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駛過琳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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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天，對于位居四川盆地東北部、嘉陵江中游的儀隴縣來說，比暑熱更勝的是高鐵開進(jìn)了琳瑯山。“復(fù)興號”龍一般騰挪的身軀，穿行在紅色革命老區(qū)，連通了朱德、張思德故里的山與水，儀隴與北京的距離變得不再遙遠(yuǎn)。
如果從四川成都出發(fā)，坐上高鐵去儀隴，在新縣城新政下車后，一眼看見的，一定是嘉陵江。嘉陵江源自秦嶺，垂直穿越中國地理南北分界線后，婀娜騰轉(zhuǎn)，流經(jīng)南充市儀隴，以一脈清流、豐茂物產(chǎn)，哺育這方生靈。
嘉陵江的顏色是什么？清澈玉質(zhì)的江水會告訴你：只此青綠！你見過“石黛碧玉相因依”的新政嘉陵江離堆嗎？這里有大書法家顏真卿的真跡，當(dāng)石壁上他親筆題寫的“德”字凸顯眼前時，它所揭示的真諦，不正是儀隴兒女滿腔的赤誠嗎？！
這一個“德”字，和儀隴老縣城金城山北面絕壁柳家?guī)r下的“德”字遙相呼應(yīng)，那既是一個全國罕見的巨大石刻，也是一段歷史無言的訴說。據(jù)史載：儀隴老縣城金城鎮(zhèn)，公元前314年秦惠王滅巴國，建立巴郡，置閬中縣，儀邑（金城鎮(zhèn)）屬之。
生活在金城鎮(zhèn)的人們曾長期飽受旱災(zāi)和飲水之苦。2003年7月8日經(jīng)國務(wù)院批準(zhǔn)，儀隴縣人民政府駐地由金城鎮(zhèn)遷往嘉陵江邊的新政鎮(zhèn)。2005年9月29日，當(dāng)金色的桂花香飄大地時，新縣城正式搬遷至此，革命老區(qū)新政從此煥然一新。
一條江，總是為一座城而流淌；一座城，總是為一條江而守候。今天的新政新縣城，早已像浴火重生的涅槃鳳凰：寬闊的大街，美麗的街心花園，以及鱗次櫛比的高樓……還有遠(yuǎn)方駛來的動車，永遠(yuǎn)結(jié)束了儀隴不通火車的歷史。
在這個夏天，走進(jìn)儀隴吧。在這里，還可以慢享多年文脈積淀的美好時光。還記得2018年2月，在韓國平昌冬奧會閉幕式上，來自四川南充的川北大木偶——兩只“熊貓隊長”嗎？當(dāng)它們閃耀登場時，迎來多少欽羨的目光啊。
川北大木偶的前世今生之謎，也被更多人揭曉：它是南充市首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至今已有300余年歷史，誕生于儀隴縣石佛鄉(xiāng)。據(jù)傳清初移民時，由一楊姓家的木偶藝人帶來，代代傳承，直至蜚聲國際。
木偶也是有靈魂的，它的動態(tài)與神情讓人感受到它生命的存在，穿衣、脫帽、拂袖、吐火、變臉、書法……在儀隴，嘉陵江孕育的生命藝術(shù)形式，不只有川北大木偶，還有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川北剪紙等，與江一同生息。
這些珍貴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凝結(jié)和傳遞著儀隴兒女共同的情感和思想，也成為中華大地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看吧，在儀隴剪紙博物館里，川北剪紙傳承人何小鏘老師正拿著剪刀創(chuàng)作作品，同時正在向孩子們傳授著精湛技藝。
儀隴剪紙源遠(yuǎn)流長，蘊(yùn)藏著古老的文化內(nèi)涵，具有樸實自然的藝術(shù)特色。過去，儀隴剪紙多見于喜箋和刺繡，同時，它和儀隴皮影、藍(lán)印、民歌緊密結(jié)合，互生互長，并行發(fā)展。儀隴剪紙既不同于北方剪紙的大刀闊斧，也不同于南方剪紙的精雕細(xì)刻，而是粗中有細(xì)、細(xì)中有粗。
不但如此，儀隴還是篆刻之鄉(xiāng)，印從書出，印外求印，顧盼生情。儀隴篆刻有的屈曲有的平直，就如同大自然的山水雕琢：嘉陵江穿城而過，山是一幅畫，水也是一幅畫。
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儀隴大地的每一處風(fēng)景，都融合了它們自身的魅力，有著不屈的精神和意志，煥發(fā)出昂揚(yáng)的生命力，這也是每一個儀隴人的真實寫照。
2
高鐵穿過嘉陵江，在一個叫“馬鞍”的地方再次停駐。仰望開去，神奇的琳瑯山，猶如一顆天然的翡翠明珠，鑲嵌在川東北大地的一隅，靜靜地散發(fā)出璀璨的光芒。
走進(jìn)琳瑯山，就走進(jìn)了一個神圣的殿堂，這是一個偉人誕生的地方！首先映入視野的是威嚴(yán)雄壯的入口牌坊，與之比鄰的是天然形成的錘鐮石。四圍山巒如聚，翠微蒼蒼，山勢清奇，狀若五星。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
現(xiàn)實中，早沒有了金戈鐵馬的征戰(zhàn)，刀光劍影和鼓角錚鳴也淡出記憶的背景和畫面，眼前的一切顯得是那樣的沉靜、恬淡，就像一幅雋永清新的詩意畫卷，蘊(yùn)含著豐富的人文精神，吸引著讀者不斷去翻閱和品味。
順著青石鋪就的山間小道，于青青的翠柏林中，走進(jìn)朱德誕生的地方。兩棵枝繁葉茂的樹首先映入眼簾，樹下安葬著朱德的父母。那樹根植于土里，葉卻相握于云間。筆直的干，遒勁的枝，獵獵生風(fēng)。
在其母親鐘氏的墳?zāi)骨埃嗌偃瞬唤袊@：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農(nóng)家婦女，卻孕育了一個讓世界矚目的偉大馬克思主義者，一個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軍事家、政治家，這個農(nóng)家婦女，該具有怎樣寬闊的胸襟，該擁有多強(qiáng)的生命毅力？她不正是當(dāng)時舊中國千千萬萬母親的縮影嗎？
朱德故居前，分明有一海山半島凌空突兀，恰似蓬萊仙境。在薄明的霧嵐中，從山澗隱隱傳來淙淙的泉水聲，叢林里清脆的鳥鳴音……偉人故居前的四方田，棱角分明，卻又外延開去，緊攬山河入懷。那時候，山谷間仿佛有一匹駿馬踏煙而來，讓人胸中不禁產(chǎn)生一股“蕩胸生層云”的英雄豪氣來。
正值夏日，故居前面的荷塘，荷葉亭亭，綠色潤心。誰承想：這白色的墻，這青色的瓦，這褐色的土地，這一座看似很普通的川北農(nóng)家小院，卻走出了“紅軍之父”朱德！這里就是少年朱德生長的地方！
小院周圍劍竹挺拔，一如將帥傲然絕立的身軀。遐思間，仿佛看見炊煙在空中氤氳裊繞，老牛的哞叫聲也在耳畔再次回響，米酒的清香飄向了這里的每一個地方。堂屋門楣上方郭沫若親筆書贈的“朱德同志舊居”匾額，輝映著這里的一切。如今，那陳列的生活用品，笨重的勞作工具，還有朱德同志使用過的桌子、椅子、床鋪等，物貌依然，然而偉人何在呢？！
穿過時空的隧道，仿佛看見一個英姿勃發(fā)的少年，于刀光劍影中，沿著那條青石鋪就的小路，義無反顧地大步朝前走著。志士恨無窮，只身走西東，投筆從戎去，刷新舊國風(fēng)……少年從此走出了琳瑯山，走過了二萬五千里長征……時空因此而凝結(jié)，記憶因此而永恒！
矗立在朱德紀(jì)念廣場，正中一座高大的漢白玉朱德雕像，依舊是那熟悉的身影，那慈祥的面容，讓青山出彩，讓河流增輝。鄧小平同志題寫的“朱德同志故居紀(jì)念館”九個遒勁的金色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山是一幅圖，水是一幅圖……這里仰受自然的恩澤，被點(diǎn)畫成奇異美妙的圖案，深藏于川東北的千山萬壑中。大自然的景觀超凡脫俗，彰顯了朱德元帥戎馬倥傯的傳奇人生，偉人文化與自然景觀相映生輝，帶給人們的是深深的心靈震撼。
3
高鐵過處，有一個湖。說的是湖，實質(zhì)是一條狹長的河，蜿蜒曲折于琳瑯山溝壑，蛟龍藏海似的隱匿山川。又如一縷錦緞，玉帶般飄繞過紅色傳奇的馬鞍場，挽系在楊橋鎮(zhèn)的柏楊橋。
寫的是橋，卻是一道黃土夯實的堡坎，果斷地攔腰截住河床。它極像川東北一名憨厚樸實的漢子，赤裸肌膚，鉚足氣力，把錚錚鐵骨魂傳導(dǎo)至河之隱秘地燎原電站，把滿腔柔情傾注到河之兩岸的青松林海。
河靜默著。但蓄積著千百年來這方土地的歷史榮辱，還有遠(yuǎn)山近水的光和影。只觀河面一平如鏡，除了水葫蘆偶爾的漂移，小魚兒忽而的跳躍，兩岸的青山大多時候和她無言相守，莫非有山花代為傳情？
追尋革命先烈遺跡，波浪劃開并不寬闊的河面，水葫蘆來不及讓開，被畫舫擁入懷中。正在水葫蘆下閑聊的魚兒們也許受到了驚擾，懵懂懂往空中躍了幾下，欲探個究竟。山影淡淡，河水卻積淀了山的豐富內(nèi)容和情感，任由山花去宣泄和感染。
走過錘鐮石，便走進(jìn)了馬鞍古街。聽，馬鞍古街在訴說。它又名紅軍街，若一條巨蟒橫臥在琳瑯山下。大樹下，孩子們正在誦讀；屋子里，一只小貓跑了出去；椅子上，一個大爺正在打盹……
古街有“五宮一廟”，相傳其中有為紀(jì)念蜀漢劉、關(guān)、張?zhí)覉@結(jié)義中張飛功績而修建的，也有專為湖南會館和廣東會館中傾訴離鄉(xiāng)別情而建的。1933年紅九軍政治部在這里建立了蘇維埃政權(quán)，遺址上眾多的石刻標(biāo)語，還提醒著人們當(dāng)年這里發(fā)生的故事。
一條古街的似水年華，拉近了歷史和現(xiàn)代的距離。琳瑯山下的柏楊湖，滋養(yǎng)著馬鞍古街的人，也灌溉著周圍十里八鄉(xiāng)的土地和莊稼。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柏楊湖的泉眼在哪里呢？歷史定格在1900年的盛夏，酷陽炙烤著川東北大地，稻田龜裂，小溪斷流，老井干涸。冥冥之中，一個14歲的少年，竟然在一叢青草下發(fā)現(xiàn)了泉眼，那年的生命之源就此打開。后人把它命名為“琳瑯井”，它就位于朱德故居前，至今從未干涸。
舟行柏楊湖，幾只野鴨拍打著翅膀鉆進(jìn)水里，一行青荇油油地在水里招搖，一棟鄉(xiāng)村別墅倒影在湖心，一個垂釣的小伙扯起了魚線……柏楊湖美如處子，在琳瑯山的懷抱里淺吟低唱著。
如果在春天，在森林的深處，一定會看見映山紅（也叫杜鵑花）盛放的美麗。它們艷紅的花朵，火苗般忽閃著，跳躍出山林，直逼著人的眼睛，看見了遠(yuǎn)方的遠(yuǎn)方。
是的，逐夢于井岡山，那是黃洋界的炮火和朱德的扁擔(dān)，更有那漫山遍野盛開的十里杜鵑花長廊。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是那烈士的鮮血澆灌出花兒的嗎？崖壁上、山林間、溝谷畔，一株株高大茂盛的杜鵑花，或者紫紅，或者火紅，灼灼盛開著，恰似一首壯美的交響曲，震撼著中華大地。
當(dāng)高鐵駛過一年的春夏秋冬，當(dāng)下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候，還坐動車來儀隴，因為琳瑯山的美，就在杜鵑花開時。君不見：四面重巒障，五溪曲水縈；紅根已深植，今日正繁榮。
（作者系四川省南充市作協(xié)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