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 新聞 >> 作協新聞 >> 第九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 >> 正文
在兒童文學領域,散文雖說不像小說、童話那樣熱鬧而引人注目,絕對也是不可或缺的,甚至應該說還是一個重要的門類。
申報參評第九屆“兒獎”的散文集有19部,還有6個單篇參評“青年短篇佳作獎”。 這些書冊和篇章,顯然遠遠不是近3年來所結集出版和發表的兒童散文的全部。但是這些書冊和篇章,已經足以讓我們看到近3年來兒童散文的一路風景,看到活躍在兒童散文文苑的散文家們可愛而親切的身影。這里有年長的樊發稼、張錦貽、趙郁秀、張寄寒;有中青年散文作家徐魯、張潔、湯素蘭、蕭萍、陸梅、韓開春、毛蘆蘆、劉第紅,以及年輕的孫衛衛、李姍姍、向迅等等。他們帶著各自散文的色彩、聲音,以及自然的與人世的溫情,組成獨具魅力的散文方陣,受到評委們的熱切關注。
孫衛衛是一個很安靜的人。安靜地讀書,安靜地寫作,和他的“鄉黨”安武林,經常在一起買書、淘書,樂此不疲,樂不可支。曹文軒說他是“一個沐浴在書香里的人”。孫衛衛的文字是驚人的樸素和干凈。他愛惜文字,寶貝文字,對艷辭麗句,抑或“抒情”,保持高度警惕,按照魯迅先生所說,“不用什么難字,給10歲上下的孩子們也可以看”,總是平白寫去,美感自生。全書30篇,每篇都很短。不論從頭順著看,還是任意翻看一篇:《想成為別人家的孩子》《小姑姑》,或是《偷偷去看一個人》……讀來都會心動,都會“會心微笑”,引發對自己童年的回想;都能捉摸到一個孩子童年的春天。正如高洪波在《題〈小小孩的春天〉》詩中所說,“一個孩子,小小的孩子/擁有的春天卻遼闊無比”。
也許有的評委和我一樣,對韓開春并不怎么熟悉。但是,這一點也不影響對他作品的欣賞。《蟲蟲》一書中的文章,最初大多發在《北方文學》《散文》《山花》《中華散文》《散文百家》等成人刊物上,幾乎沒有在兒童文學報刊上發表過。可以肯定的是,在韓開春的心中是有孩子的。這次評獎正值暑期,學校放假。評獎辦公室一位同志的兒子一時沒有去處,來玩了幾天。這個10歲的小男孩讀了《蟲蟲》,說是“太好玩了!”隨口就舉出書中許多蟲子“好玩”、“有趣”的細節。許多年前郭紹虞先生為陳伯吹先生的一本兒童散文集的題詞:“小孩讀了笑嘻嘻,大人讀了笑瞇瞇。這就是:兒童文學作家的神技。”可否說,韓開春用的就是“兒童文學作家的神技”——他以兒童的視角看“蟲蟲”舞蹈玩耍,以兒童的耳朵聽“蟲蟲”說話唱歌,以兒童的心靈去感受“蟲蟲”的喜怒哀樂,“撅著屁股、哈著腰”,與“蟲蟲為伍”,和“蟲蟲”做游戲。因此,有人甚至說,《蟲蟲》是中國版的《昆蟲記》。
樊發稼的散文集《童年生活散記》,寫親人、寫兒時伙伴、上學讀書、感恩前輩等等,質樸中飽含深情。李姍姍的《青蛙很忙》,把一些動物科普知識,變為有趣的文學表達,許多篇章和《蟲蟲》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二年級的小朋友就說,這些動物的“小秘密”,讀來“特別好笑”。還有蕭萍的《請允許我憂傷地想念》、湯素蘭的《奶奶星》,以及毛蘆蘆的《爸爸電影院》、張寄寒的《吹燈》等等,都各有特色,都是非常好的兒童散文讀本。
徐魯把詩思和細膩的情感融注在他大量的散文寫作中,文筆雋茂動人。因為讀到日本詩人小林一茶俳句中的一個句子:“小鹿吃過的萩花呀!”引發作者寫了一篇《小鹿吃過的萩花》,回想少時體弱多病,媽媽總做“雞蛋萩花薄餅”給他滋補身體的情景。那萩花,晚秋時節的萩花,淡藍色系的苞形花串,“在風中輕輕搖擺著,就像在為秋天畫上最后的句號,美得讓人心疼”。而寫這篇散文的時候,親愛的媽媽離開他“已經40多年了”。難以釋懷的惆悵與憂傷,彌漫在字里行間,讓人眼濕。正是這樣的佳篇美文,結集而成這部內容豐饒飽滿、手法精湛多樣的不可多得的兒童散文集:《小鹿吃過的萩花》。
陸梅的《辛夷花在搖晃》,是“寫給孩子的,講述感恩的書”。她認為“即便是給孩子(青少年)看的書,也可以談談歷史和生命的大主題”。她寫二戰中遇害的猶太兒童,以及他們“以生命換來的遺產”;寫集中營的藝術家們怎樣悄悄地、秘密地給孩子們上課,教畫畫,排練歌劇,舉辦音樂會,寫詩。“他們要讓孩子們懂得:身體囚禁的時候,精神還是健康和自由的。”寫當年幸存的孩子們都心存感激,“長久地懷念著,永遠記得這些去了天堂的藝術家們的美麗心靈”。作者用書信的形式,感恩震撼世界的《安妮日記》的作者、15歲就病逝于集中營的安妮女孩。此外,作者通過日本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大江健三郎與智障兒子“不可思議”的共生共存,探討“智障孩子的美好心靈”。同時關注日常生活中的人和事,甚至涉及生和死、苦難和不幸等等“不無沉重的話題”,從而賦予“感恩”新的內容和思考。于是,《辛夷花在搖晃》就有了豐盈的價值,是一部“讓靈魂醒著”的“別樣”的“講述感恩的書”,一部向流行于青少年中的“淺閱讀”挑戰和抵制的書。
不過,再美的風景,也會有某種“美中不足”。以我個人粗淺的認識,我想在“童年散文”、“文體探索或創新”、“幼兒散文”等方面,說點所謂“不足”的話,就教于讀者朋友。
所謂“童年散文”或者說童年題材的散文創作,近幾年確乎比較活躍。本屆評獎收到的參評作品,就有很大一部份是與童年有關的,包括兩部獲獎作品,《小小孩的春天》直接就是“一本回望兒時生活的散文集”;《蟲蟲》也與童年生活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其實,這類題材的活躍,應該說也在情理之中。今天的孩子被逼在所謂“起跑線”上,壓力大,競爭劇烈,一個“小升初”就讓孩子和整個家庭亂做一團,童年的快樂成了許多孩子奢侈的渴望。不少作家有感于此,情傾筆端,回望童年,在記憶中尋找和抒寫童年的快樂時光,從而給倡導“快樂童年”的今天一個參照,一個提醒,給孩子們一種快樂的向往。這當然也是重要的。但是童年作為一個成長階段,作為生命中最深刻的一段,既有快樂,也有痛苦、憂傷和磨難,我想這些都是作家不能回避的。我覺得在當下,我們特別需要在輕盈中蘊含生活硬度和思想重量的童年散文作品。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童年。我們的作家是不是可以把回望童年的目光,更多地轉向關注當下、關注現實中的城鄉孩子們,用更多的筆墨去書寫他們的童年生活呢?
兒童散文出現較晚,是冰心、郭風等前輩不懈的耕耘、提倡、示范,才成為兒童文學中一個單獨的門類。但是兒童散文的文體,依然在不斷地創新發展。郭風前輩生前曾經說過,一個作家要在文學上有建樹,一是要在文體上有獨創性,二是在表現形式上即作家的用語方式要獨到。就郭老來說,他已經做到了。他不斷地對兒童散文的文體進行探索,開創了童話體兒童散文、散文詩,就是文體上的獨創性;而他的語言和他獨特的表達方式也是不可復制的郭風式的。郭風前輩過世后,在我的印象里,除了上海的張潔、云南的湘女,就鮮有作家有意識地對兒童散文的文體進行探索了。我一直認為,在不影響主體真實的前提下,兒童散文創作也是可以想象甚至添加某些虛構的色彩。須知,作為成年人的作家,把自己“幻化”成一個孩子而寫作兒童散文,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虛構。因此我覺得,兒童散文的文體應該更多樣更開放更包容。兒童散文不能拘泥于某種形式,它應該是多姿多彩的,正如樹木在不同的季節總是用不同的色彩來打扮自己,但它還是樹木。
最后說說幼兒散文。這是適宜于3至8歲幼兒聽、讀的短小、活潑的散文。早上開放、晚上睡覺的花朵,竹葉上的珍珠,小溪流里的魚蝦,天空的白云,海上的浪花,小貓的淘氣,小鳥的歌唱……,都會出現在作家筆下,而成為一篇漂亮的幼兒散文。這是真正的“淺語的藝術”,讓幼小的孩子初識文字之美,接受愛的熏陶。許多著名的作家如陳伯吹、郭風、魯兵、圣野、馮幽君、金波、吳珹、樊發稼、佟希仁、黃亦波、胡木仁等,都培植過幼兒散文的花朵。遺憾的是,近幾年不怎么多見了,特別讓人憂慮的是,致力寫幼兒散文的年輕一代作家,真是寥若晨星。前些時,在《文藝報》的“少兒文藝”版,讀到黨興昶的一組幼兒散文《草地和羊群(外八篇)》,真有一種久違了的欣喜。多么希望幼兒散文花朵競放,聽到孩子們瑯瑯誦讀的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