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做新時代的批評家,需要先做這幾件事
文學批評當然要深入文學現場,但今天的文學現場無限復雜,甚至連“文學”“寫作”本身都開始變得模糊,紙媒文學、網絡文學、超文本文學,全民寫作、職業寫作、網絡寫作、軟文寫作、游戲寫作、編劇短視頻腳本寫作、AI寫作等等,這些大多都是新現象,而這些“現象”之間也頻頻出現了界限模糊、交互的“新新現象”。對于大多數批評家來說,都是極大的挑戰。今天的文學批評如果還想及物以及有效的話,批評家恐怕要先做幾件事。
第一件事是跨界。“文學的蝶化”也好,“寫作的泛化”也好,當代寫作的跨界,比如跨文體、跨媒介、跨業態等正在成為趨勢,而文本也不可避免地留下跨界的痕跡,甚至很多寫作在創意階段已經準備好了跨界。早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就有人指出,許多小說寫作為影視改編而準備,而今天,許多小說包括故事,自一開始,其寫作就指向游戲、影視(包括短劇、短視頻)改編甚至文旅宣傳。在文學網站,編輯們簽約、“收購”小說,著眼點很大程度上在于作品的跨界潛力。寫作與文本的跨界倒逼批評家,不能用單一與靜止的標準去衡量交互與流動的文學現象。今日的批評家對小說家、編劇、文案策劃、游戲架構師的工作無須多么精通,對游戲、影視、短視頻、小說、詩歌各種文體也無須多么熟稔,但是不妨在讀紙媒文學之外,也讀讀網絡小說,看看電影,刷刷短視頻,玩一把游戲,開闊一下視野,了解一下真實的“文學現場”,不至于工作的時候,面對“新”作品手足無措。
第二件事是建設。毫無疑問,文學首先是事業,它同時也是產業,二者并不矛盾。文學天然具有事業功能、審美屬性、產業價值,而當下產業化早已經是事實。在事業視野下,文學需要布局、指導與規范;在產業視野下,文學作品(也包括泛文學)需要接受市場與受眾的反饋。在這種關系下,作為消費者的讀者是不可被指責的,作家/供給側——作品/產品——讀者/消費端形成了閉環,此時批評家的位置在哪里?他應該站在哪一方?
批評家此時能做的事情有兩點:一是幫助讀者準確地去接受作品,實現“消費”(審美)活動的價值最大化。讀者的需求是有層次的,娛樂的、知識的、精神提升的等等,批評家可以在“服務”的同時予以引導。當然這個潛在讀者也包括文化創意產業的下游環節,我們也可以幫助他們尋找、確證作品的可二度創意與轉化的材料。二是幫助作家改善、優化“產品”質量,從專業的角度、從讀者的角度去給他們的創作與作品提供建議,而不是一味表揚或者大而化之的指責。也就是說,要客觀、專業地站在創作、閱讀之間,做好“中介”工作,對作家與讀者都有價值。反之,則我們的工作,作家不以為然,讀者也不以為意。對于作家來說,批評家的優勢除了理論,更重要的是“見多識廣”,他們的建議與提示,無疑幫助作者建立了一個高質量的寫作“工作坊”。
第三件事是學習。批評家的工作不是拎著一把理論的錘子到處尋找作品的釘子,合適的一頓敲打,不合適的視而不見。但批評家手里總得要拎一把家伙,也就是批評的工具。立場與偏見是批評工作的一部分,批評工具更重要,對于今天的批評家來說,學習以及持續學習應是日常工作。文體知識、類型知識、創意知識、媒介知識、產業知識等等,都應在涉獵與了解的范圍,實現批評能力與視野的雙跨界,更好地做好建設工作。
在創意時代,重新做一個批評家是一件幸福而艱難的事情。幸福在于,我們的批評對象無比豐富,我們的批評理論也空前充足,批評家可以打一場空前富裕的“仗”。艱難在于,我們要不斷地走出舒適區,去既定而不是選定的戰場戰斗。如果繼續把戰斗拉回自己熟悉的區域,那么文學批評的“圈子”只會越來越小,最終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