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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上海文學(xué)》2024年第8期|陳村:人在天涯
    來源:《上海文學(xué)》2024年第8期 | 陳村  2024年08月28日08:30

    從去年起,我在給自己編一個自撰年譜。趁尚未癡呆,尚在人間。這比大張旗鼓寫回憶錄要輕便些,記錄事實,不發(fā)議論。做完,可以給孩子們留個底,讓他們看看老爸怎么耗費了一生。我不清楚自己父母的一生,那些故事斷斷續(xù)續(xù)的,留下的空洞是巨大的遺憾。年譜更大的作用是讓自己有機會回望,盤點走過的路徑,彷佛體檢或驗尸。我手邊有當(dāng)年的日記、筆記、通訊錄、流水賬、臺歷、賀卡、證件、書信和電子郵件、聊天記錄、照片和錄音錄像,以及火車票和購物發(fā)票。這些留存只和我相關(guān),等我沒了它們也成了垃圾。翻開保存的資料,跳出許多遠去的名字,又隱去許多名字。一條何時購買第一臺數(shù)碼相機的記錄,就會勾起一層層聯(lián)想。此生卑微,感謝許多人的善意與恩德。做好的和沒做好的事情都會記起,十分愚蠢的和自作聰明的,正巧做對的和怎么做也不對的,欣喜和傷痛,一一浮現(xiàn)。用一個中性的詞:陪伴。自己被這些人這些事陪伴著走過七十年。

    人生確實很荒唐。前半生積累資料,后半生整理資料。而且,整理完后很可能不如不整理。

    將一個人的一生清理一遍,太費工夫。臺歷上留下的代號和符號,有的已記不起表示什么。想起羅曼·羅蘭訪問蘇聯(lián),留下的筆記囑咐五十年之后再打開。五十年應(yīng)該夠了,許多公事和私事不再敏感。但這樣的打開有意義嗎?當(dāng)人們普遍認(rèn)為某人是個胖子的時候,你指出他雖貪吃其實是個瘦子,當(dāng)人們已經(jīng)不在意胖子或瘦子的時候,有意義嗎?

    我向幾個朋友鼓吹留下自己一生的記述。我能預(yù)見有的人雖然點頭但不會去做。我還知道有人不喜歡別人了解自己,尤其是真實的自己。這個世界,有人喜歡海灘的天體運動,有人愛穿中東的黑罩袍。鏡子并不是一直受歡迎的,今天,很難找到未被濾鏡和算法修整過的圖像(圖像的事情,以后專門來談)。

    我散漫而及物地來聊聊。

    一個人學(xué)了寫作,天知道會留下多少奇怪的文字。在我寫過的文體中,最尷尬的是序跋。我自己的書一直不肯由人家寫序,出版第一本集子時,出版社要我找個名家寫序,我堅決不同意。我要自序,出版社不同意,大概的意思是年輕人自序太驕傲了。于是那本書沒有序,我低調(diào)地寫了后記。這種忌諱后來就沒了,年輕人也可以出文集了,當(dāng)然更可以自序。年輕人(例如小飯)找我寫序,我常勸他們自序。你的書好好的,為什么要讓別人的文字罩在頭上?人家寫了,寫得再沒心沒肺,你又不能不用,萬一寫成馮唐序李銀河那樣,簡直是被人插進一只丁字褲廣告。再說,將你自己的名字跟另外一個老頭子聯(lián)在一起是有風(fēng)險的,他的為老不尊是大概率,將來你看他不順眼,你被連累后很難說清楚。求序者看出我的誠懇,于是不再堅持。

    話雖這么說,我剛才搜索了一下,自序之外,依然給不少人寫過代序代跋。平心而論,人家要你代序,是他的一種信任,你的一個榮幸。但從創(chuàng)作的壽數(shù)來說,寫代序是折壽的,是宣布自己退入二線。況且,這種文體很不自由。既不便大談自己,更不能批判作者。要體現(xiàn)見解之深刻,友情之充沛,分寸之得當(dāng)。不夸作者是不行的,夸過頭也是不可以的,較好的尺度是對方七分,你夸到八分。即便顧左右而言他,也要顯得誠懇和幽默。跟親近的朋友可開點小玩笑,但要當(dāng)心,這玩笑很可能多年后給人帶來不便,彼此要裝作這世界上從沒有過這篇美文。我是否說明白了?總之,代序就是一種蹊蹺的文體。

    我給以下作者寫過代序(跋):

    紫霞,宗廷沼,李動,浦建明,嚴(yán)德仁,嚴(yán)鋒,何立偉,劉儀偉,林秋霞,趙麗宏,蔣麗萍,孫甘露,黃昱寧,小白,周克希,賈平凹,田藝苗,馬慧元,葉沙,黑可可,陸幼青,張洪,江鑄久,芮迺偉,舒飛廉,楊元昌,王基德,黃石,洛秦,周天柱,李現(xiàn),楊鷺,孔嘉臨,張其翼,姚鄂梅。、

    還寫過翻譯小說《你在天堂里遇見的五個人》的導(dǎo)讀,《紐約女人夜未眠》的代序。為多種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的集子寫序,為貝塔斯曼、華東師大、延安中學(xué)的出版物寫序。順便一說,有的書我從沒見過,作者以為出版社寄樣書,出版社認(rèn)為那是作者的事情。

    短文中,我寫得最快的是足球的專欄文章,球賽踢完的一小時內(nèi)肯定能交稿。寫得最慢的就是代序了,一兩千字往往要糾結(jié)半月一月,有時簡直牙疼似的。自以為四平八穩(wěn)了,發(fā)表之后仍可能招來批評,認(rèn)為我不該為某某人寫序。我想,邀我寫序的作者也可能遭到批評吧,認(rèn)為不該找我。一個作者的文字被人這么當(dāng)真,夫復(fù)何求。

    一個職業(yè)作家,每天守著書桌,生活非常干燥,必須給自己找點樂趣。雖說自己也會出錯,可笑地要人家到《全唐詩》中找黃庭堅,但每次看到熟人的文章有錯誤或筆誤,情不自禁地開心一下。例如夸獎周克希先生的美文,反復(fù)說他翻譯《追憶似水年華》,我一看立刻開心起來。眾所周知,周老師為避開這書名費了許多腦筋。我曾讀到夸汪曾祺先生的美文引文出錯,看見好心夸我的美文引我文字多多出錯,看見某小說中的方位出錯。我很不厚道地當(dāng)眾笑出聲音。當(dāng)眾指出他人的錯誤容易令人不快,但不這樣對方豈能記住?我將趙匡胤的“胤”字讀錯,朋友當(dāng)眾指出,從此就記住了。這個專欄里,我將老正興飯館的店名打錯了,朋友指出,立刻道謝。將戛然而止的“戛”寫成了“嘎”,網(wǎng)友指出,立刻道謝。他們是好人,提醒我拉上門襟的拉鏈。

    我對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的批評之一,是錯別字和病句太多。好消息是看新概念作文大賽的卷子,很少錯字。

    有些作者對文字特別謹(jǐn)慎,例如翻譯家周克希。他如肯粗率一點,普魯斯特的那套《追尋逝去的時光》大概已經(jīng)完工,譯文可免中道崩殂。我讀過他的翻譯原稿,他虛懷若谷,譯好后發(fā)給幾個朋友,請人家盡情修改。有人才學(xué)洶涌,勇于大刀闊斧,我不懂外文,只敢稍微改動幾個詞,有點墨跡,表示未曾偷懶。他一再修訂譯文。我原先看外國小說是看個大概,極為佩服譯者,認(rèn)識周老師后方才懂得不能僅僅致敬,譯文往往是一種再創(chuàng)作。他說譯文如果一頁上僅有一個錯,翻譯質(zhì)量就是很好了。簡直給我當(dāng)頭一棒。我崇尚魯迅的硬譯。于是懷疑王小波可能因為外語欠缺,以至于對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中譯文有美麗的誤會。

    “太晚了,太晚了,在我這一生中,這未免來得太早,也過于匆匆。”

    這個調(diào)子,似乎有點李后主的味道了。豆瓣的網(wǎng)友中有個較真的Snorri,將小說重新翻譯了一遍,將這個一唱三嘆棄了。有個叫Wow的網(wǎng)友引出多段法語原文,質(zhì)疑被王小波頂?shù)皆贫说耐醯狼壬淖g文是否有錯譯。翻譯家們對同行的作品,很少公開責(zé)難,這活兒由網(wǎng)民來做好得很。他們的認(rèn)真,他們字幕組式的熱忱,難能可貴。所有作者都應(yīng)該拉好門襟。

    周克希曾邀請我翻譯一個短篇小說。我受寵若驚,但尚有自知之明,絕不認(rèn)為自己真有這個能耐。我也就認(rèn)識幾個英語單詞,還偏重身體。寬泛地說,我是有翻譯實踐的人,譯過多部洋文,不求出版。例如翻譯了T.S.艾略特的情色詩歌。我可將英文、法文、俄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等等(拆穿西洋鏡就是Google認(rèn)識的所有語言包括梵文),都極為快捷地譯成中文。如果我是翻譯家,很可能就這樣干活。“一番榨”即第一道譯文出自軟件,之后再人工精修。風(fēng)格任選,若要婉約派則花間一些,添加上“太晚了,太晚了”這樣的疊句。說得那么誘人,可惜周老師古板守舊,君子不為。

    有的編輯喜歡改人家的文字,看得不順眼就紅筆伺候。我當(dāng)編輯能不改就不改,否則都是我的氣味就太掃興了。承他人錯愛,我讀過幾個朋友定稿前的文字,他們書中可能有我到此一游的痕跡。通常只找錯別字和病句,以及事實錯誤,找到后告訴作者。偶然也會出點主意,例如建議宗福先讓劇中那個神神叨叨的人物講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那是人家的文章,他若故意將白色認(rèn)作黑色,我也不應(yīng)去糾正。作文的慣例是文責(zé)自負,不必太入戲。現(xiàn)在都用電腦,幾乎沒有手稿。以前的Word有個功能,可以記錄修改的過程,前后文字都保存著可以調(diào)取。新的版本將這個功能取消了。寫作的“筆觸”看不到了。

    改人家的文字可以看作是個學(xué)習(xí)和探討的過程。改得好,可以從《水滸傳》里長出一部《金瓶梅》來。木心先生便是一個手癢的文人,看到漢字都要改改,《詩經(jīng)》也被他改了一遍。我留下他的事情等寫小眾菜園時再說。我也改過一兩句,例如將“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改為“自稱爺是酒中仙”,將“呼兒將出換美酒”改為“將兒呼出換美酒”。僅僅改了一字,換了詞序,意思就大為不同,弄不好還可能因那個“爺”字被殺頭。改過之后,對中文的理解就進了一層。一個好作者的遣詞造句下筆千斤,但遇到編輯不精彩,那就前功盡棄。我跟朱偉說過,“當(dāng)我能抬起頭來看你時”,將那個“能”字給刪了,意思全都不對了。韓少功寫過“大大方方的生殖器”,阿城寫過馬匹“直腿走來”,都是無法刪改的好例。

    國人喜歡排座次。俗話說,“老婆是人家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古來如此,何錯之有。問我當(dāng)代小說家誰的文字最好,我必定說是在下。你們沒看出來,是你們的眼光有問題。我只對曹雪芹和魯迅有所謙遜。我并不宣傳,他人不該來問我。同行中,那個叫馬原的漢人曾是宣傳自己的,他當(dāng)仁不讓,他大言不慚。特立獨行的殘雪更是舍我其誰。他們自己相信就夠了,別人是否承認(rèn)沒什么關(guān)系。其他的那些人雖然不宣傳,心里同樣認(rèn)為自己的文字更好。小說家言本來就是不當(dāng)真的代名詞。文學(xué)的標(biāo)準(zhǔn)很模糊很多元,寫得長的、賣得多的、猛烈得獎的、讀者看得熱淚漣漣的未必就是最好的。看看賽珍珠,就算榮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未必受人待見。最公平的尺度只能是時間給的。僅僅幾十年,一些如日中天洛陽紙貴的大作不見了,而不那么出名的沈從文、汪曾祺、張愛玲被翻了上來。也許還會翻出更好看的,證明這個乏味的時代并非徹底的淺薄。

    我曾說過,不要跟身邊的作家比。一個作家只要還沒死,你就不知道他將搞出怎樣的爛文。不能用那些爛文和它的作者作為標(biāo)準(zhǔn)。最好的小說家,例如沈從文先生也有爛文,但他死了,再爛也都被看到了,不過如此了。斤兩和比重都在那里,可以畫餅圖了。我提到沈從文的爛文,是想起曾用一百元錢買到的一本油印資料。多年前為籌拍《魯迅傳》,籌備者訪談許多與魯迅同時代人的文字記錄。不知那篇文字是否收入了沈從文全集,這個訪談是否寫進他的傳記。談話中說到胡適、陳源和徐志摩等,沈先生用詞激烈,令人瞠目結(jié)舌。

    如今有便的時候,我在網(wǎng)上挖墳,挖到不少舊資料,苦著臉翻看前輩作家的不當(dāng)言論。這一百年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很驚悚。讓我感慨的是聽過的胡適的一次訪談,記者用胡適被猛烈批判的事實來誘導(dǎo)他攻擊身在大陸的同行,他一口咬定一點都不怪罪他們,還很同情他們。去臺灣時請朋友帶路,參觀胡適紀(jì)念館,登上土坡,去他的墓地向前輩鞠躬致敬。我在鳳凰登上土坡,在沈從文先生的墓地向前輩鞠躬致敬。在孔子墓地、李白墓地、普魯斯特和肖邦墓地鞠躬。前輩和他們的前輩都不見了,留下的文字在。文字,就是那種鬼夜哭的東西。

    我回到二○○二年。這一年對我來說是個不好的年份。

    先是榕樹下網(wǎng)站出了毛病。如同看著一個人的垂死,還要面露微笑,不可以說喪氣的話。先前,為了半夜不至于起床去開臺式電腦,我狠狠心買了一臺兩萬多元的筆記本電腦放在床邊,隨時可處理論壇的問題。隨著卸任版主,這個機器沒什么用了。出毛病后,網(wǎng)站的小朋友們比我壓力更大,他們商量,他們決策,他們決定未來的方向。而我在安撫獲獎作者,誠實地告知我們將盡力負責(zé)。承他們給我面子,眾人將信將疑地等待著。在這過程中,我更加明白了,五千一萬的獎金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網(wǎng)文作者非常缺錢。那年頭,我沒遇到過富裕的網(wǎng)友來寫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順便一說,這年的十月,我從作協(xié)領(lǐng)到的月工資是2244.76元,無法覆蓋家庭日常支出)。從生存的角度來看,那些發(fā)明了收費模式的同行,實在是做了大好事。

    我在“躺著讀書”發(fā)過一個帖子:

    我的政治遺囑——陳村回復(fù)于 2002.10.25 12:25

    我離開榕樹時的政治遺囑是:

    一定要收費。

    說得那么煞有介事,很可惜也很可笑的是,說晚了,而且沒指明發(fā)財路徑,等于沒說。

    脫離網(wǎng)站后恢復(fù)寫作生涯,我跟出版社簽了個合同。我想做的事非常有意義,標(biāo)題是《陳村備課》。攻擊語文教學(xué)的人很多,胡亂編一下課外讀物去賣錢的有很多,但真正潛心做實事的很少。我想充作語文教師,將中學(xué)語文教材中的課文一一備課。我看到的資料比一般的教師多,有寫作經(jīng)驗,還是個師范生。認(rèn)真去做,應(yīng)該可以做好。老友陳可雄特地幫我買來人教社的教材。我相信最大的問題不是教材問題,魯迅他們在三味書屋讀的不是什么《新青年》,也成為一代大家。可見,教材的問題并不是人們認(rèn)為的那么不堪,怎么去講才更重要。我試著寫了幾篇。對好文章叫好,指出哪里好看。對那些不精彩的教材,指出為何不精彩,哪些是病句。例如田曉菲的《十三歲的際遇》,在我讀來,是非常典型的“學(xué)生腔”文章,文字太不講究,入選教材極為不妥。

    〔原文:都在以互不相同的沉默的聲音,向我發(fā)出低低的絮語和呼喚。漸漸地,我的心情也變得和它們一樣:沉靜,愉悅,安詳。〕

    錯在多了“沉默的”三個字。聲音本來是不沉默的,沉默就是沒聲了,空氣不震蕩了。如果算是藝術(shù)感覺,是白居易《琵琶行》中寫的“此時無聲勝有聲”,那么后面可別再用有聲的“絮語”和“呼喚”。否則,到底是有聲還是無聲,把人弄得糊涂。將“沉默的”三字刪了,就通順了。此外,“低低的絮語和呼喚”也不好。在這樣的詞組結(jié)構(gòu)中,“低低的”要管后面的兩個詞。“絮語”可低低,“呼喚”是喊叫的意思,聲大而急切,難以用“低低的”來形容。

    這后面跟著的是一個擬人的說法,說到書籍的“沉靜,愉悅,安詳”。寫文章,寫的時候要多看看上文,才能“文氣”貫然,至少做到流暢通順。上面剛做出“呼喚”之類的不沉靜欠安詳?shù)膭幼鳎旅嬖倏洫剷荒苡谩昂闷妗薄盁崆椤币活愓f法來和它呼應(yīng)。

    〔原文:北大就是一條生命飽滿的河流,它從九十年前的源頭出發(fā),向那充滿希望的未來流淌。不管兩岸風(fēng)景變換,河上卻始終有著渴望渡向美麗彼岸的船客,也有著代代相傳的辛勤的舵手與船工。〕

    先說簡單的:一,“生命”之后最好加一個“力”字。二,“兩岸風(fēng)景變換”,不妥。“彼岸”是人們的理想境地,如同前面說過的“仙界”,它是永恒不變的。變來變?nèi)ゾ退讱饬耍趺催€能讓人夢想?變化的只是現(xiàn)實世界的“此岸”。三,能夠“代代相傳”的總是具體的或抽象的東西,比如古董,比如事業(yè)。它不用在人的身上,不能把“舵手與船工”代代相傳。

    再說復(fù)雜的。這段話隱伏的毛病,第一,是運動方向的問題。北大這條河從源頭出發(fā),向未來流淌,它從上游走向下游,是縱的方向。后面“船客”等人的“渡向彼岸”是橫的方向。這使得同時有兩個運動方向存在,它們相互垂直,也就是說,北大的運動方向與師生員工的運動方向,并不是一個方向,要歪著腦袋才能看對方,這很別扭。

    第二,這一段靠的是比喻。北大是河,船客是學(xué)生,舵手與船工是學(xué)校的教職員,這都可理解,但我們不知道船是什么,這個“中介機構(gòu)”指代不明。過分挑剔的話,還可再問一句:如果師生員工都算不上這條河的有機構(gòu)成,那么北大這條大河是由什么匯成的呢?

    第三,“彼岸”是什么?北大這條河流怎么橫阻在此岸和彼岸的中間,一如阻隔牛郎織女的天河?如果沒有這河,眾人可以大步走過去,豈不更好?這不是我故意刁難。這個自圓其說的困難,由上面分析的運動方向不一致造成的。不是大家一起順勢而下,而是學(xué)生被河擋住了。

    文章里還有一些問題,例如既說“我喜歡由這些親切的手牽引著”,又再三地聲稱自己是“不系舟”。既是“不系舟”,最好的狀態(tài)應(yīng)是唐代詩人韋應(yīng)物的詩《滁州西澗》中寫的:“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一個“自”字,把小船的意志瀟灑地傳達了。何以“安恬地依偎在未名湖的臂抱里”?這像是把昆明湖的石舫給搬了過來。至少也應(yīng)是“徜徉”吧。此外,用了“不系舟”來自喻,還“渴望有一副輕靈的翅膀”,意思上是連貫的,并無什么不可,只是一個海軍一個空軍,用的力分散了,將讀者的視點也分散。

    我在備課的過程中,也感受到語文老師的不容易。從古到今,從中到洋,他們要有豐富的知識,有賞析各類體裁和風(fēng)格文章的熱情。長話短說,我的這個工程以失敗告終。志大才疏,不自量力,很慚愧。退回出版社的預(yù)付稿酬,向他們致歉。我至今還認(rèn)為這個事情值得一做。當(dāng)然不一定是我來做,不一定一個人做。我的失敗具體說,一是工程量太大,二是我一邊在寫,教材一邊在修訂。文章一旦被剔出教材,工作報廢,備課變得奇怪。期間我個人另有不測的困厄,母親病情突變,驟然離世,一時間天昏地暗。

    離開榕樹下,我回到普通網(wǎng)民的位置。

    剛上網(wǎng),收羅了許多網(wǎng)址,這里那里都很好玩。人們說,一個人最終常去的網(wǎng)站不會超過二十個。我還不信,后來不信也得信。當(dāng)年,我去得最多的是天涯社區(qū)。

    在天涯,娛樂的版塊較受歡迎。電影、音樂都是好話題。熱愛寫作的人在“舞文弄墨”,這個版塊出名之后,出版社的編輯也會蹲守,看到不錯的作品搶先跟作者簽約。有些網(wǎng)友在等待“艷照門”,它一冒頭就會被刪除,有些人苦苦蹲守,過年也沒過好。志向高遠的人在“關(guān)天茶舍”“天涯雜談”和“國際觀察”,日夜討論他們認(rèn)為的重大問題,烽火連天。無窮無盡的帖子。在那里,別指望人家會當(dāng)你是個東西,行不行都看你帖子的話題和質(zhì)量,以及你的戰(zhàn)斗精神。那里有不少全站或版塊的名人。那里的網(wǎng)友平等意識較強,常常不拿版主當(dāng)干部。版主中我見過樸素和注注。后來從“關(guān)天”轉(zhuǎn)移到交往平和的“閑閑書話”,跟網(wǎng)友交流更多。天涯上,“陳村”的ID被人注冊了,我只能叫“陳村在上海”(后來這位陳村網(wǎng)友,將陳村ID送給了我)。看得多了,我有時也會發(fā)個帖子。不當(dāng)版主,在論壇自由多了,如在草地打滾。我曾有過一個帖子點擊超過一萬二,跟帖中有個謠言,我呼叫版主刪這跟帖,誰料他將整個帖子給刪了。再呼叫他,再無回應(yīng)。網(wǎng)上最常見的就是這種陰差陽錯的事情。

    說點無傷大雅的往事。作家們依然極少實名上網(wǎng)。有時認(rèn)出一個,就打個招呼。南方的朋友身在海外,跟他說,何時再到廬山打撲克,在廣州喝早茶。我有時幫一些不上論壇的朋友發(fā)個帖子。我預(yù)告史鐵生將來滬,他這個布衣的到來,是本城的光榮。網(wǎng)上只有不被關(guān)注的話題,沒有絕對無爭議的帖子。自認(rèn)為非常正當(dāng),他人可能極為惱怒。我自說自話地吁請解決史鐵生的生存困難,立刻被高格調(diào)網(wǎng)友圍剿。我不回應(yīng)。只要將事情做好了,人們喜歡怎么定性我,我無所謂。知我寫過《開導(dǎo)王朔》,網(wǎng)友就寫《開導(dǎo)陳村》,一時也是佳話。我請販書的網(wǎng)友幫我買木心先生的臺版舊書,有一本要一本。有個叫長樂老的網(wǎng)友在賣我的舊書,我見了贊助打油詩《書局有感》一首,并自注:詩韻甚古,難考來處,用吳語可葉。此打油風(fēng)也。

    天涯書局騷人多

    學(xué)富五G泉袋薄

    墨香隔屏猶吸鼻

    灌水不舍脹小腹

    翻尋愛撿千古漏

    拍賣愁對跟帖哭

    漫道書中余空屁

    尚思宋版顏如玉

    天涯社區(qū)創(chuàng)辦于一九九九年三月一日。二○一三年八月,有八千五百萬注冊用戶。因天涯的馬甲成風(fēng),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活人。這個網(wǎng)站活力四射,令人玩物喪志,每天泡在其中樂此不疲。它是中文互聯(lián)網(wǎng)最好的標(biāo)本,記錄了這個時代的痛癢。但它也沒熬過商業(yè)化的關(guān)口。隨著博客和微博的興起,網(wǎng)民出走,此后資金鏈斷裂,上市無門,無以為繼。二○二二年網(wǎng)站因缺錢關(guān)過幾天。二○二三年因拖欠電信服務(wù)器費用,域名被封,網(wǎng)站和APP停止運營。之后雖有前執(zhí)行總編發(fā)起了“七天七夜,重啟天涯”直播義賣活動,只募到十五萬元,杯水車薪。二○二四年五月,天涯社區(qū)在其微信公眾號上發(fā)布公告,宣布以八百萬元人民幣出售其擁有的域名hainan.com,并利用域名出售的資金推進天涯社區(qū)恢復(fù)運營。但愿它有復(fù)活的一天。

    人在論壇容易嘴賤。所謂網(wǎng)絡(luò)風(fēng)格跟印刷品風(fēng)格非常不同。我的帖子多數(shù)都不見了,僥幸連跟帖一起保存的那些成了寶貝。它可還原當(dāng)時的氣氛。說好說壞,才是正常的社交媒體。下面是我寫于二○○四年的一個帖子和部分跟帖,在此留一串真實的天涯網(wǎng)名也好。看過這些,是不是認(rèn)為那些名人不上論壇著實虧了?

    『閑閑書話』 斗膽教訓(xùn)年輕人

    作者:陳村在上海

    提交日期:2004-8-1 16:56:00

    狗改不了吃屎,圖窮匕首見,老漢我終于不秀“德高望重”的樣子,不揣冒昧沐猴而冠,公然跳出來教訓(xùn)年輕人。

    你是人,我也是人,都有說話的權(quán)利和資本。把我殺了跟把你殺了,量刑的尺寸是一樣的,所以你我平等。許多老先生老太太不來說你們,他們也許懶得再說,也許明哲保身,也許自顧不暇,我年正半百,居百歲之中點,一向嘴賤,不妨信口胡說。你把我恨死正中了命運的圈套,你因此有了出息是我的初衷。

    第一,年輕算個鳥。只要不夭折,人人都曾年輕,物以稀為貴,因此年輕最不值得賣弄。年輕而荒廢青春,阿Q一名,更不值得勃起。當(dāng)老兄以年輕為唯一的驕傲資本,轉(zhuǎn)眼、瞬間、馬上、一剎那就會不年輕的。君不見七○后沒得意幾天,八○后就上場了,就快輪到九○后了吧。年輕最不保鮮。

    第二,狂妄算個鳥。凡年輕都狂妄,滅了這個,pass那個,熱衷于給別人寫悼詞,因為被壓抑了,狠命咋呼兩下,人之常態(tài),不足為怪。狂妄而孜孜不倦地提升自己的人有福了。狂妄誰都能夠,越叫越爽口,而提升自己到一個高度,豈是人人可行。

    第三,聰明的年輕人不跟那些糟老頭子糾纏。那些老頭子,自有時間來處置他們,不必勞動閣下費心。需要費心的是閣下自己,你沒有資源,沒有能力,沒有毅力決心恒心,沒看破世界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庸常人,還以為自己是個東西,你只有一個聲嘶力竭的口號,怎么保證將來比那些老頭子更是東西?

    第四,你想必不是那種桃花源中人,一水一飯足矣,回也不改其樂。塵世中的高下一一在冊,紅塵中的福氣一項不肯放過,卻依然游手好閑擺酷裝蒜。今天仗著有爹有媽,你還能玩玩玄的,爹媽的憂慮是,你小子玩得到頭?今天不愛上學(xué),不想工作,不肯負責(zé),明天生活和你肚子會讓你明白責(zé)任。那時爹媽都不見了,不必捉迷藏了,你可以活得真實,洞察人世,金盆洗卵。你幸有人文精神,可以跟最低收入的人為伍,眼睛卻盯著那些為成功人士所做的廣告,夜不能寐呼天搶地指桑罵槐心情郁悶。你只好自稱弱勢群體之一員,乞求大眾憐憫。老漢我看得多矣,你透支了未來,未來也透支你。

    第五,你要是不屑于跟人家比腦子,你就跟民工比體力。你要是沒體力,你就跟國家級貧困地區(qū)人民比誰更可憐。你只要今天,就別抱怨明天。你不能指望自己的能力,豈能指望他人的善心?未來是年輕人的,未必是你的。

    第六,老兄哪里是什么比爾·蓋茨,不是愛因斯坦,不是畢加索,更不是卡夫卡,甚至不是韓寒小朋友。那樣的人精極少,對天才的社會需求量更少。你就是凡·高,也必須餓得半死。你可以問一問凡·高、村上寧有種乎,你可以賭一把。賭博的人要有輸牌的準(zhǔn)備。你要預(yù)備著輸了牌光屁股重回人間。

    第七,我當(dāng)然知道,鼓吹年輕人忘乎所以必然贏得歡呼,他們正糊涂著呢。正如上了戰(zhàn)場沒想過可能送命,還以為必能迎娶十個寡婦。我的格言是:誰不怕死,誰可以另類。

    第八,因為年輕,你們今天可以不是東西,你們可以斷定他人不是東西。這不恥辱。但你們暗中必須要自己成一個東西,吃苦耐勞。你們應(yīng)該跟最優(yōu)秀的人為精神之伍,學(xué)習(xí),工作,不爭一時一地的得失,不跟那些鳥人“拼了”。否則,被你誹謗的人和事情,很快就是你的明天。

    第九,造就一個人非常不容易,而損耗一個生命是當(dāng)然的常規(guī)的。天地不仁,不想成為“學(xué)費”,只有自己看顧自己,只有在自己年輕時候眷顧自己。

    第十,言短意長,陳詞濫調(diào)。大熱天火氣上升,必有緣故,網(wǎng)開一面,不指著鼻子了。酷人可以憑借青春痘一聲吼吼。腐朽之論,可聽可不聽,可信可不信。更可痛加討伐,食肉寢皮。好在時間比任何人一五一十。

    回復(fù)——

    Sosola:

    同情………樓主。

    前身漢武帝:

    看透世相之言,擊節(jié)!

    香屁公子:

    我媽媽比你嘮叨,但你的邏輯比我媽媽強。聽你的。

    憤怒與童女之舞:

    看了標(biāo)題,心里想著不管怎么樣,一定要抬一抬桿的。

    一條條看下來,這些掙脫不開的困境,愿不愿意都心知肚明。

    確實好:)受教了。

    管風(fēng)琴:

    Good.

    塞_壬:

    青春就是拿來揮霍的:)

    惑8618:

    人不輕狂枉少年。

    山右妙人:

    是不是最近受了哪個年輕人的氣了,所以拿全體年輕人來出鳥氣!哈哈,不值。

    譚伯牛:

    不錯。老陳年輕時罵老年人不?

    Vo:

    語言一會兒直來直去,一會兒又酸不拉嘰,不舒服……

    alexmoon1st:

    一個人放了一個屁,好一伙人爭搶著聞,都說“好香!”

    本人不是年輕人,不會因為陳老教訓(xùn)年輕人說其內(nèi)分泌失調(diào)在放屁,放屁乃人之本能,無法克制,本人這里的放屁不含褒貶,也沒有道德的成分。

    stone646464:

    陳村發(fā)這篇帖子,有搶占話語高地之嫌啊。

    說白了,如今的上網(wǎng)者,統(tǒng)計數(shù)字表明,年輕人居多,你陳村“斗膽”教訓(xùn)“年輕人”,相信多數(shù)看此帖的人皆屬此范疇,棒打一大片,作者姿態(tài)又高,眾看客雖知文有所指,事不關(guān)己,看著標(biāo)題也不舒坦啊。

    陳村發(fā)此帖,真是形象失分多多。

    再說黑了,關(guān)心“文學(xué)”的最大宗群體,歷來總是這批“年輕人”啊。只要看看如今的書市,什么題材什么群體的人銷的書最火,大體就明白啦。再不然, 那批名作家們,也不會紛紛“下嫁”到院校去開課,去找他們的最大宗“知音”群體啊。無他,那里的學(xué)生永遠是“年輕人”嘛。不信啊?你們可以向左看,向右看,周圍生活圈中的三十四十五十的人,有多少關(guān)心“文學(xué)”的人?你叫馬原筒子隨便逮個與他同齡的大媽或大叔扯虛構(gòu),不也太殘酷了點吧。

    陳村發(fā)此帖,真是利益損失大大。

    shidi:

    有似當(dāng)頭棒喝,看得痛快淋漓。頂!

    左民山人:

    有理有氣:))

    二水居士:

    倘年輕算不得是只鳥,馬齒徒長更算不得是鳥了。

    記得歌中唱道: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

    老先生的鳥兒飛了,但是有關(guān)鳥兒的記憶,應(yīng)該還是很美好的:))

    靈魂搜集者:

    再讀一遍,陳村先生的文章實在不值一駁啊。完全是空話。冒犯了。

    指責(zé)年輕人的話,總共只有這么幾條。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也是因為客觀環(huán)境的限定,而非年輕人意愿如此。

    陳村先生作文做人還是再從容些罷,多讀書,做實事,莫放空言。即使年過半百,也并不是有了渾渾噩噩、沾沾自喜的特權(quán)。魯迅雖死,空頭文學(xué)家也還是不要的。

    firemaker:

    這個實在不能讓人領(lǐng)教。

    特別是用的語氣,即使是故意為之。

    文鑫:

    那時爹媽都不見了,不必捉迷藏了,你可以活得真實,洞察人世,金盆洗卵。

    喜歡喜歡,還是村老本色。

    bra-ket:

    如果年輕人都朝著一個方向努力上升,那么這個世界未免太無趣了,甚至比朝著一個方向墮落還要無趣。

    精神漫游者:

    我方才明白,陳村先生是另一類余秋雨。連文筆、思維都像極,是可以欺騙許多對你抱有善意的人。

    至于文章這樣一再詭辯,粉飾自己,實在可鄙。子是中山狼。

    狄_亞:

    十八歲的時候,沒有人對我說這些。“時間比任何人一五一十”,現(xiàn)在只希望一切為時未晚。

    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多人反應(yīng)這么大。你可以不聽,也犯不著用那么激烈惡毒的言辭來攻擊吧。我看不出原文哪里不許你有一個狂放的青春,只是說在瘋狂的同時,別忘了“看顧自己”。對每一個想有所成的年輕人而言,這都是必須的。你每天兩個小時睥睨天下,兩個小時縱橫網(wǎng)絡(luò),但你起碼要有四個小時潛心用功,一個空殼子很快就會被風(fēng)吹走的。

    吹笙客:

    這年頭的年輕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就隨他去了。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未必肯聽教的。能夠接受教訓(xùn)的年輕人,其實已經(jīng)不需要再去教訓(xùn)了!

    北方影武士:

    想想少男少女一共七個的結(jié)尾。

    想想哥哥與妹妹的那幾句對話。

    我明白年輕本來就是件讓人難過的事情。

    所以我們年輕的時候總是爭取什么都聽不進去。

    有時想起那個跟鴨子一起散步的三菱。

    就覺得一生也就被一本八十年代的小說概括完了。

    孟慶德:

    “有的人三四十歲還是嬰兒,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真是沒有辦法。

    紅色月亮的老公:

    五十幾了還在網(wǎng)上晃蕩,生活過得真夠悠閑的。

    憤世的鼻涕:

    “年輕算個鳥!”仔細想想,年輕連個鳥都不算!!

    畢業(yè)以后,一切問題都現(xiàn)實而且殘酷。如果不是陳老一頓痛罵,我差點忘了自己原來還年輕。

    其實,如果陳老也來品嘗一下現(xiàn)下年輕人所承受的生活壓力,比如:二十出頭就被告知要買得起幾十萬的房子才具備結(jié)婚的條件。比如:父母忽然生大病,自己因為工作了卻拿不出多少錢被所有人(包括父母)指責(zé)為無能或者不孝!如果他經(jīng)歷了這一切才有資格來教訓(xùn)我們,因為這些我和許多同齡人正在經(jīng)歷。

    邊城不浪:

    陳老果然是玩弄文字的高手,多用污言穢語讓年輕人看了反而有親切感。

    帖子倒是句句在理,俺身為一個年輕人,受教了。

    我是劉支書助理:

    喜歡這樣的文字。

    慢跑:

    我二十,我年輕,我覺得說得有理,我收藏,我記住。

    瘋子啊三:

    哈哈,老陳寫得好,句句在理,教訓(xùn)得太是了。

    不過,我反過來看了一下,也還是要謝謝你了,簡明地道出了年輕人的優(yōu)勢!

    庶民如塵土:

    英雄,受我一拜~!

    葉秋影:

    陳村這個煞筆

    芹圃畫石:

    (斗膽)開導(dǎo)陳村(節(jié)錄)

    這些天在家里坐著沒啥事,又到天涯逛逛。忽然聽說閑閑書話熱鬧起來啦。溜進去一瞅,原來是陳村在那兒教訓(xùn)年輕人呢。

    我這么一思量呀,這事壞了。陳“老師”您也老大不小的人,孔夫子怎么說的啦,該“知天命”啦。您也該多在家歇歇,看點書遛個鳥什么的,沒事到版上隨便敲幾行字寫兩句打油詩啥的誰也不好說你啥,可犯不著到網(wǎng)上來惹這事。

    您開導(dǎo)王朔沒事,人家王朔啥陣仗沒見過,文章是登在雜志上的,他也不好當(dāng)面給你翻臉,估計還得道個謝,謝您再幫他給炒了炒;教訓(xùn)李敖也算不上啥,網(wǎng)上教訓(xùn)李敖的人海了去啦,人家老李在臺灣,大老遠的,看樣子正忙得滋潤滋潤的,哪有空來理您那幾句閑話。再說啦,那兩個都是指名道姓,就算有啥李敖王朔的FANS 來給您叫板,那也有限,別的人不會瞎摻和。

    現(xiàn)在您到網(wǎng)上一棍子打倒一大片,這不是光著身子去捅馬蜂窩,不是拿著頭往老虎嘴里送?我思量著,您再怎么也沒窮到要靠板磚蓋房子吧。

    文學(xué)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事業(yè),最充不得假,時間會淘汰一切無價值的東西。不用諱言,包括您的那點子作品——自然,也包括我的這些話。如果你想寫傳世之作,倒不妨將您的東西找些個龜甲、大理石啥的刻下來——絕對比軟盤、紙頁保險得多——找個地深深埋下去(上海不行,萬一過幾千年變作滄海呢) ,或者隔十來個世紀(jì)后人發(fā)掘出來,當(dāng)作商甲骨文、敦煌經(jīng)卷一樣地研究,也是不定的事。

    那時,您才真的青史名標(biāo),萬古流芳——這肯定比您這會兒在網(wǎng)上教訓(xùn)年輕人有意義一百倍。

    好色二代女:

    您可以像訓(xùn)兒子一樣訓(xùn)我,但您不可以像訓(xùn)孫子一樣訓(xùn)我。

    哈哈。老舍說的。

    新物理學(xué):

    后面的爭論不看,主帖是第一次拜讀,受教!

    ayue:

    客氣什么斗膽,“斗膽教訓(xùn)”最終也是教訓(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