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河南濟源的作家李洱,在昨天下午的一次演講中,一上來就給錢報讀者們示范了一下,什么是河南式的自嘲:
“現在對河南人的最高評價,就是‘你不像個河南人’。你們在網上所看到的那些說河南人的段子,其實都是河南人自己編出來的。”
這場演講,是由錢江晚報與江干區文廣新局聯合主辦的“錢報讀書會·錢塘悅讀”的首場。李洱昨天還專門拉來了自己的好友北京師范大學教授、詩人張清華。李洱展現出他迷翻德國總理默克爾的智慧與幽默,一會坦誠,一會又狡黠,而造型酷似騰格爾的張清華,則扮演“最佳損友”,兩人一唱一和,將這場“網絡時代的大眾閱讀”的脫口秀,演變為一場故事會。
妙語第一條:
網絡文學是最具中國性的現象
“我曾說過一句話,‘網絡文學是文學的卡拉OK’。這個說法引起了很多人的咒罵,尤其是網絡作家。”李洱透露,中國作協曾突發奇想,搞了一個研討會,讓傳統作家和網絡作家“結對子”,吸取彼此身上的優點。
在李洱眼里,網絡文學是“最具中國性的現象”。
“據我所知,最好的網絡文學作家,自己是不看網絡文學的。他看的和我們一樣,是傳統作家的作品,整個文學的滋養來自傳統文學。與我們不同的是,他比較早地看到了網絡的特點,知道書寫工具變化的重要性。”
當主持人提到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時,李洱來了勁頭,“我是河南人,盜墓的主要工具‘洛陽鏟’就來自河南洛陽。我曾經到洛陽、三門峽,和那里盜墓人有過接觸。坦率地說,他們對文物的鑒賞,無論是直覺還是能力,都要超過某些博物院的專家。而且,我也知道里面的一些規矩。”
李洱“狡猾”地停頓一下,吊一吊臺下人們的胃口,接著開始講故事了:“比方說,最好的盜墓搭檔是什么樣的呢?不是父子,而是外甥和舅舅。為什么?因為父子倆不好分錢,而外甥和舅舅,既有情感關系上的忠誠,又能談錢。這里面,折射出很多倫理學的東西。再比如,從墓穴里爬出來時,基本的規矩就是,必須父親先出來,兒子后出來。如果兒子要先出來,父親是可以把兒子打死的。因為,父親不可能霸占了東西、把墓穴口封死不讓兒子出來,而兒子卻可能這么做。這個規矩,一直延續到今天。”
舉這個例子,李洱是想說,《盜墓筆記》的價值,并不局限于娛樂消遣。“通過這本書,我可以了解盜墓的一些基本知識,以及從中反映出來的中國人的家族倫理觀念。”
李洱剛一本正經,張清華就出言“調侃”:“要是有一天我和李洱去盜墓,我一定要先出來。”為什么?“因為我是山東人,山東人忠厚。”場下一片笑聲。
妙語第二條:
“進門捅刀子,上床脫褲子”
碎片化,是網絡時代閱讀的一大特征,大多數人都已經啃不下那些“大部頭”了。而140個字的微博,則是碎片化的一個縮影。
“玩微博,我是被逼上梁山的。”李洱開始吐槽,“我只要一上微博,就不停地跳出消息有讓我捐款的、讓我送病友去醫院的……各種各樣多得不得了,而且基本是我確實沒能力辦到的事。所以我上微博像做賊似的,看了私信后,就趕緊下線了。”他頓了頓,補充道,“等以后哪天我再匿名注冊一個微博號,才敢在網上發表自己的看法。”
李洱提到了剛剛頒布的布克國際獎。“中國作家、也是我的好朋友閻連科在進入前三后落選了。他敗給誰了呢?美國女作家莉迪亞·戴維斯。她寫的,在中國都不能算作是微型小說,甚至還有一句話的小說而且還不是中國人在微博里說的俏皮話,而是類似于詩歌,像北島寫的‘生活,網’。她最長的小說也只有兩三頁。但是,她打敗了很多寫長篇小說的作家,獲得了這么一個英語文壇的權威大獎。”
聽上去,李洱似乎是在否定網絡小說,但他并不承認。“有句話說‘筆墨當隨時代’,對這句話的一種理解,是你的作品要體現時代的變化,也可以理解為你的寫作,要跟得上書寫工具的變化。”
“傳統文學作品里,我們要經過很多很多的回廊,才能到達潘金蓮的臥室,要經過很多很多兒女情長的鋪墊,才能看到黛玉葬花的那一幕。但現在我們非常直接。電影界曾歸納過十個字‘進門捅刀子,上床脫褲子’。小說要像電影那樣吸引人,不說廢話、不繞彎子,必須第一眼就抓住人。”
“或許,現在人與人的關系也非常直接了。”李洱抒發感嘆,“我是個很笨的人,有時候我覺得變得太快了,無法適應。”
實習生 蔣冰瓊 本報記者 屠晨昕/文 魏志陽/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