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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跟著作家看臨潭”采風作品—— 王志祥:游蕩在青藏高原上的鄉愁(外一篇)
    來源:中國作家網 | 王志祥  2024年09月13日08:02

    游蕩在青藏高原上的鄉愁

    唐朝著名詩人李白在他的詩《子夜吳歌·冬歌》中這樣寫道:“明朝驛使發,一夜絮征袍。素手抽針冷,那堪把剪刀。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

    唐朝的臨洮即為如今的臨潭。

    女人的愁思他的男人自然知道,但是戰爭是血與火的考驗,刀和槍的爭鋒。

    因為女人的愁思,男人巴不得打完仗早早班師回營、解甲歸田,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愿天下從此太平,愿生活波瀾不驚。

    臨潭的高原梯田無比壯觀,特別是每年的七八月份,格桑花、油菜花,還有許許多多不知名的野花競相開放,田間地頭青草瘋長,站在高處俯視或遠眺,層層花海,疊疊青帳,相互交織,不禁讓人感嘆仙境不過如此。

    隨著唐朝大軍征服吐谷渾之后,便直接與吐蕃對壘,邊關依然吃緊,這些向往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來自內地農耕地區的戰士們,不得不就地化劍為犁,一邊屯田,一邊戍邊。

    在甘南地區,由此留下了獨特的文化現象,這就是農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相互交織在一起。隨著唐朝大軍的軍墾,農耕文明也就此在青藏高原扎下了根。或許那些在家擔心棉衣多長時間到達臨譚的女人們,最終也將自己打成包裹,隨著棉衣一起到臨潭。

    相互征服又相互依存,這是自然界的叢林法則,作為自然界主宰的人類,同樣遵循著這樣的法則。在臨潭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城堡之上反復變換著王朝的旗幟,唯一不變換的是賴以生存的經貿往來,甚至所有的戰爭目的就是為了生存的需要。作為內地通往青藏高原最重要的關口和通道,臨潭這片土地,一直以來是最重要的經濟活動場所。從四川、云南等地生產出的茶葉和鹽等生活必需品,在這里與吐蕃人也就是現在的藏族同胞交換馬匹、牛羊,形成了西部地區著名的茶馬互市。

    盛世唐朝,為了與吐蕃不再戰爭,讓天下子民休養生息,將文成公主下嫁給吐蕃的松贊干布,換取了數十年的和平,文成公主當年就是經過洮州進藏的,如今在甘南地區,大型藏族歌舞《文成公主》成了各縣每年一屆藝術節上的保留節目。政治聯姻是最初的目的,隨后的日子,他們在相伴相隨過程中,產生的絕美愛情在這片土地上,千古傳唱。

    王昌齡先生的《從軍行》“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忠實地記錄了唐朝大軍征服洮州的最后場景,征服了牛頭城便又開啟了全新的征程。牛頭城是洮州通往青藏高原最后的雄關,征服了牛頭城,向西便直通吐蕃,向西北便通往河西走廊。從那時起,洮州的茶馬互市便更加繁榮,并由此搭上了絲綢之路的車道,一路向西。

    經濟通道的暢通,必然帶來市場更加繁榮,著名詩人李白詩歌中描述的愁苦場景從此不再,富庶的生活足以使當時從內地移民過來的人們將鄉愁埋藏在心底,享受著這美好的生活,畢竟,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類進步的最大動力。

    我從北京來臨潭工作已一年有余,深深感到這里生存環境的艱難,青藏高原的海拔常常使我夜不能寐,我一直在想,在如此環境之下,竟然有著五千年的人類文明史,兩千年的建城史,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臨潭縣委統辦樓前有棵老榆樹,常常讓我駐足。主干早已死去,死亡日期無從可考,但在主干的周圍又長成四株,株株一個人皆不能環抱,目測此樹已經生長過千年。榆樹本來就是屬于慢生長的樹種,更何況在嚴寒、高海拔地帶,存活已屬不易,更何況如今還枝繁葉茂,生機盎然。若細觀察,此榆樹的葉子和內地的榆葉相比足小三分之一,在看所有的樹種皆是如此狀況,這自然是為了適應高海拔地區嚴寒氣候和缺氧環境下長期以來形成的生存策略。由此我想,物種的生存力是何等頑強!一棵榆樹都是如此,更何況是人呢?

    每一次朝代的更迭,必然都會導致一次大規模的移民,在臨潭,尤為如此。因為這里自古以來就是戰略重鎮,歷史學者將次稱之為“北蔽河湟,西控番戎,東濟隴右”邊塞要地。在如此重要的邊塞地區,為了國家的安全,社會的穩定,經濟命脈的暢通,除了駐軍屯田和移民似乎別無良策。所以在洮州地區,能幾乎找到涵蓋全國各地移民的后裔。在臨潭,以江淮地區,特別是安徽人的后裔占了絕大多數,尤其的安徽鳳陽人,他們是明朝洪武皇帝的同鄉。由此可見,明朝初期的大移民對這片土地產生深刻的影響,如今,走在臨潭的城鎮鄉村,仍然能見到穿著明朝時期江淮風情服飾的村民,以及遍布于城鎮鄉村家庭中的源自于江淮地區特色的洮繡。特別是遍布臨潭的徽派建筑,穿行期間,宛若回到江淮故里。

    我曾走進臨潭縣劉順鎮一農戶家中,他是明朝在此駐軍劉順將軍的后人,他家藏有三道圣旨,大意皆為當朝皇帝給將軍的褒獎。我去的時候,他家人熱情相待,拿出圣旨的復制品給我欣賞,見圣旨上寫明其祖上是廬州府六安人(現在的安徽六安地區),我笑道,我就是來自安徽合肥的。主人很激動,緊緊握住我的手,久久不愿松開,說今天我老家來人了。那神情讓我動容。

    在古代,人類的遷徙過程中,伴隨的往往是血淚,但是,血淚阻擋不了人們的腳步。因為,無論如何,人類的遷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可以說人類的遷徙史也是人類的發展史。洮州這片古老的土地也不例外,從近兩千年前的吐谷渾時期到如今,在人類的遷徙中造就了如今臨潭壯美的高原梯田,在梯田常年耕作的人民,將鄉愁深深地種進高原薄土,開放出一朵朵散發出濃郁的帶著家鄉土地氣息的花朵。

    如今的菜籽油是臨潭特色農產品之一。我一直試圖尋找臨潭種植油菜的歷史,但是根本沒有任何線索顯示油菜是這里的原生作物。油菜一般生長在氣候相對溫暖濕潤的地方,比如我國的零度等溫線秦嶺、淮河一線以南地區。油菜在我國一開始主要分布在安徽、河南、四川等地。因此在青藏高原地區能見到如此大規模種植,每到七八月,漫山遍野油菜花盛開,如金色的海洋,這景象,確實令人稱奇。

    我想這一定是某位移民的前輩,將家鄉的作物帶到這里,讓一株株油菜花寄托著對家鄉的情思,在日常耕作中品味著老家的鄉野,讓鄉愁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扎根,隨著季節的變換,花開花落,如同自己以及自己的后代在這片土地上耕作時對遙遠家鄉的朝思暮想。

    洮硯之鄉遇洮硯

    2019年10月中旬,北京秋風還未染色,曾為古洮州的臨潭已經一片枯黃。一天晚上,在瑟瑟秋風之中,在臨潭縣城,我飯后沿著干戈河畔行走。

    穿過縣委縣政府辦公樓西側的馬路,過小橋左拐,一座典型的徽派牌坊,小河兩側則是徽派樓房,在隴上高原看到如此原汁原味的徽派建筑,甚是稱奇。我來自安徽,在我的老家,如此典型的徽派建筑,已是鳳毛麟角。

    趁著夜色尚未完全籠罩小城,我一邊信步,一邊感懷。一間店面吸引了我,店面的門已經半掩著,這意味著已經打烊了。我見店里有微弱的燈光,便敲門。里間的門便打開,問我可是購物。我說我散步至此,見貴店是做洮硯買賣的,想參觀欣賞。店主便熱情相邀。

    進店后便發現別開洞天,門面不大里面空間不小,一長溜的柜臺里陳列諸多洮硯,風格各不相同,既有傳統又有傳承,既有融合又有創新,諸多風格相互輝映。一間普通的商品交易場所雖然簡陋,但掩蓋不了小型博物館的氣質。這大抵就是文化的功用,腹有詩書氣自華,看來不光是形容人的,用在任何地方亦是如此。

    洮硯我早已知曉,與端硯、歙硯、澄泥硯齊名,并稱四大名硯。早年來甘肅采風,友人就送過一方掌硯,綠如春色潤如朱玉,甚是喜歡,常于手中把玩,由此也成就我集齊了四大名硯。

    當然四大名硯之中山西澄泥硯據說已久不見矣,早年山西同學見我喜歡文房,自家鄉找尋一方送我,但是見其粗俗笨拙,已不復書中記載之精致。我問澄泥硯為何至此,友人說,真正的澄泥硯他也不曾見過。后另有友探訪,見其有練習字畫之決心,便將此硯打包送友人。

    店主陪我參觀每一方硯,并熱情講解,品相、花色、歷史、掌故等等,如數家珍,娓娓道來。觀后將我迎進里屋,原來里屋是他的工作間,工作臺上還有一方正在雕刻的洮硯,硯上的牡丹還浸在石粉之中,若隱若現。想必用手一拂,便富貴花開。

    因為得到美女欣賞,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攀談之中,他順手遞我一張名片,從名片中得知他是臨潭縣洮硯協會的會長,并介紹如此規模的洮硯門店在臨潭這個小城也只此一家。

    泱泱中華自古文脈如洮河之水奔流不絕,一方美硯自然吸引文人墨客趨之。自洮硯被發現開采至今近一千五百年,因其石色碧綠、雅麗珍奇、質堅而細、晶瑩如玉、扣之無聲、呵之可出水珠、發墨快而不損毫、儲墨久而不干涸的特點備受歷朝歷代天下文人追捧,以詩文載之,視為瑰寶。洮硯得以名揚天下,諸多文豪仕子以案頭供奉洮硯為榮。

    唐代柳宗元《論硯》記道:“蓄硯以青州為第一,絳州次之,后始端、歙、臨洮。”北宋鑒賞家趙希鵠《洞天青祿集》云:“除端、歙二石外,惟洮河綠石,北方最貴重,綠如藍,潤如玉,發墨不減端溪下硯,然石在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為無價之寶。”

    蘇軾贊嘆洮硯:“洗之礪,發金鐵,琢而泓,堅密澤”,黃庭堅更是以詩志曰:“久聞岷石鴨頭綠,可磨桂溪龍文刀,莫嫌文吏不知武,要試飽霜秋兔毫”,當代書法大師趙樸初亦贊:“風漪分得洮州綠,堅似青銅潤如玉”。

    據說洮硯自明朝洪武年間駐軍屯田和移民之后,深受漢文化的影響。來自江淮大地移民之中諸多能工巧匠的雕琢,使之有游子寄情山水凝聚鄉愁之功能,于是洮硯雕刻手法更是繽紛繁復,人物山水、花草蟲鳥、田園美景、飛禽走獸等等,一方硯便是一風景,一方硯便是一愁思。

    自此洮硯不光是實用文房,亦為相思之物,再加上透雕和浮雕之精美技法,美觀大方,雕刻藝術顯現得淋漓精致,從雕刻藝術的角度來說,洮硯在四大名硯之中獨為首。

    “洮”的意思是洗去雜質,洮河水自然理解為純凈的水。藏族人稱洮河為“碌曲”,翻譯成漢語的意思是“來自龍王宮殿的水源”,來自龍王宮殿的水,想必是圣水了。洮硯在來自龍王宮殿的水源滋養和洗滌之下,自然潔凈無瑕。這種天然的純凈契合泱泱中華歷來文人墨客自我認為之品行,將其奉為瑰寶便不足為奇了。

    洮硯以洮河為親,洮河以洮硯揚名,相互依存又相互映照,成就了千百年以來的文壇佳話,這在雪域高原,此文化現象應該獨此一家。

    如今雕刻用洮硯原石,皆自臨潭鄰縣卓尼,那里有洮硯原石礦藏,據說臨潭已難覓洮硯原石。當然礦藏之洮硯原石石質與洮硯老坑料差之千里,再無洮河凈水之溫潤洗滌,欠缺自然力量加持,底蘊差矣。

    我問店主何以覓得老坑料。他說現在早不見了,現在的老坑料估計只會存在于奔騰的洮河水之下,而洮河綿延千里,何人能采?又何處去采?

    我竟無語,見天色已晚,便告辭。臨潭洮硯協會會長相送至店外,相約下次再敘。只可惜,此店與我居所相距不足一里,已過數月,竟未再前往。

    雖過數月,有一方硯印象深刻,常駐記憶之中:一草堂,前有水背靠山,一翁一牛一頑童。這不是江淮故里常見的鄉景嗎?不禁感慨,在高原之上,隨心所欲的漫步,信手推開的店門,竟然無意之中邂逅了鄉愁。

    這就是緣分。

    【作者簡介:高眾,原名王志祥,中國作協會員,現供職中國作家協會。心血管內科專業。發表文章近200萬字,作品散見《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日報》《詩刊》《當代》《讀者》等。著有長篇小說《白衣江湖》,散文隨筆集《生如蘭花——一位醫生眼里的生命與死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