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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盛可以:一個女作家決定回鄉建房
    來源:紅星新聞 |  毛渝川  2024年09月14日07:47

    當一位已經離開農村幾十年的女性,決定要回鄉建房,她會遭遇什么呢?

    對于女作家盛可以來說,這是一次“仿佛煉獄重生”的經歷——它遠非只是砌磚添瓦,而是需要面對鄉村倫理下諸多猜忌與紛爭,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親情糾葛、返鄉者身份問題、女性在原生家庭中的地位問題等等。

    盛可以把這一特殊的經歷寫進了小說《建筑倫理學》,并于近期出版。

    疫情期間,盛可以有兩三年沒能見到母親,電話里常聽見母親念叨老房子漏雨,在母親的一句“我們的房子是村里面最差的了”后,盛可以決定回農村老家,推翻老宅,為母親蓋一棟小樓。

    在外多年打拼的經歷,讓盛可以原本以為在農村建房不過小事一樁。讓她沒想到的是,當“有利可圖”的房子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時,事情開始變得愈加紛紜復雜起來,也讓她經歷了一場漫長的、痛苦的煎熬:

    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母親,在子女面前表現出不講道理的明顯偏心;并沒有出資的大哥大嫂卻認為自己作為長子家庭理應享有房屋產權;生活陷入經濟困頓的三姐受到娘家親戚的嫌棄;妯娌之間真真假假的“體己話”;當面十分友善的親戚,扭頭就“背刺”……

    更別說那些沒有契約精神的施工隊,這些讓在鄉村倫理漩渦中打轉的盛可以身心俱疲。

    盛可以

    “人是環境的產物。熟悉建筑工程,了解人心人性,接觸各式各樣的人,遇到大大小小的欺騙,像一個為了生存的野蠻人,剽悍得面目全非。”房子建好后,盛可以躲到益陽桃江附近的山里閉關,以每天3000字的速度創作,一口氣寫完六萬字全文,每一個字都是情緒的嘶吼,乃至于“犯下了情緒化發泄的寫作大忌”。

    對于她而言,《建筑倫理學》就“像是從我的生命中長出來,我從沒有經歷過如此巨大的、來自日常生活的痛苦”。

    在小說里,女主人公最后在現實與親情中達到和解。在采訪中,盛可以告訴紅星新文化記者,這是一部“如建筑般從真實的土壤里長出來”的小說,對她而言不僅有著非寫不可的創作欲,也具有特殊的價值:“我甚至不把它當作文學作品,而是自己當醫生,給自己把脈,給自己看病,寫作就是治療,語言就是處方。” 

    1

    萬紫孤身一人,所有的愛只能傾注給原生家庭,通過晚輩的事,她才慢慢意識到家庭結構已經變化,原生家庭早已不存在了,他們專注于各自的小家庭,對她的情感比重,和她對他們的情感比重是完全不相等的,她成了他們的一個遠親。

    ——《建筑倫理學》

    紅星新文化:選入《建筑倫理學》里的幾篇中短篇小說里,都有一位“吃苦耐勞”“有責任感”的女性,她們被親情、責任、家庭倫理所束縛,背負起沉重的經濟和精神負擔。這是你寫作時候的自我投射嗎?你如何看待這樣的女性角色和女性責任?

    盛可以:我覺得我作品中的女主角,心靈精神受束縛的不多。她們多是自我意識很強的女性,獨立、堅韌,敢于追求自我,解放自我。

    這本書中的萬紫,還有薔薇,她們的責任感與擔當感是天生的,有的女性天然具有這類精神,并非活得隱忍負重。而且她們非常樂觀,她們的奉獻是出于愛,并且在這種奉獻中感受到個人價值與快樂。她們是主動的,與被動承受的心態肯定不同,主動施予幫助能享受助人之樂,被動承受承擔,則不可避免的會有抱怨與郁悶,會覺得苦澀,不公平等等,這時候她便是處在束縛之中了。

    紅星新文化:在你的幾篇小說中,雖然女性角色一開始都或多或少內心有些許怨言,但最后總有一絲溫情出現,似乎合理化了她們身上所承擔的家庭責任。這樣的處理,是為什么?

    盛可以:我沒有考慮過這層因素。但是,溫情、寬恕、救贖,應該是人世間的重要東西,也是人性美好的一面。

    小說可能描繪人性的善惡兩面,善的一面是充滿希望與光明的,是有價值的。惡與陰影,是襯托善與明媚的。光明具有穿透黑暗的力量。我有時能夠感覺到某個女性身上有一種英雄主義色彩與犧牲精神(不是犧牲自我),且這種犧牲也使她變得更為強大。

    2

    萬紫的心被戳了一個窟窿眼,所有的熱情、欣喜、驕傲,紛紛從這個洞里飄漏下去,像下雪一樣。她后悔沒有早些醒悟,跳出原生家庭的心理框架。過去她和他們是一家人,現在她也認為他們是家人,但在他們心里,她早就只是一個親戚了。家人和親戚不同,親戚是由家人分裂出來的,家人卻不是親戚組合能成的。

    ——《建筑倫理學》

    紅星新文化:你和萬紫一樣,也是一位從農村走出去的人。你如何看待自己與家鄉、家鄉人的關系?這是否會有身份認知上的糾結?

    盛可以:年輕的時候,就想要成為一名思想深刻的知識分子。一直在水中掙扎,游向自己理想的目標。更小的時候,就想做與周圍不一樣的人,做不一樣的事,去不一樣的地方。

    當然不管走多遠,在家人的心目中,我都是家里最小的那個孩子。雖說不能相互理解,至少我有能力理解他們。家鄉和親人,是一個人不可抹去的源頭,更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你無可選擇地被分配到這里,你的任務就如打游戲闖關,一關接一關地活下去。 

    紅星新文化:涉及農村家庭倫理問題,又是自家親人,在創作的時候是否會有所顧忌?創作完成后家人們對這篇小說如何評價?是否會迎來新的家庭糾紛?

    盛可以:對我來說,文學創作是一場遼闊草原的撒蹄狂奔,沒什么需要瞻前顧后的。這是文學所賦予的自由。我記得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說過,為了適應所有人而修剪自己的人,很快就會只剩下骨頭。做人和作文是一個道理。

    3

    母親沒搬進新家安居,她就無法安心創作,不創作就沒有經濟收入,生活在債務的重壓下,無法輕松地呼吸。

    ——《建筑倫理學》

    紅星新文化:在《建筑倫理學》中,萬紫原本希望安安靜靜地寫作,但總是被打擾。這是不是在現代社會中重新對伍爾夫的“一間只屬于自己的房間”的反思?你認為如今的女性如何才能擁有一間只屬于自己的房間?

    盛可以: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這個概念可以理解得更抽象一點,象征著女性的經濟獨立、精神獨立、人格獨立,建立自己主導的世界,像男人一樣頂天立地。因此也需要社會給予女性各種與男性平等的機遇與待遇,在同樣的土壤中,女性能夠與男性一樣茁壯。

    紅星新文化:我知道《建筑倫理學》緣起于你回鄉建房的真實經歷,但這篇小說在鄉村倫理的描寫中十分混沌復雜。哪部分是小說的藝術加工?

    盛可以:這部作品唯一的藝術加工就是語言和敘事。也許有人會覺得寫得過于真實,因為過于真實而失去了飛翔的輕盈,失去了文學的可能性,我其實也是特別推崇拉美文學的魔幻想象,比如胡安·魯爾福的死活人,馬爾克斯的飛毯,還有“時不時我嘴里會吐出一只兔子”的科塔薩爾,他甚至聲稱自己讀過弗洛伊德所有著作,并依靠寫作治愈了種種精神病。我和馬爾克斯一樣,在讀到科塔薩爾時,心里明白自己想成為那樣的作家,只不過馬爾克斯做到了。

    而我覺得自己的寫作仿佛是只風箏,即便飛到了空中,仍有一根線系在大地上。我希望有一天能掙斷這根線,讓云朵變成土壤。無論如何,文學創作有一種潛在的游戲性質,是嚴肅的、鄭重其事的游戲。

    4

    母親一扭頭走開了,這是她的習慣動作。不知道是不懂表達,還是不屑一說。她總是無法把一個事情說透,無法水落石出,每次溝通,總是隨著她脖子一扭宣告終結。只有和阿桂聊天,對于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她才有滔滔不絕的見解和評析。

    ——《建筑倫理學》

    紅星新文化:你認為農村和城市的人際倫理關系有什么不同?人們常說城市人際關系淡漠,但《建筑倫理學》中互相算計的親戚關系,是否其實意味著另一種人際關系淡漠?

    盛可以:農村人有農村人的短視,城里人有城里人的市儈,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散發出同樣的人性之味。現在的鄉村比起三十年前,的確少了一些淳樸、熱情,人們變得更實際,也更淡漠。窮親戚有算計,豪門也有恩怨。利益驅使,總會激發潛在人性中真實的一面。

    紅星新文化:如今的年輕人們十分重視原生家庭問題,“把自己當小孩重新養一遍”“脫離原生家庭”“與原生家庭斷聯”,但你的小說似乎將女性角色與家庭聯系得非常緊密。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盛可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體驗,因而也會有不同的生活態度、價值觀、人生觀。小說中的萬紫的精神仍然活在過去的原生家庭中,過去了那么多年,原生家庭的人依然那么貧困,那么脆弱,只有她脫胎換骨,她把自己當成整個家族的拯救者,這里頭既有天性,也有生活現實的因素,因為原生家庭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全部的親人。人是形形色色的,人們的生活方式也各種各樣,我不太相信在家庭人際關系中有什么潮流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