景象,干預公眾對嚴肅文學的現狀與前景的認知,某種程度上對嚴肅閱讀的客觀狀況形成了遮蔽。但是,文學閱讀所觸及的對人類前途命運的思考不變,我們之所以閱讀文學的本質意義并未改變。所謂文學意義的“主流”與“非主流”,并不在于表象的“繁榮”,更在于它為主流價值觀構建提供了怎樣的積極能量。
新世紀以來,傳統出版機構出于固有利益保護、技術畏懼、對網絡形態作品的不以為然等心理,錯失了數字化變革的較早機會。但留給我們的機會在于,傳統文學的龐大資源仍未被專業化、系統化地納入到數字出版之中,并且傳統文學期刊仍是嚴肅文學作品和作者資源的最大擁有者。更為重要的是,相比孕育了浩瀚經典的傳統文學,現有網絡文學,幾乎不可能成為“讀屏一代”伴隨一生的閱讀資源,我們必須為潛在的閱讀需求做準備。
可以肯定,嚴肅文學的數字化進程中所遇到的困境只是階段性的,而非根本性困境。“技術派”主導的數字化閱讀,終究會朝著以專業的內容組織者為主導的方向回歸。基于這樣的認識,以《人民文學》為代表的傳統權威文學期刊不滿足于以往數字化實踐中的“客場”身份,為傳統文學作品在數字化環境中的價值實現探索出路,不是亡羊補牢,而是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