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四年五至六月《雨花》《四川文學》《芙蓉》《長城》: 愛能夠療愈傷痛
作家是心靈的醫者,他們敏感于人們精神與肉體上的疲態,以現實關注的立場書寫個人與時代的病痛,并以溫情的話語撫慰人們心靈的創傷,幫助孤獨與迷茫的人們尋找療救的辦法,從這些文字中,我們感受到作家情感上的共鳴與安慰,從而更加堅定地面對困難與傷痛。
突破生命孤獨的韌性力量
都市之中,孤獨成為常態化的存在,作家觸及現代都市價值體系,對都市的個體生命狀態展開書寫。趙松的短篇小說《雅歌》(《雨花》2024年第6期)中,音樂人孫道是一個不善言辭、但對藝術有著嚴格要求的青年,因為不被他人理解和賞識,他的內心逐漸封閉,變得孤獨起來,但是沒有藝術天賦的朋友卻因迎合世俗審美,成為了知名藝術家,畫展高朋滿座,孫道在社會中所受到的冷遇,反映出都市生活精神匱乏的孤獨本質。
李永兵的短篇小說《墻上的歡愉》(《雨花》2024年第6期)中,鐘靈有著在墻上寫字表達歡愉的習慣,結婚時,她在墻上寫字表達歡愉,離婚時,她也在墻上寫字表達歡愉,與陌生男人遠行時,也在墻上留下了字跡,鐘靈的特殊習慣招致他人的誤會與不解,但是鐘靈依舊我行我素,因為這是一個孤獨的生命個體向世界表達自我的方式。
王歐雯的兩部短篇小說《行跡覆蓋野林》《鉆出那個夜晚》(《四川文學》2024年第6期)圍繞“孤獨的行旅”展開,無論是《行跡覆蓋野林》中那個天生鈍感不自知的陳和燦,還是《鉆出那個夜晚》中身無分文四處云游的“我”,都對一切表現出淡漠和疏離,作家對當下青年情感缺失狀況進行探尋,以個體生存經驗思考時代的情感生活問題,呼喚社會對“情感危機”的關注。
死亡是人生常態,也是生命的自然進程,如何接納死亡也成為作家關注的問題。在阿乙《疾病的鏡子》(《芙蓉》2024年第3期)中,次姐得了一種頭疼的怪病,她多次去醫院檢查,卻沒有查出病癥,在作者看來,這是思維敏感的次姐對生命易逝的恐懼表現。后疫情時代,像次姐一樣對疾病、死亡感到焦慮的人群,心靈與身體都需要得到需要治療,而文學應當幫助人們坦然、豁達地接納死亡。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經濟飛速發展,人們的欲望也隨之膨脹,小人物往往在當代生活中表現出無所適從,他們有的被迫卷入欲望的漩渦之中,有的深受權力與欲望的困擾。劉太白的中篇小說《起身炮》(《四川文學》2024年第5期)中,人與人因利益引發的算計一環扣一環,洪潔和李力耕本是在城市里相互慰藉的同路人,卻在金鐘萬財富和欲望的誘惑下反目成仇,洪潔因一場爆炸而流產,李力耕因為一場爆炸而失去生命,作者叩問道德底線,更是對這種現實表達了批判。
唐麗妮的中篇小說《刺眼的白瓷碎片》(《四川文學》2024年第6期)講述了底層修車工老萬打拼失敗的經歷,老萬原本是老廠總裝車間的一名裝配工,兩個月前突然調到青島服務站,這次偶然的調職使他看到了改變命運的希望。但是,服務站內部員工勾心斗角,廠領導輕而易舉地將他開除,不死心的老萬與發小合伙開了一家維修店,想要繼續維系他“前車蓋王國”的事業,然而卻又被發小騙取財物,修理店之夢也隨之幻滅。老萬萬般無奈地回到堂哥狹小擁擠的小家,短暫的輝煌就像醉酒后的大夢一場。作家秉持現實主義的寫作姿態,自覺從小人物立場出發,為社會底層人群發聲,再現了他們的生存狀態,對小人物生存的困難表達同情。
在記錄磨難悲苦的同時,作家們也勤于發掘小人物所擁有的生命韌性,他們在與權力的對抗中閃耀出彌足珍貴的人性之光。余同慶的《天黑就回家》(《雨花》2024年第5期)中,心懷“祖屋夢”的馬兵在“夢里老家”莊園買下了一套老宅,然而有一天首富要來瓦莊度過除夕夜,開發商為了討好首富要求肅清所有住戶,現任戶主馬兵和前戶主李小漢有家不能回。在威逼利誘面前,兩人建立起“革命友誼”,計劃躲在深山藥王神像后面,等待除夕夜降臨時悄悄回祖屋。當據點被發現時,李小漢為了掩護馬兵,主動跑出去被抓,并被送往養老院,深受感動的馬兵決定踏上車程,將孤身一人的李小漢接回“夢里老家”過年。小說中,人與人之間真摯的情意和人性的閃光點顯得格外珍貴。作家在與小人物共情的過程中,彰顯了知識分子的社會擔當與責任意識。
以愛為光與自我療愈
面對各不相同的人生困境,很多人勇敢地逃離虛無,尋找實現生命價值的方法。凸凹的短篇小說《琥珀》(《長城》2024年第3期)講述了一個即將退休的老干部如何調整自己心態的故事。蘇珊·塔桑格對疾病的發作過程進行過研究:“疾病削弱病人,限制他,使他失去活動能力,減少他和周圍世界正常的交往,使他日暮途窮而不得不依靠他人。”畢勝利的心態變化正是這樣,一向早起的他開始睡回籠覺,提早準備夜壺以便起夜,一點不舒服就去醫院開特效藥,甚至在辦公場合敏感一切有關“退休”的詞語,但畢勝利最終戰勝心理上的恐懼,意識到自己仍然擁有充沛的精力和體力,心態上的調整使他獲得了生活的動力,他超額完成了工作任務,得到了周圍人的贊賞。
苑楠的中篇小說《逃亡》(《長城》2024年第3期)中,“我”的家族被病疾所籠罩,而“我”的姑姑卻成功從中逃離,全身心地融入另一片土地,融入它的文化、思維和精神存在,正如姑姑所言,“如果你感到不適,不要害怕,那或許是促使你改變現狀最有力的力量”,不要畏懼死亡,一味地呻吟抱怨不能改變任何事情,生命的意義正是在逆旅中不停行走。
愛能夠消解痛苦的折磨,療愈內心的傷痛。楊文冰的《半坡懸月》(《四川文學》2024年第5期)中,馮妍的人生一直處于低谷,她的孩子先是被確診為自閉癥,十年后又被自家門前來往的大車撞斷了一條腿,沒過多久丈夫馬繼千也因病去世,家庭的重擔全部落在這個柔弱的女人身上,但馮妍以堅韌的意志將孩子拉扯長大,并在特殊學校經費不足的情況下無償捐出自己的別墅,以幫助更多“星星的孩子”,當年失手撞傷孩子的司機也因為內心的愧疚加入到這一項慈善活動中來,以消解多年來內心痛苦的折磨。
十八須的《松林地》(《四川文學》2024年第5期)中,老陳最終聽從妻子的心愿將她葬在松樹林里,在那片充滿愛情回憶的松林地里,他并不孤獨,也不恐懼此后獨身一人的生活,因為那里埋葬著愛人和美好的回憶,愛消解了老陳對死亡的恐懼。
文學是人學。生而為人,我們必然會面對生活中不可逃避的孤獨、遺憾,以及種種不幸,在這些新刊新作中,我們不僅感受到文學感知疼痛的力量,更能體會到作家為尋找療愈所作出的努力,無畏的勇氣與無私的愛意是作家開出的良方,它們能夠療愈疲憊的心靈,化解人世間的苦難。
(作者系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