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作家看臨潭”采風作品—— 趙芝:高原山村有花廬(外一篇)
趙芝,甘肅臨潭人,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中華辭賦》《北方文學》《生態(tài)文化》《甘肅詩詞》《甘肅稅務》《格?;ā返瓤?。
高原山村有花廬
清晨,山間繚繞著一層薄薄的云霧,空氣里滿是草木的清香,花廬在群山環(huán)抱中安然靜臥,如夢初醒。陽光穿過云層,灑落在花海里,為花廬披上一層朦朧的紗衣。成片的矢車菊、波斯菊、美國石竹、孔雀草、馬鞭草在微風里頷首微笑,似乎在向散步的人們道著一聲聲“早安”。
走出家門,沿著小河向西步行大約一公里,就到了花廬廣場。這是村里前幾年新修葺的一處休閑廣場,取名“花廬”。廣場呈“梯形”,沿公路而建,另一邊緊靠山林邊緣,面積差不多有兩個足球場大。一條由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從路邊伸進廣場,在地面上圈出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花圃,里面種著各種鮮花。時值盛夏,正是花朵們爭奇斗艷的時候,橙黃的金盞菊、玫紅的波斯菊、深紅的孔雀草、淺紫的薰衣草,一叢挨著一叢,一片接著一片,誰也不甘示弱。沿著鵝卵石小路繼續(xù)往前走,一條清澈的小溪歡快地唱著山歌,曲曲繞繞地將廣場分成南北兩邊。溪邊架著一座拱形的水泥小橋,離小橋兩三米處,幾塊大巖石將溪水圍成一座小小的池塘,池水碧綠碧綠的,像一方鏡子。陽光照在水里,襯得池底的小石子閃閃發(fā)亮。一陣微風拂過,水面上泛起層層漣漪,一群小蝌蚪趁著波光游來游去。小池旁邊是一座仿古涼亭,坐在亭中的長椅上,可聽風、可賞花,亦可乘涼,頗有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韻味。
沿小溪往西走幾十米,綠樹掩映著一排排白墻青瓦的村居,房屋四周種著薔薇、七葉、月季、大麗菊等花卉,這些姹紫嫣紅的花朵幾乎將院墻圍攏,只留下深綠色的大門裸露在花墻外。村居的院落都是坐西朝東的二層小洋樓,地基比廣場稍微高出幾米,一條條坡形的花圃將房舍和廣場連成一體。要是有時間,可在此處隨便找一戶農(nóng)家,坐在小二樓的陽臺上,眼前層巒疊翠的群山,高聳入云的樹木,蜿蜒清冽的溪水,五彩繽紛的花海,點綴出一番別樣的天地。有詩云:“青山深處有人家,房舍儼然云簇花。一曲清流環(huán)水榭,幾雙紫燕逐飛霞”。
從花廬開始建設到現(xiàn)在,陸陸續(xù)續(xù)過去六年,從最初的水草荒地到后來的水泥廣場,再到現(xiàn)在的山中花圃,就像一天天長大的山村少女,越發(fā)青春靚麗。記得小時候,這里只是西部高原上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四面環(huán)山,只有一條彎曲的山道連接著外面的世界。村莊和附近的小山林,就是山里孩子的全部世界了。那時候,每到寒假,孩子們就溜出村莊,三三兩兩地鉆到山林里,套兔子,捉麻雀,掏鳥蛋,時而嘻嘻哈哈,時而竊竊私語,常常驚得小動物們東逃西竄。整個暑假,更是孩子們最珍愛的時光。夏天的田埂邊、山坡上、小溪旁,紅艷艷地鋪著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草莓,孩子們邊吃邊摘,嘴巴和手指都被草莓的果汁染得紅紅的,偶爾有調(diào)皮的孩子講個吃人的故事,引得膽大的孩子哈哈大笑,卻惹得膽小的孩子哇哇直哭,哭聲和笑聲交織在烈日炎炎的田野里,譜唱成一曲童年的贊歌。當然也有不愉快的時候,就是下雨天和下雪天,這時候,原本崎嶇不平的山路變得更加泥濘,孩子們上學放學的路程變得無比艱難。
每次回家,只要來到這片熟悉的土地上,就會被這里的靜謐感染,情不自禁地開啟視覺的享受和心底的安然。踩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腳底享受著碎石的按摩,把思緒沉浸在彎彎的小溪里,把眼睛交給身邊的花草,把鼻子交給山風。山風輕輕穿過花田,然后像抖篩一樣把花香勻勻地撒到空氣里,沾在我的發(fā)絲、衣襟和呼吸里。山風還悄悄地抹了花的顏色,飛向遠處,把天邊的云霧染成矢車菊的模樣。云霧在山頂飄飄搖搖后,終于落遠處的山林里,開始享受一段靜美時光。
走在村里寬闊的柏油馬路上,踏進花廬干凈的鵝卵石小道里,仿佛就像做夢一般。天空那樣湛藍,青山那樣秀麗,樹木那樣蔥蘢,溪水那樣靈動,花朵那樣嫵媚,這就是此刻的花廬嗎?走著走著,忽然想起卞之琳的一句詩,“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如今的花廬,它又會裝飾誰的夢呢?
從花廬返回的路上,我遠遠地看到了一位從地里干活回來的大叔,他戴著一頂麥稈編制的大草帽,肩上扛著一把閃閃發(fā)亮的鋤頭,步履安詳?shù)刈咴诨ㄌ锢铩;丶??回到花廬?是的,高原山村的花廬就是這位大叔的家,也是我的魂牽夢繞的家鄉(xiāng)。
(原發(fā)《生態(tài)文化》)
杏花在歸來時盛開
我喜歡春天,尤其喜歡老家屋后的那片杏花。
我的老家在甘肅甘南的臨潭縣八角鎮(zhèn)。老家的房屋被一大片杏樹、梨樹包圍著。杏樹長在房屋背后的小山坡上,大約有20來棵,呈半圓形包裹著房屋,那就是我的杏園;梨樹則多長在小路的兩旁,站成整齊隊列,似乎隨時準備歡迎我回家……這些果樹是小時候父親為了讓我能吃上農(nóng)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水果而親手種植的。
因為父親種的這些樹,我從小成了村里孩子們羨慕的能在夏天吃杏、秋天吃梨的“富人”。每到果實成熟的時候,小伙伴們就會拿著自家的好吃的來和我交換杏子、梨、啤特果等,父母親也會大方地分出一些果子,送給村里的老人、孩子和田間地頭干活的村民們。
杏花開時,家鄉(xiāng)的春天就來了。由于這些杏樹品種不同,開花的時間和顏色就有差異。這些杏花中,當屬毛紅杏開花最早。它的花色呈淡粉色,中間夾著幾根鵝黃的花蕊,一朵挨著一朵,如同嬌羞的小姑娘抹了一絲胭脂,粉粉嫩嫩的,煞是可愛。
跟著毛紅杏的腳步,大扁頭杏的花蕾也不甘示弱,一叢叢、一簇簇,從樹枝開到樹梢,不留一點空隙。它的花呈奶白色,五個花瓣圍著淡黃色的花蕊緊緊相擁。走近一看,撐開的花朵似姑娘的紗裙,輕盈而透明,引得采花的蜜蜂來回飛繞、暈頭轉(zhuǎn)向。
開得最遲的是晚紅杏,大約三月底,晚紅杏才含苞待放,朵朵艷紅,隨著花瓣的伸展,色彩漸漸由濃轉(zhuǎn)淡,最終開成一片霞紅。微風吹來,淡雅的香味撲鼻而來,花瓣漫天飛舞、旋空飄落,像一層透明的輕紗蓋住大地。
飛花似夢,輕沾細雨。故鄉(xiāng)的杏花將我單調(diào)的童年涂抹得五彩斑斕。小時候,這片杏園就是我和小伙伴們放學后的小樂園,我們在這里追蜂捉蝶、打鬧嬉戲,直到天黑大人喊我們回家吃飯時還依依不舍。
那時候我有一種執(zhí)念,總認為下雨的時候落在杏花上的露珠,就是電視劇里說的“瓊漿玉露”。每當花季下雨的時候,我就央求母親帶我去舔杏花瓣上的露珠。母親拗不過我,只好帶我前去“解饞”。到了杏樹下,春雨清亮地懸在杏花瓣兒上,掛在杏枝尖兒上,仿佛嬰兒的眼睛一般清澈、潔凈。我總是小心翼翼地伸長舌頭,用舌尖迅速卷走花瓣兒上的露珠,如果不小心將露珠碰掉在地上,我會自責好一陣子。后來長大了,再也不會去干這么幼稚的事情,但杏花雨露清涼甘甜的味道,逐漸沉淀成光陰流年里的一抹柔情。
參加工作以后,在高原“羚城”合作市極少見到杏花。我因忙于工作和家庭瑣事,也很少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回老家。今年三月,當看到大家都在朋友圈曬春天,我忍不住懷念起老家的那片杏園來,于是清明假期一到,我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囊,懷著似箭歸心一路奔向老家。
抵達老家時,杏花正包圍著老屋,開得團團簇簇,燦若煙霞。走進杏園里,看到一樹一樹的繁花,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霧蒙蒙、熱乎乎的。從離家求學到工作成家,我竟然有十多年不曾看望過這片杏花!眼前的樹和人一樣,也經(jīng)不住時光流逝,那些我記憶里花繁枝茂的杏樹,樹枝竟有些突兀嶙峋,零零星星的花朵似乎已遮蓋不住粗壯的枝干,開得有些疲憊,而父親近些年新栽的一些小杏苗,如今卻已長得根深枝茂、亭亭如蓋,花兒在枝頭熱情地綻放著青春的光彩。
人間幸事,莫如你恰好盛開,我剛好歸來!
(原發(fā)《中國綠色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