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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廬江看水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 洪 放  2024年07月28日08:22

    湯池虎凹   周圣祥作

    湯池虎凹   

    周圣祥作

    夜里,蛙鳴如鼓,蛩鳴如弦。聽著聽著,竟在這蛙鳴與蛩鳴聲中,聽出了水聲。那水聲仿佛是這浩大的蛙鳴與蛩鳴的背景,幽深,且藏著令人遐想不盡的詩意。我想象得出那樣的一種畫面——無數的蛙,在水邊的青草尖上,荷葉邊上,葦子葉上,照著月光,淺吟低唱;各色的蟲子,或在水邊的草地上靜立,或在岸上的樹梢上走動,各現姿態,盡抒幽懷。蛙鳴和蛩鳴都是古老且進入過典籍的,它們被更浩大的流水所承載,因此,匯合成了一部虎凹月夜的動人交響。

    這是廬江。皖中大別山的余脈。我喜歡這個“余”字,極具意味,蘊含著綿延與廣大,卻又以逶迤的山水來曲折呈現。廬江這個縣名,是個特例。一塊沒有江的土地,卻冠之廬江之名。此中歷史之漫長,考證之復雜,可以寫成長文。我來廬江,只是知道廬江確實曾是一條江,不過,它在皖南的率山之側,甚至有可能是贛地廬山邊的古廬江;廬江縣名最初即與此江有關。因此江,江南大片土地,包括江北的一部分土地,被命名為“廬江郡”。而到了漢元狩二年,廬江郡治移到了江北現在廬江大地上,從此,“廬江”名成為這塊土地的專屬。

    雖然沒有江,卻眾水匯聚,河流縱橫。整個大地,被河流引領。大地上的萬物,也被水聲所系。一如在這虎凹,深夜,水聲彌漫。廬江的面目,因之而一層層地被揭開。

    天空不高不低,正是初夏。恰如一朵花,正開在將要熱烈之時。此種情景,最為動人。我記起剛才沿著虎凹那邊的水行走的腳步聲。那是我一個人的,又是所有今夜進入虎凹人的。腳步踩在水邊的石頭上,而眼睛卻從水上望向遠處的如同淡墨的群山。這水,該是從哪座山頭流下?又攜帶了多少山間的故事?遠望山間,隱隱約約,似有光亮。是燈光?是流螢?是行走的野火?它們都被水所纏繞,又被水所浸潤。最后,所有的一切,都隨著水流向這山下。有了水,萬物就鮮活了,就澄澈了,就透亮了。因之,虎凹這月夜,也隨之鮮活、澄澈和透亮了。

    虎凹的水,是廬江眾水中的一支。它在這龐大的民宿群前,駐足停留,形成了一座水庫。月光之下,水庫靜置如硯池。我讀其由近及遠的波紋,似讀廬江兩千年的厚重。山水塑造一地風物,也塑造一地人情。廬江人溫厚,堅韌,又寬廣,通達。既有古君子的儒雅,又有新生代的活潑。我多次進入過廬江那大別山的余脈,想起這些山中,有歐冶子鑄劍的冶父山,有巢湖之源的牛王寨,有兩峰并峙的寨基山,有煙火氤氳的岱鰲山,有讓人回首的東顧山……這些山都一代一代的,就成了廬江人的骨頭。而廬江的水,像青簾河,杭埠河,兆河,曹王河,西河……還有從名字上就讓我心動的白石天河,以及無數沒有名字的小河,它們共同構成了廬江人的血肉。廬江看水,就是看這片土地的脈絡,看這里人的心思,看從這些骨頭與血肉上,生長出來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沿著三沖河,那些山光水色,千百年來不斷被改造,被破壞,被踐踏。但現在,它們又被重新復原成了古老的模樣。山上那座古老的山寨,早已被茂密的叢林所遮掩,只有零散的基石,猶如史書中隱隱帶過的一筆,使人能感知早已湮沒的烽火。但河水中,卻時不時地翻起一朵兩朵歷史的浪花。到廬江看水,就能看見那些發黃的冊頁,也能看見那些遠去的人。遙想當年,那個豐姿美瞻且雄才大略的周郎,是否也曾在廬江的水邊徘徊,吟詠?黃陂湖那連天的波光中,是否還閃現著周郎的英發之姿?

    廬江看水,一樹一花一果皆是水的杰作。果樹老街那棵上千年的銀杏樹,上面正結著青青的白果。我將耳朵貼在巨掌般的樹干上,卻聽見了樹身中那汩汩的水聲——還有那長在后院中的700年的古茶樹,據說每年茶花開時,直徑30多米的樹冠都被花所覆蓋。我看向古茶樹的根部,它深深地扎在土地里,而離它不遠,是一條隨意的水流。水,沉靜地漫上樹根,漫上樹干,再漫上樹葉,最后隨著一朵朵碩大的茶花,到達它生命的燦爛。

    同樣燦爛的,還有廬南川藏線100多公里中隨處可見的金黃的劍葉金雞菊。它讓我一再地想起成片成片涌動的向日葵。金黃是熱烈的,同山間草木間緩慢的流水,形成了一明一暗的默契。巴灘河是貫穿這條美麗線路的主要河流,它時隱時現,時斷時續。但是,整個廬南川藏線上,卻時時能聽見流水聲,轉過六道彎,眼前忽然一亮,那正是一匹掛在山腰的流水;而站在黃山寨前,山坳里靜靜臥著的,依然是一汪流水;流水環繞著山巒,山巒又親撫著流水。流水最終流入黃陂湖。據說到了秋天,眾水匯聚的大湖,蘆花飄蕩,鷗鳥翔集,特別是黃昏,一湖夕陽,萬頃文章。湖天深處,古往今來的無數帆影,逐漸消失在遠方。

    夾洼之水在礬山古街中,一睜眼就流了1000多年。千年的時光,于一個人,漫長復漫長;而于流水,則不過一瞬而已。流水看著一切,容納著一切。所謂興衰,所謂升沉,都只是流水中的一脈微光。礬山鎮自唐代就因盛產礬礦著稱于世,因礬得名,因礦成鎮,采石熬礦有上千年歷史。礬礦邊上有老上老街,“老上”意為老礦之上。老街上的車轍,深的有3厘米。流水知道這些車轍深處的悲歡。然而,水流不語。我沉默著走過老街,礬礦那8個高大的焙煉爐,如今正在修復。20多年前,為保護生態環境,礬礦停產,曾經繁華的老街一度沉寂。20多年后,我們站在滿眼青翠的礬礦遺址上,一邊讀著這座“中國工業遺產”的歷史,一邊看著礬礦文旅小鎮的崛起。

    老上古鎮上,一位早年曾在礦上工作后來回到上海的老礦工,正緩步行走,追尋著往日的記憶。他看著夾洼河的流水,仿佛看見了自己當年的影子,正在水中晃動——那晃動中,有青春,有愛情,有親情,有奮斗,有遺憾,更有欣慰與向往……

    廬江看水。水潤廬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