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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膠東文學》2024年第7期|陳慧君:喝面
    來源:《膠東文學》2024年第7期 | 陳慧君  2024年09月04日07:23

    面條吃不上,一定要先抄一些給別人!臨走前,安子娘再三叮囑安子。

    今天是安子第一次抬嫁妝的日子。結婚的是本家一個哥哥。大的家具都用車拉著,小的家具就用人力抬,隊伍排得越長越好。安子小,也就扛個板凳什么的,最關鍵的是湊個人場,圖個熱鬧,圖個喜慶。

    到了新娘子家,果然滿屋子滿院子都是人,面條已在鍋里翻騰,準備伺候抬嫁妝的人。旁邊一個小鍋里正做著鹵子,鹵子是用肉絲、雞蛋、蔥花、香菜等做的。將面條撈到碗里,然后再澆上鹵子,香味兒一下子就出來了。平時哪撈著這么吃,安子嘴邊就流出了涎水……

    面條是稀罕物,平時基本吃不上,只有來了客人,剩下一點兒,才能輪著安子吃點兒。再就是到了安子的生日,安子娘才從梁上的箢子里取下面來,把蟲子篩出來,再臥上兩個雞蛋,安子美美地吃上一頓,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安子娘囑咐讓他把面條抄一些給別人時,安子是不以為然的,平時還吃不夠,干嗎還要抄些給別人呢?安子就多了一個心眼,問,為什么要這樣做?

    安子娘說,當年,你二叔就是因為一碗面條壞了一門親事!

    安子聽后就來了勁兒,嚷嚷著弄個究竟。

    原來,安子二叔第一次走準丈人家,未來的丈母娘給他下了一碗面條,安子二叔吃了一半,剩了一半。準丈母娘就據此判定安子二叔缺個心眼兒,就把定親的信物退了回來,親事就散了。

    從此,安子知道,面條吃不完就意味著缺個心眼子!弄不好還會丟媳婦。

    這時,面條端到跟前來了,滿滿的一大碗。安子就想起了娘的叮囑,也想起了二叔的教訓。于是就跟挨著的文明商量,把面條抄給他一些。文明正值壯年,飯量正大,就三下五除二,抄去了大半。

    這次,安子就沒缺心眼子。

    有時候,安子吃飯,碗吃不干凈,娘就又絮叨,跟你二叔學吧,到時候找不上老婆,別說沒理調你!或者說,別說是娘的孩子,咱丟不起那人!

    過了幾年,又過了幾年,安子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那時,安子娘雖已病逝,但娘的嘮叨仍在耳邊縈繞。

    第一次在對象家吃早飯,安子準丈母娘端上來一大碗面條,里邊也臥著兩個雞蛋,看上去很香。安子也餓了,就開始吃起來,忘了娘的忠告,結果吃到嘴里才知道這面條有問題,有一股怪味兒。或許是鍋沒有涮干凈,也有可能用的油是炸過魚蝦之類的,反正是難以下咽……

    安子看看身邊的對象,各方面都無可挑剔……

    吃不了剩在碗里,這門親事就黃了。可是硬吃又實在吃不下去。

    這時候,安子就想到了他二叔。這才明白,二叔剩下半碗肯定也有他的苦衷……

    這時候,安子再次想到了母親的話,后悔沒有在吃之前,抄出來一些……

    于是安子就硬著頭皮吃,用了好些工夫終于吃干凈了,也吃出了一頭汗。正要松一口氣的時候,胃里一陣翻騰,安子就往衛生間跑,可還是晚了一步,吐了一地,出了洋相……

    結果親就吹了。

    安子找到二叔,問當年為啥沒吃完面條。二叔說,人家沒相中咱,明說啊!把面條里倒了一大把鹽,咋吃?實在吃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