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li>
  • 
    
  • <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source id="gucoo"></source></li>
    <rt id="gucoo"></rt>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薔薇箋
    來源:新民晚報 | 肖復興  2024年08月06日14:56

    春末,去了一趟蘇州,穿街走巷,在一條叫作文衙弄的里弄深處,找到了藝圃。這是一座明代園林,小巧玲瓏,古樸幽深。進門,狹窄的甬道旁,植有一株迎客薔薇,攀墻而立,正是花開盛時,滿架粉紅色的細碎花朵,在微風中如群蝶翻飛,灑下一地斑駁花蔭。

    簇擁到薔薇花下照相的游人很多,湊熱鬧,我也擠過去,見縫插針,照了一張。白發紅花,也是一番景致。在百花群中,我喜歡這樣細小的花,不大喜歡那種大朵的花,如繡球花,團團錦簇,鼓脹如乳,大得有些不真實。同樣春末時開的花,牡丹和芍藥,花朵也太大,一副華貴雍容的富態樣子,都比不上薔薇,小巧可愛,如一群放學后歸家的小學生,擁擠著,歡笑著,跑出校門。能聽見花的聲音。當然,春天這時候的木香花也小,但只有白一種顏色,趕不上薔薇花色彩繽紛,更明亮照人。丁香花也小,但香味過于濃郁,有些嗆人。薔薇花卻只有顏色養眼,沒有那么香氣襲人,所謂: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我把這張藝圃薔薇花下照的照片,微信發給一個遠方的朋友,她是我童年的伙伴。在一條老街上,我們一起長大。只是歲月如流,浮生顛簸,如今人分兩地,多年未見,只靠手機微信,偶有聯系。

    前不久,我收到她微信發來的一張照片,居然也是在藝圃,也在進門狹窄甬道那一株攀墻而立的薔薇架下。只是春天早已過去,一架翻飛的薔薇花,一朵不見,曾立枝頭的蝴蝶,已不耐煩,早都飛走。微信中,她告訴我:你照片中的薔薇花已經落沒了,現在,倒是綠葉茂盛。

    她是特意去了一趟蘇州。她住的地方離蘇州不遠,蘇州去過多次,但從沒去過藝圃。微信中,她又說:沒想到,輾轉在市井街巷中,竟藏著如此層出不窮的景觀,差點兒就錯過了。只是薔薇花未能看到。她問我: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看見薔薇花,是什么時候嗎?我說記不得了。她說剛上中學初一那年的春天,在正義路,第一次看到了薔薇花,以前,咱們誰也沒見過。

    正義路,離我們住家很近,那時候,過老街的北深溝胡同,穿過護城河和明城墻,就是正義路。那里有一個帶狀的街心公園,盡北頭便是長安街。初一那年春末一個星期天的早晨,我們兩人約好一起到那里溫習功課,書本上跳躍著從樹葉間篩下來的明媚晨光,也跳躍著喜悅的心情和懵懵懂懂的感情,我是記得的。但她說那里還有盛開的薔薇花,我記不得了。怎么不記得了呢?她說,就在我們看書時坐著的石頭旁邊,一叢黃色的薔薇花,開得特別旺盛。花葉間有刺,還扎你的胳膊了呢!慚愧得很,我真的想不起來了,畢竟過去了六十多年。但那一刻,正義路街心花園的薔薇,和藝圃的薔薇,疊印一起。暮年的薔薇,她沒趕上,已經凋落;少年的薔薇,我忘卻了,卻還開放在她的記憶里。花開花落,就是人生。人生顛簸,有得有失,卻在日后的某時某刻,或某處某地,總能達到了平衡,或讓我們會心,或讓我們愧心。

    不禁想起放翁的詩:小軒愁入丁香結,幽徑春生豆蔻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