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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重逢
    來源:達州晚報 | 劉國欣  2024年08月20日15:14

    落日熔金,山巒如畫,夜晚的黑暗已在四處流動。對面是滑雪場,這時節,山坡上長滿了青草,之前聽本地人說:“也有人來這里滑草,就是從山坡上滾下來。”下了好幾天雨,雖然眼看入伏,空氣里都是清涼的氣息,居然有秋的涼意。來這建在山谷中叢林環繞的小鎮,已經有三天。下午時分出了太陽,本地人說住處附近的坡后有一片花海,于是晚飯后就來到這里。

    長坡上有一條小徑,多是紫色的桔梗花和黑褐色芯子的太陽花。清風吹起,蒲公英在偷偷挪移著種子,蜜蜂繞著經過花叢的人飛著,像擔心人類搶吃它們的食物。還有各種顏色的蝴蝶,飛在視野里,鳥兒在一堆淺水環繞的矮灌木叢里叫著。一大片油葵密密麻麻地生長著,顯而易見,是作為景觀存在,而不是作為經濟作物存在。最多的花是格桑花,山坡上山坡下,總有它,還有紫菀、亞麻、野菊花。入住房間的導覽冊子上寫了,這里有荷葉牡丹、馬藺、禿瘡花,也許這時節開過了,也許還沒開,反正還有幾種陌生的花,卻不是它們在圖冊上顯示的樣子……一片花海,因在山林中而不是在公園里,顯得野出了一片氣象。還有草,最熟悉的是灰灰菜、芨芨草,以及已經出穗的苦菜,還有到處可見的白車軸草,輕拂著人的腳踝。令人可惜的是沒有大薊草和蒺藜,也許因為它們有刺,被人為消滅了。核桃樹上結滿了果子,還有楊樹、槐樹、竹子……我如何在一段文字里,完整搬運這一大片牧場呢?我只恨我無能。

    也許在畫家的筆下,最該描繪的是一塊平地上的唯一一個稻草人,它看護著腳下的葫蘆、西紅柿、黃瓜和辣椒,它們均已結果。這個稻草人戴著草帽,圍著粉色圍巾,上身穿著扣了扣子的褐色休閑西服,下身裹著鮮艷的綠裙子,腳蹬一雙紅鞋。只要有風,稻草人就像在跳舞。

    因為某種原因,我來這里住一段時間。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我會一個人或約了人或一群人,一次次在午飯后或晚飯后來這里散步,我知道將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地經歷這些風景。

    這個鎮子幾乎是全新的,人是舊的。之所以說鎮子是新的,是因為鎮子上的房子以及其他一切建筑物,幾乎都是近十年才建成的;人是舊的,是因為這里住著的人,基本還是以前附近村莊的人。政府的發展規劃,他們住進了整齊劃一的城市式房子里。附近有廠礦,這里也是旅游人熱衷的地帶,因此,旅游和廠礦是鎮子上人們的主要生活來源。

    或許是因為連著下雨,人很少;或許是因為在山坳,所以整個世界顯得那么寂靜。從花海回到住處的時候,天已完全黑下來。現在的歲月是美好的,安靜而無聊,才讓我想到你嗎?

    七年了,時光的流逝使人不想再爭論黑白,與你離別仍然令我悲傷。在你最后一次與我告別離開我所在的城市之后,你來到的就是這片山谷,入住的也是這幾棟房子里的一間。七年,兩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之后,我因為機緣巧合來到這里,觀看你曾經觀看過的風景,呼吸你曾經呼吸過的這些清涼空氣。

    是氣候還是地點,引起我重逢的幻覺,我并不知道。一片葉子呼喚另一片葉子,一聲鳥鳴呼喚另一聲鳥鳴,一件事攏起一整片舊日的時光。七年時間,我努力使自己的生活形成眼下這種看似符合世俗的結構,卻還是在一片花海里突然失序,感覺自己的世界在坍塌。這些年,我的生活就如眼前的這些建筑一樣,紛紛隆起在地平線上,曾經的村莊煙塵般倒下的景象早已被覆蓋,然而,只是幾天的陰雨與一片花海,也或者是走在花田中突然想到的一幀關于此地風景的七年前的照片,時光回溯。七年前,你坐在草地上花海里的情景,令我記住了這一片山形與地貌,所以我細致地描摹并寫下,不忍心略去那些花草。晚霞中的蝴蝶和花兒那么美,動過你的心魄,此刻也動著我的心魄,我又如何記錄這種相逢?

    別離后,我遠遁人群,除了維持一份基本的工作,就是借工作的名義到處游蕩,其他,毫無聲息。我眼看將近四十歲,已經可以全面看清某些事件和經歷,也能接受很多事物起點和盡頭的各種起伏,但是,花朵和雨滴,依然喚醒我對舊日生活的甜蜜回憶。宿愛無緣,先后隔著七年來到同一片花海,算不算一種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