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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美文》2024年第8期|謝春卉:云彩部落(節選)
    來源:《美文》2024年第8期 | 謝春卉  2024年08月21日08:03

    天 邊

    沒有路了,再也沒有了。好像一個突然醒來的夢境,或者跌入更深的夢里,所有的路在這里戛然而止。這些突然消失的路猶如一枚莊重的休止符或者一個巨大舞臺的清場,短暫的沉寂過后,悠揚的樂章自風中升起,七彩的霞光與星辰蕩漾,雁群掠過,黃羊飛跑,時間的沙漏傾斜,大雪與沙礫紛紛落下。

    日月星辰與風霜雨雪輪番陪伴沙其爾和他的小花馬在這片舞臺上跑過。七彩的音樂流轉,沙其爾端坐在馬背上,小花馬邁著優雅的步伐撒開四蹄“嘚”“嘚”向遠處跑去,額布德格邊境派出所幾十公里的邊境線沙其爾和他的小花馬不知奔跑了多少個來回。天地在遠處彌合成穹帳,空曠的大地傳來馬蹄聲的回響。四季的風景撲進小花馬的眼睛里,小花馬無心顧及其他,它專心致志地奔跑在邊境線上,茁壯的牧草摩挲著它的肚皮,任何雞飛狗跳都不能成為它分心的借口。

    這里的太陽更亮,月亮更圓,草更綠,太陽自這里落下,白云從這里升起。白色的云朵從清早的地平線上一叢一叢升起,沙其爾與他的同事每天簽收這些云彩發往全國各地。當邊境派出所的民警與邊防部隊官兵每天騎著小花馬、小黑馬、棗紅馬、云青馬迎著日出日落從邊境線上走過,牛羊在遠處吃草,云雀在頭頂啾鳴,那些居住在幾千公里外的大城市的人不知道,每天守護他們安居樂業的云朵中有那么一小片就是來自草原深處這個叫做“額布德格”的邊境派出所。巡邏的隊伍越過草地與灌木叢,涉過淺河與灘涂,他們一邊整理天上的云彩一邊修補地上的鐵絲網,遇到陷入沼澤的動物則展開救援。他們每天隨機扯下風的一角將界碑擦拭干凈,然后采摘最大最圓的一朵云彩系在界碑上,來為界碑遮風擋雨。

    當所有的云朵都分配完畢,大地的穹帳已悄悄改變了模樣。通紅的太陽將全部的光彩傾倒在草原上,金紅色的光華在草原上流轉升騰,天空的調色盤被打開,粉藕、淡紫、靛藍的色彩像七彩的錦緞從地平線上爬上來,當這些輕柔的色彩溢滿天空的三分之一,星星三三兩兩蹦了出來。

    這些最閃亮的星辰只照耀在極少數人身上,他們在杳無人跡的草窠子與灌木叢中穿行與潛伏,在最漆黑的夜里與最凄厲的風中,他們需要始終保持靜默一動不動,于是狐貍與跳鼠將他們當成了朋友。但他們目光如炬,任何風吹草動都休想逃過他們的眼睛。有一次一伙偷牛賊趁著月黑風高在邊境線上活動,被潛伏的邊境派出所的民警逮了個正著。這伙人不知道,看似荒草叢生杳無人跡的邊境線上其實有人在日夜守護。

    進入12月,氣溫驟降至零下40多度。巡邏的隊伍走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初升的太陽帶著極寒天氣的日暈像只巨大的眼睛般俯瞰著茫茫草原,強烈的陽光令白雪與懸浮在空氣中的冰晶反射出鉆石一樣的耀眼光芒。寒冷從四面八方聚集,積雪厚重,小花馬在皚皚白雪中艱難前行,人與馬的臉上結滿霜雪。白茫茫的雪原之上,巡邏的隊伍是唯一的跋涉者,太陽在頭頂孤獨地陪伴著他們,好像他們從太陽中來,或者將要到太陽上去。當太陽在他們身旁拖出長長的影子,好像馬兒們馬上就要展開翅膀像傳說中的獨角獸一樣向遠處飛去。

    大雪漫漶

    大雪浸漫的草原猶如一個白色的時空陷阱,寒冷標注了雪的出處,闖入這場雪如同闖入時間本身。雪的盡頭還是雪,寒風糾集著落雪形成漩渦,好像海面刮起的颶風,狂風巨浪般變換著席卷車輛。沒有人煙,嗚咽的風聲與天地一色的雪幕夾雜著車窗外偶爾一晃而過的馬匹勾勒出世界盡頭的悲愴感,孤獨、宿命而又無所依憑。

    車輛騰起雪霧,猶如雪海中飄搖的一葉小舟。車里的人不知道,此刻在茫茫大雪中海拉圖嘎查的一座蒙古包內,液化氣爐正在熊熊燃燒,一些藏藍色的身影早早來到這里,他們打掃房間、點燃爐灶、擺滿奶制品和糖果,中午又變戲法似的從大雪中端出手扒肉與一盤盤菜肴。

    雪沒完沒了地下,探尋的目光在大雪中逡巡,在他們望眼欲穿的等待中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他們知道一群所謂的“作家”為了專門聆聽他們的故事正從首府的一所大學來到冬天的草原上。他們很高興,他們從未閱讀過這些作家的作品,但他們渴望傾訴與傾聽。他們常年駐守在邊境線上,孤單與寂寞是常態,比如距離最近的一家小賣部在35公里之外。而35公里并非是個常數,在曲折彎曲的邊境線上,這個數字也許是350公里乃至更多。他們見過最瑰麗的夜空與閃電,當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或者與一只狐貍在黑暗中對視會產生怎樣的心靈悸動,那些在荒野中潛伏的夜晚,他們在寂靜的夜中想些什么?是遠方的親人、朋友戀人、城市的燈紅酒綠與萬家燈火?還是想念松軟的床鋪可口的飯菜?這些他們從未與外人說起過。當青春的熱血與戍邊的清冷在現實的日復一日中消磨,他們又覺得自己沒什么可說的,于是他們隆重地推出了他們的兄弟與工作伙伴護邊員巴特朝格圖。

    當一面五星紅旗守護的蒙古包赫然出現在雪幕里,被大雪放逐的人們立刻得到了救贖。雙方的目光迅速將越野車拉近,一場更大的雪霧騰起又落下后,車里的作家們(確切地說是內蒙古大學文研班“戍邊文化采風”的學員們)走下車來,等候多時的呼倫貝爾邊境管理支隊東烏珠爾邊境派出所的民警與護邊員巴特朝格圖臉上的笑容,與熱氣騰騰的蒙古包融化掉了漫天風雪,令遠方來的客人心頭蕩漾著溫暖。

    60多年前,草甸子上的芍藥花打骨朵的時候,巴特朝格圖的父親其日麥拉圖作為“三千孤兒”的一員被海拉圖嘎查的一戶牧民收養。彼時剛滿一歲的其日麥拉圖由于營養不良,纖細的脖頸幾乎無法支撐碩大的頭顱。其日麥拉圖的養父母與三位姐姐用草原上醇香的乳汁一口一口將這個孱弱的“國家的孩子”喂養長大,并成長為一名馳騁草原的棒小伙與嘎查干部。

    一條邊防公路靜靜地穿過草原深處的海拉圖嘎查。海拉圖嘎查位于陳巴爾虎草原東烏珠爾蘇木,轄區內的一百多戶牧民由多民族組成。這位曾經孱弱的江南孤兒,日后成就了十幾年帶領牧民保護草原義務守邊的傳奇佳話。如今巴特朝格圖已經接過父親的草原與責任,同戍邊的民警一起巡邏在海拉圖嘎查的邊境線上。

    一場接一場大雪將邊境線上的故事掩藏,年復一年的大雪演繹著草原新的過往。蒙古包內洋溢著桑拿房般的溫暖,白茫茫的大雪中,目所及處沒有人煙與建筑,僻靜的邊防公路上偶爾有車輛逃跑似的快速駛過,緊接著一溜白煙迅速消失在天地一色的雪幕中。海拉圖嘎查的122戶牧民分散在85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幾十里地看不到一個人影,呼倫貝爾零下四五十度的嚴酷冬天和漫天的大雪,當遮天蔽日的白毛風刮起,牧民與他們的牲畜該往哪個方向走,那些在暴風雪中走失的人與牲畜,哪里才是他們避風與救命的港灣。比如在一場大雪中,邊境派出所的民警在刮著白毛風的漆黑夜里尋找了7個多小時,第二天凌晨才找到受困者并將他們送回到家中;在另一場大雪中,趕來救援的民警與護邊員10公里的路程跋涉了6個多小時。在一片末日般的景象中,所有的雪在巨大的狂風中傾巢而出,天地在一片混沌中被撕得粉碎,人與牲畜被大風刮跑,車輛陷入積雪無法自拔。

    救援者的講述將我們重新拉入雪中。這樣的救援數不勝數,或者在一場秋季的凍雨中,為了搶救牧民剛剛剪掉羊毛的羊,保證300多只羊不被凍死,民警們將羊塞進警車駕駛室一趟一趟轉移;為了撲救春季過境草原大火,民警與護邊員們40多個小時未曾合眼……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我們在一次次暴風雪的圍堵與草原的各種劫難中同民警們一路跋涉而來。

    那時風停了,圍坐在蒙古包的方桌前,邊境線上的過往同窗外的雪花一起簇簇飄落。如同等待救援的被困者,我們囚禁于各自的生活,徒勞無功掙扎又放任自己沉淪。那些無私的愛與救援,以及來自文學影視作品與想象中的人物陡然具像化地呈現在光線昏暗的蒙古包內,連同茫茫雪原中赫然出現的蒙古包本身,猶如大雪中綻放的曇花與海市蜃樓,透著啟明星般的光芒與隱喻,照亮每個人心底的一片空間與大雪覆蓋的茫茫雪原。

    我們圍坐在一起,荒僻的曠野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仿佛我們是彼此的親人或者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正因為一場雪的到來而千里迢迢趕來聆聽彼此的傾訴與多年的過往。

    那時午飯已經開始,一盤盤菜肴走馬燈似的被從雪地里端了出來。冒著爐火余溫的菜肴點綴著來不及融化的雪花顯示它在雪地里經過了一段距離的跋涉,傳菜的民警頭頂霜雪地將它們端了進來。這是一頓奢華的午宴,菜盤在20個到30個之間(某些菜一式兩份),顯然準備這些菜肴要比招待客人花費更多的時間,但民警們卻沒怎么吃。

    午飯的間隙我從蒙古包內走出,一陣更大的雪幕襲來,我看到飯菜被從旁邊的一座彩鋼房內端出并被疾走送到十幾米開外的蒙古包。這座蒙古包是巴特朝格圖家的一個家庭牧場,夏季用來接待游客。蒙古包外的木板杖子上懸掛著“邊境堡壘戶”“東烏珠爾邊境派出所護邊員之家”“東烏珠爾蘇木海拉圖嘎查新時代文明點”等幾個锃光瓦亮的牌匾,與兩條印著“守邊有責、守邊負責、守邊盡責”“草原110邊境牧民的守護神”的兩條橫幅,提醒我們這是在祖國的邊境線上。

    巴特朝格圖家有一萬兩千畝草場,他同母親與兩位哥哥共同擁有這些草場。父親其日麥拉圖兩年前因病離世,這位老人同草原上所有年長的阿爸阿媽一樣不懂漢語,蒙古包內懸掛著老人身著蒙古袍參加會議和與家人的合影。如果你在草原上遇到他,很難想象這位身穿蒙古袍操著蒙古語的老人是位江南后裔。

    蒙古包內懸掛著漢蒙兩種文字寫就的家風家訓“把草原上的愛和溫暖傳遞下去,守護草原就是守護自己的家園”。巴特朝格圖大學畢業在城市打拼了幾年后最終選擇返回草原。一如當年草原無私地接納他的父親,他想盡自己的努力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他沿著父親十幾年義務巡邊的腳步走了下去(2021年起每月有600元補助),每次邊境派出所的救援都有他的身影,在他的感染下,每當有人需要幫助,他的僅12歲的兒子都躍躍欲試地試圖加入他們。他說,這就叫傳承。

    我跟在從廚房走出的東烏珠爾邊境派出所副所長張胡其圖身后返回蒙古包,他說他已經在廚房吃過午飯了,并勸我多吃些。東烏珠爾邊境派出所的白滿達所長正害著感冒。他們并不覺得自己的工作是什么英雄事跡,他們遠離親人,轄區群眾就是他們的親人,在我們的追問下他們才吐露更多工作細節。

    午飯過后在蒙古包前合影,撲簌的雪花落在臉上癢而滲涼。凄迷的雪幕下,無邊的荒野空曠而遼遠。分別在即,我突然意識到事情的真相,仿佛一個即將被戳破的謊言,剛剛還如久別重逢的老友般與民警們圍桌而坐相談甚歡,坐在他們為我們預熱了兩個多小時的蒙古包內,吃著他們為我們頂風冒雪準備的午飯,為了照顧我們,他們甚至沒來得及吃飽,而我們轉眼就要拋下他們踏上我們未完成的旅程。

    轉身的一剎那,我們不敢回頭,生怕眼淚掉下來。無邊的大雪迅速模糊了他們的臉龐,他們的身后是唯一的一座蒙古包與一面雪中招展的五星紅旗。幾十米開外,就是中俄界河額爾古納河與祖國的邊境。茫茫的大雪迅速橫亙在我們面前,東烏珠爾邊境派出所的常標、巴特朝格圖、白滿達、張胡其圖,他們在雪中一字排開,敬禮并揮手告別,茫茫的大雪似乎要將他們吞噬。

    車輪轉動了片刻,我心懷愧疚,遂給白滿達所長發微信,我說我們走了,好像把你們丟在了大雪里。過了一會兒他回了一條。

    他說哈哈,我們一直在大雪里。

    護邊員

    當時我們正在被一群羊圍觀。我們的車停在了去往新巴爾虎左旗巴音敖包嘎查的一條土崗子下面,土崗子西邊幾十米開外是中蒙界河哈拉哈河,東面是牧民王雙家。有人提議去河套邊的紅柳窠子里轉轉,但他們走了一半兒不知為何又折了回來。后來聽斯日門說,紅柳窠子里住著正在哺育幼崽的草原狼一家。

    雪后的草原藍天與白雪閃亮得刺眼。王雙家的羊已經暗中觀察我們有一段時間了,它們全部擠在圍欄的一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們。等我發現它們時,一群擠在一起伸長脖子瞪著眼睛的羊幾乎嚇了我一跳。如果沒有圍欄隔著,它們也許會沖上來將我們團團圍住。羊這種動物有時候膽大得很。之前一群牛從我們身邊經過,連平時穩重的牛都歪著腦瓜瞪著溜圓的大牛眼睛向我們行注目禮。遠處的紅柳窠子里也許還有冒著綠光的狼眼在窺視。在人煙稀少的邊境線上,人類不得不接受動物們好奇的注視與檢閱。

    正當我與一群羊面面相覷,額布德格邊境派出所的副所長沙其爾與護邊員斯日門騎著馬從遠處趕來接應。斯日門綠色的蒙古袍在馬背上搖曳,好像一只欲飛的孔雀。

    斯日門家世代生活在中蒙邊境的草原深處,以前叫抵邊戶。他從父親那里繼承了全部的草原生存智慧,但他更勤于思考與總結,這讓他年紀輕輕就成了一位草原哲學家。開春的時候他家的兩匹馬與一頭牛犢遭了狼的毒手,斯日門絲毫不怪罪住在他家附近紅柳窠子里的狼家庭。他說這件壞事并不是它們干的,狼從不招惹住在它們巢穴附近的人與牲畜,這樣大家才能相安無事。前幾年巴爾虎草原鼠患嚴重,政府發了老鼠藥號召牧民滅鼠,從此草原上的鼠患就很少了,老鼠絕跡的同時草原鷹也跟著銷聲匿跡。由此可見,斯日門說,這樣說蟑螂也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他常常思考這個問題,但蟑螂存在的用處到底是什么他目前還沒有想清楚。

    河里的事情也是這樣,斯日門說,小魚打完,大魚也就沒有了。呼倫湖這兩年動不動就出現死魚事件,斯日門說,以前的人們用傳統的方式捕魚,現在人們用電網捕魚,廢棄的電池被隨手丟棄在水中;以前手電筒上的一小節電池丟在草原上,那片土地都將永遠變黑并且寸草不生。斯日門對草原的未來充滿擔憂,以前游牧時他家的牲畜每個季節去不同的牧場吃不同的飼草,現在牲畜被網圍欄禁錮,草場得不到休養生息的同時牲畜也只吃單一口味的草。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家門前的河套是候鳥的棲息地,每年開春天鵝野鴨云集,它們在此休憩繁衍,灘涂上擺滿了鳥蛋,斯日門守護著這些候鳥不給盜獵者以可乘之機。

    斯日門與邊境派出所的巡護路線許多路段車輛無法通行,騎馬巡護一次需要一天的時間,中午只能餓著肚子或者攜帶干糧。邊境線上基本沒信號,草原上氣候多變,夏天還好,冬季零下四五十度,遇到暴風雪,白毛風一刮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貝爾邊境派出所的護邊員圖門大哥有一次巡邏時被暴風雪困在野外一夜未歸,直到天亮才返回家中。

    圖門大哥氣質非凡,像個蒙古族的王爺。我們到達他家時,老遠就看到他身著華麗的蒙古袍氣宇軒昂地站在門口準備迎接我們。圖門大哥除了氣度不凡外還有一個特點,他的漢語講得非常快,流利,且沒有口音,但有時不好理解。

    生活在邊境線上的牧民,守護邊境就是守護自己的家園。圖門家從圖門的爺爺開始祖孫三代義務守邊,圖門的母親也是“鐵姑娘護邊隊”的成員。

    圖門大哥說蒙古人以前不駐牧,亦不儲備牲畜過冬的飼草,老牧人知道哪片牧場適合過冬,沒有經驗的牧民則跟著黃羊走,黃羊棲息的地方雪少、草好,適合過冬。

    圖門的爺爺是草原上最早的一批共產黨員,犧牲在了“諾門罕”戰役中。近一個世紀的接力,祖孫三代累計巡邊10萬公里。無論多么惡劣的天氣,圖門從未間斷過巡邊,他巡邏的邊境也從未出現過人與牲畜越境事件。

    每年開春,遷徙到呼倫湖與貝爾湖之間的烏蘭諾爾消夏的候鳥總要停留在圖門家旁邊的查干諾爾休憩兩天,深秋候鳥南遷亦如是。候鳥的鳴叫鋪天蓋地席卷過圖門家的屋頂,在這一來一回的遷徙中圖門大哥的年紀就又長了一歲。圖門17歲的小兒子心疼年過6旬的父親,主動加入了同父親巡邊的隊伍。圖門說,要將家族守邊的責任“世代傳下去”。

    我們一共拜訪了四位護邊員,除了巴特朝格圖、斯日門、圖門,哈森格日勒大姐是唯一的女性。哈森大姐她40歲學漢語,口齒伶俐,風趣幽默且敏銳。我們見到她時,她正在向邊境派出所匯報界河對岸一座露天煤礦加大產量日夜開采這一反常情況;有時界河對岸傳來槍聲,已經65歲的哈森大姐立刻翻身上馬跑到邊境去看個究竟。哈森大姐家有100匹馬,100頭牛,500多只羊。一對鴻雁混跡在她家的鵝群中大搖大擺四處游蕩,夏天時一群鴻雁與她家的鵝群為伍,秋季遷徙時,這對鴻雁選擇了留下來。

    有一次,一位騎行的南方女孩兒車子壞在了草原上,斯日門和路過的牧民幫她修好自行車并殺了一只羊來款待她,第二天女孩兒過意不去非要將1000元錢塞給斯日門,斯日門婉拒了她;還有一次,兩輛京牌越野車來到草原上,北京來的客人出價一千打算品嘗一下斯日門的烤全羊。宴飲的喧鬧吸引來了附近的牧民,北京的客人很快就醉倒了。不斷有牧民加入,歡飲通宵達旦。第二天睡醒一覺的客人們很高興,說早就聽說過蒙古人性格豪爽,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他們是生活在呼倫貝爾草原深處普通的蒙古族牧民,他們熱情豪爽,但比普通人多了更多的責任與警惕心。

    ……

    (節選自《美文》2024年8期)

    謝春卉,魯迅文學院第35期內蒙班學員、內蒙古大學第十一期文研班學員,曾獲全國首屆“美麗中國”征文一等獎、首屆“林非散文獎”、呼倫貝爾市文學藝術創作“駿馬獎”、《草原》文學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