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太行大峽谷
“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萬仞”。《愚公移山》,人人耳熟能詳,但少年時候,我卻渾然不覺,以為那課文講的是遙遠地方的故事。后來才得知,它講的竟是我出生并長大的太行山。
今年春天,我們從山西長治市出發,到壺關縣橋上鄉。朋友說,此地歷來為晉豫通道,上為山西上黨,下接河南林州、輝縣。南邊有雙龍山,北邊則矗立老頂山,兩山夾峙之處,像是一把茶壺。壺關這個名字便由此而來。
轉頭打量,只見高山峽谷,參差錯落,在陽光映照下,一半黝黑,一半明亮。山陰處群草如墨,樹木參天。間或有高崖,高逾數十丈,有的壁立,有的彎曲,有的則直上直下,猶如刀劈。
果然美景都在險境中。
車子轉過一道彎兒,進入兩山夾峙的深谷。忽見前面云纏霧繞,露出的山多是紅色懸崖,面面相連或稍有間隔,綿延而去,也橫空而來。有的懸崖表面光滑整潔;有的似乎是用巨大鐵鋸鋸開的,上面還殘留著不規則的鋸齒痕跡;有的好像是用碎石一塊塊壘起來的,表面粗糙,但姿態雄偉。
站在峽谷中,幾聲鳥鳴如柔韌的弓弦,在峭壁上跌宕,干凈又純粹。踩著依峭壁修建的蜿蜒棧道,轉過一道突出的龐大巖石,轟轟隆隆的響聲震耳欲聾。舉目望去,只見峽谷之上,峭壁之首,竟然有諸多白色水流傾瀉而下,并在懸崖根部形成幾處水潭,水極清,一眼見底。水底卵石纖塵不染,完完全全一個明凈的世界。如此場景,不由想起柳宗元《小石潭記》:“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景致入心,心隨物境,儼然一體。
再向前,峽谷蜿蜒不止,在其中行走,無人處可聽空谷足音。手輕輕敲兩邊褐紅色的巖石,覺得心臟也在發顫。有些懸崖上長著黃荊、扁擔桿、酸棗之類的灌木,那些堅韌的生命,把根部深深扎進堅硬縫隙中,只要有一點土壤,它們就能茂盛起來。
紫團山這個名字甚好,詩意飄飄。紫團山盛產紫團參。據沈括《夢溪筆談》載,王安石患有哮喘病,需要這種草藥治療。山西一官員給他送去,他堅辭不收。后一個御醫說非此物不可治療其病。王安石只好付錢給那位官員,買下紫團參。紫團山上,還有紫團洞,據說洞口常有紫氣升騰。
最令人賞心悅目的,是山中那兩萬多株紅豆杉。紅豆杉是第四紀冰川遺留的古老樹種,迄今已有二百五十萬年的歷史,藥用價值甚高。紅豆杉生長緩慢,對土壤和氣候也極為挑剔。山西壺關,在這華北莽蒼原野之中,卻有如此珍稀物種,當是一個奇跡。
天色已晚,在農家住下。幾個人在院子內樹下吃飯,喝茶,聊天。晴朗天空被高山切割得極不規則,但還是可以看到眾多的星星。夜色中,河水的清澈聲音好像一種持續的朗誦,風從窗欞輕手輕腳地吹進來,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鳴叫,使得山村更趨幽靜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