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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謎樣的人生》| “她的生命拒絕自我浪費”
    來源:澎湃新聞 | 孫竹  2024年08月13日00:03

    勞拉·湯普森是一位犯罪小說作家,也擅長傳記創作。她的第一本書《犬》獲得了薩默塞特·毛姆獎,還寫過備受好評的南希·米特福德傳記《寒冷氣候中的生活》(Life in A Cold Climate)和《紐約時報》暢銷書《米特福德六姐妹》(The Six:The Lives of the Mitford Sisters)。相較于學術性的傳記類書籍,湯普森的這本阿加莎·克里斯蒂傳更像閨蜜之間的絮叨。

    阿加莎對筆下人物的“內心的怪癖”進行了深入考量。她相信人的本性,相信人本質上是無法挽救的。她不贊同現代的觀點,即教養能夠鍛造本性。“生活的悲劇在于人不會改變。”這是波洛的口頭禪之一。在《底牌》中,波洛拒絕接受虛假的謀殺供詞:“沒有人能做不屬于自己本性的事情!”波洛說出了他創造者的想法。阿加莎絕對認同這一觀點,即每個人都有恒定不變的本性,而這個本性通常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一個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只有在面臨考驗時才會顯現出來——在你站住或是跌倒的那一瞬間。”(50-51頁)

    赫爾克里·波洛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創造的大偵探。他的初次登場是在1920年的小說《斯泰爾斯莊園奇案》中。波洛是一位講究細節的比利時人,他以獨特的方法和推理技巧解決了很多看似無解的案件,因此聲名遠播。“《斯泰爾斯莊園奇案》中有一位主要人物,此后也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生活中處于核心地位。他在某種程度上像是她的另一個丈夫,也是個不易對付的角色:他就是赫爾克里·波洛,一個神秘的比利時人,瘋狂熱愛秩序,好笑而虛榮,以聰明絕頂的頭腦和墨黑的小胡子為人所知。這個形象缺乏真實感又令人難以信服,卻從出現在書頁上的第一刻起就栩栩如生,以一種無法定義的文學特質與讀者建立起了聯結。”(由于波洛的受歡迎程度,許多影視作品都以他為主角。其中最著名的是1984年至2013年間的英劇《大偵探波洛》,由大衛·蘇切特扮演波洛,這部劇集在全球范圍內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使更多的人了解了波洛和他的推理世界。)

    波洛在小說中一直重申:“人性。我想,這也許是我對這個案子感興趣的真正原因。”在阿加莎筆下,被害者有可能是大家都討厭的對象。比如《陽光下的罪惡》中的艾蓮娜·馬歇爾,或《羅德島三角》中的瓦倫丁·錢特里。她們玩弄男人的方式在偵探小說中反復出現。“這是阿加莎逐漸開始搭建的模式之一。這些女性的存在建立在男性的欣賞之上,因此世人都視她們為危險人物。阿加莎的直覺告訴她,她們其實很脆弱;她們更多是獵物,而非掠奪者。這些角色中蘊含著支撐阿加莎偵探小說的信念的起源,即受害者的性格決定了他或她的命運。這一點讓她始終保持著興趣:謀殺行為中所包含的,人類本性中最精華的內核。”(65-66頁)

    《謎樣的人生》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傳記中涉及感情生活最多的一本書。作者向讀者展示了一個感性的阿加莎。阿加莎通過她創造的故事,展現了自己的觀點:“平等是通過不斷的兩性意志斗爭實現的。戀人們總會吵架,我向他擔保說,‘因為他們不理解對方。而當他們理解對方時,他們就不再相愛了。’”(124頁)經歷了第一次失敗的婚姻,阿加莎對伴侶的選擇更慎重了,借波洛之口,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假使他娶了一個熱情洋溢地愛著他的女孩,會有這樣大的好處嗎?我常常觀察到,對男人來說,有一位愛他的妻子是極大的不幸。她會出現嫉妒而大鬧,她會讓他看起來很可笑,她會堅持要擁有他所有的時間和注意力。啊!非也,那樣的生活未必會稱心如意。”(269頁)

    我讀過不少阿加莎的傳記,這本《謎樣的人生》是描述阿加莎第一次婚姻破裂之后“失蹤的十一天”最詳盡的。阿加莎用了假名在位于英國北約克郡的溫泉小鎮待了十多天。在一家水療院,她和其他客人一起喝咖啡,看報紙,甚至做起了填字游戲。她留下了尋找她的線索,但是收到線索的人并沒有當回事。她只能繼續留在水療院里,讀著報紙上有關她失蹤的新聞。她像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窺探著自己,既享受著這份孤獨,又期盼著被大眾發現。她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像戲劇。

    謀殺不是阿加莎小說的全部。她曾在小說里借用他人之口追問:“你認為愛情是一件幸福的事嗎?”《H莊園的午餐》中的埃莉諾善于隱藏自己的感情,《尼羅河上的慘案》里的杰奎琳·德貝爾福特懷著激昂的滿腔熱血大開殺戒。她們本質上是姐妹:都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不能完全回報她們感情的男人。杰奎琳愛著西蒙·多伊爾,后者被富有迷人的琳內特·里奇衛迷得“眼花繚亂”。杰奎琳本性并不是殺人犯,在《尼羅河上的慘案》里,杰奎琳愛的男人想要實施謀殺,而她知道他不夠聰明,無法獨自成事。“所以我也必須參與其中,看著他點兒。”杰奎琳對西蒙的愛超越了理智也超越了公正。勞拉·湯普森認為,波洛雖然不贊成謀殺,但他理解這些為愛付出自己的女性。“如果絕望蒙蔽了她們的道德,他不會寬恕,但他能夠理解。”(287頁)他理解人性的弱點,但堅決地予以反對。“盡管這并非她的本意,但1926年的失蹤事件固化了她在公眾心目中的形象:一個微笑外表下隱藏著難以估量的深度的女人。”(343頁)

    1966年,弗朗西斯·溫德姆在《星期日泰晤士報》上發文說“阿加莎·克里斯蒂是犯罪小說溫馨派的縮影”。她的大多數案件都發生在上流社會,她總是不遺余力地描寫罪案發生地的優雅的環境和各種家居細節。這是阿加莎對“有序世界”的迷戀的一種表現。在她的小說里,罪犯具有超高的邏輯思維,能夠輕松地騙過大多數人。無心的行為在她的小說里是不被允許的。勞拉·湯普森認為,阿加莎對有序和安全感的迷戀,對人性的深入探究,構成了英國式謀殺的本質。阿加莎對于自己在戲劇方面取得的成就非常滿意,她很享受寫劇本。她的大多數故事發生在固定的場景,比如牧師住宅、鄉村別墅的圖書室或者是豪華火車。就像勞拉·湯普森在書中所寫:“有圍墻的花園、彎彎繞繞的小路、花期短暫的山茶花、陽光透過百葉窗留下的陰影……這就是阿加莎夢里的幻景,她在其間穿行。”(401頁)這些場景可能是阿加莎熟悉的環境,由于發生了命案,它們既擁有險惡的一面,同時又具有安全感。如果沒有發生命案,這些場景是溫馨的,讓人熟悉和安心的。不管這個世界變成什么樣子,在阿加莎的筆下,場景永遠懸浮在1932年的英國,在燒著火的休息室里舒適地享用茶點,這種帶有矛盾的設計吸引讀者有讀下去的欲望。但是這些作品同時又純粹得不自然,阿加莎的作品與現代情感分道揚鑣,不是因為她比起可口可樂更喜歡伯爵茶,而是因為她更愿意看到人性的真相。她的一生目睹了世界的變幻,“晚年時,她看到了現代世界的天真,那是一種對完美性的政治化信仰,以及其與對意識形態、無政府狀態和暴力的熱愛之間的聯系。與此同時,她愈加退回到自己的秘密想象中,描繪以往的記憶”(429頁)。偵探馬普爾小姐是阿加莎創造的另一個自己,馬普爾小姐的記憶正是阿加莎的記憶,“坐著四輪馬車去看午后場的演出,劇院里的咖啡奶油”,這些留在記憶深處的東西,為現實再造提供了很好的素材,為空無一物的舞臺布景增添了逼真感。阿加莎知道世界已經改變了,但她并沒有隨之改變。像馬普爾小姐一樣,她可以直面現代世界想要回避的事實。她不關心世界的變化,她只在意人性。

    阿加莎之所以讓人著迷,不單單因為她是偵探小說女王,她的生活也像她的小說一樣精彩,她最傳奇的作品便是她的人生。阿加莎的美德在于她的活力。正因此,她對這個世紀的描繪充滿了熱情和好奇,她的生命拒絕自我浪費。作為藝術家,她也站在美德的一邊;她的偵探小說探討正義,但作為藝術家,她終究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