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li>
  • 
    
  • <abbr id="gucoo"></abbr>
    <li id="gucoo"><source id="gucoo"></source></li>
    <rt id="gucoo"></rt>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出恩施記
    來源:長江日報 | 李春雷 邢祖巧  2024年07月26日08:03

    前幾年,西成高鐵(西安至成都)開通的時候,由于此路是李白《蜀道難》的主角,意義重大,有關部門曾邀請我試坐高鐵,并寫了一篇紀實散文《蜀道閃》。這篇作品在《人民日報》等報刊發表和轉載之后反響良好,不僅得獎,還被收入到各地的語文試卷中。

    當時,好友邢祖巧就屢屢打電話,希望我來一趟恩施。

    邢祖巧,男,年近六旬,多年來在湖北交投恩施區域的高速公路部門做資料工作。這是一個在貌相上黑黑的、硬硬的、瘦瘦的健壯漢子,卻又是一位在文學上白白的、嫩嫩的、肥肥的敏感青年。他馬上就要退休了,卻仍然對工作有著出乎尋常的愛戀。不是留戀崗位,而是對他的作品——十多年來參與修筑的十多條長達數百公里的高速公路有著深切的感情。這些是他的工作、是他的心血、是他的青春,也是他的情人。

    蜀道難,但恩施路更難。這里的高山深谷與蜀道不相上下,但特殊的喀斯特地質遠超蜀道,更別說巫山巫峽之險了。抗日戰爭時期,日軍為了打通入川通道,集十萬重兵在此激戰,最終未能如愿。西南半壁河山,由此保全。

    千百年來,恩施就是偏遠、落后的代名詞。直至2011年,這個區域內竟然沒有高速公路,更別提鐵路了。

    祖巧兄在電話里繪聲繪色地向我講述著恩施行路難的故事和修筑高速公路難的故事。

    關于恩施,我當然聽說過。我聽中國散文學會會長葉梅大姐說過,也聽我在廣東中山市的作家朋友黃祖悅說過。葉梅大姐從小在此生活,黃祖悅女士就是本地人。

    寫到這里,我忽然有一個發現:這個地域的人名字里帶“祖”字的較多。除了剛才提到的兩位,我還認識兩位文學朋友,也是恩施人,名字里也都帶有一個“祖”字。

    巧合嗎?似乎不是。

    為什么?似乎昭示著這個地域的古樸和偏遠。

    的確,這是一個曾經似乎與世隔絕的存地。

    的確,在這個偏遠的特殊地域修筑高速公路,太難了,太險了。

    我在恩施采訪的時候,祖巧兄陪我看了多處修路現場,還鉆進隧道深處查看地下暗河,讓我從多個側面了解建設者的艱險與神奇。

    我還見到了幾位當地創業者。他們走在高速公路上,也走上了事業和人生的高速公路。

    總之,他們身在恩施,也走出了恩施。

    他們是傳統的,更是現代的。

    是誰讓他們走出了恩施?

    是科學的偉力,更是時代的偉力!

    ——————————

    過去,人們曾經認為中國就是世界中心。后來才知道,世界是一個圓球,并沒有地理上的中心。

    如果說世界沒有地理中心,那么中國有沒有呢?

    回答是肯定的。

    打開中國地圖,把東西南北的陸地四邊對折兩下,中間點是哪里?

    那就是位于鄂西南的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

    這是1984年中國地理學會等權威機構的測定和宣布。

    可是啊,雖然處于中國地理的中心位置,長期以來,恩施卻一直是偏僻、落后的代名詞。

    直到新時代!

    1.天生絕地

    恩施地域,扼巫峽之險,與渝湘為鄰。大巴山、巫山、齊岳山、武陵山在這里挽手。

    崔嵬巫山,為長江截斷,如夫妻隔江對泣,似情人舉手盼牽,哀怨萬年。

    巫峽,成為巫山的斷點,也是天下的痛點。

    人言蜀道難,哪比巫峽險!

    “五丁開山”以降,秦蜀之間,漸成金牛、子午、褒斜、儻駱、陳倉等孔道。諸葛亮北伐,皆倚此得以往返。

    早在先秦,“不與秦塞通人煙”之地,便東移恩施。巫峽兩岸,秦巴、武陵兩大山區,望衡對宇,咫尺天涯。

    仰天長嘯,無論人猿。

    1943年5月,侵華日軍欲打通入川水陸通道,集中10萬兵力進犯恩施,企圖奪取石牌要塞,威逼重慶。

    中國軍民奮起抗擊,憑險御敵,打響了一場悲壯慘烈的“鄂西會戰”。

    這場會戰,激戰一個多月,雙方死傷巨大。最終,日軍無法如愿,不得不就此止步。

    至此,西南半壁江山,免受侵害。

    恩施,有抗敵御辱的驕傲,也有山圍壑困的無奈。

    1957年4月至5月間,時任湖北省第三任省長張體學在恩施大山里步行了45天。彼時,宣恩、咸豐、來鳳、鶴峰四縣,沒有公路。刀耕火種,一如從前。

    這一行,讓張體學震撼,且慚愧。

    1957年10月,宜都至鶴峰公路動工。兩年后,宜都至來鳳公路通車,恩施才結束了南四縣不通公路的歷史。

    然而在此之后的數十年,由于山高谷深,鐵路、高速公路,皆繞開巫山巫峽。

    恩施以東,南北向的二廣高速遠在荊州;恩施以西,四川達州才有包茂高速東出北上。其間,約800公里之地,再無南北大通道。

    說起路,恩施人都有一段段辛酸記憶。

    即使進入21世紀,從偏遠農村去一趟恩施城區,需要兩天時間;從恩施城區去武漢,600多公里,一半路程在千米高山和深峽中繞行,搖搖晃晃也要兩天;不少恩施人在廣東打工。去一趟廣州,即使從恩施城區出發,至少也要三天。

    這種狀況,直到2011年才改變。

    那些年,恩施州GDP在全省墊底,多年不曾改變。

    打通出山通道,早已是全州各族人民的高聲吶喊!

    2.“雞公吊”與“旋挖鉆”

    2023年8月,我在恩施采訪。

    在張南高速宣咸段施工現場,我們見到了湖北交投鄂西建設公司總監理工程師老張。

    老張,名叫張孝倫。寸頭干練,兩眼精神。他的大腦里有一張不斷更新儲存的“芯片”,工程建筑、天文地理、文學音樂等信息,信手拈來,跳躍、跨界、精準。其驚人的記憶力,完全不似50多歲的人。

    他給我們講述了許多開山辟路的故事。

    山區高速,多橋多隧。指著大橋下幾人合抱的墩柱,老張說,這只是露出地面的部分,還有十幾米、幾十米不等的鋼筋混凝土樁基,深埋地下。

    這些幽深如井的樁基孔,過去沒有別的辦法,全是人工開挖。一臺升降機、一個“夫妻檔”,就是一個作業班組。

    升降機像一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俗稱“雞公吊”。“雞公”銜著鋼絲繩,鋼絲繩拴牢鐵皮桶。上班時,丈夫站在桶里,扭住鋼絲繩,一路旋轉著下到深坑,鑿巖、開挖、爆破。妻子掌管著“雞公”的電門,將石塊和放炮、收工時的男人,旋轉著,晃晃悠悠“啄”出地面。

    通常,一個“夫妻檔”需要數十天到數月才能完成一根樁基的挖孔作業。這個看似“你挑水來我澆園”的“天仙配”般的勞動場面,其實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工種。

    可以想想,深深的獨眼井,男人在井底工作,把開鑿的所有石料都要用鐵皮桶提上去。顫顫巍巍的鐵皮桶,在提升過程中不能有任何意外,比如磕碰、晃動、停電等等。如果稍不小心,落下一塊酒杯大的石頭,就是禍從天降,就是塌天大禍,就會不死即殘。

    類似這樣的事故經常發生,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有一個苦命女人,曾因此送走了三任丈夫。

    ……

    2021年春天,三四臺新式“武器”開進了施工戰場,像坦克、像挖機、像吊車,但都不是,它叫“旋挖鉆”。

    這是國內最新研制的專業挖掘設備。一夜之間,高高的鉆桿豎起來了。馬達啟動,鉆頭旋轉著嵌入地下,然后抓提、橫移、拋渣,一氣呵成。幾次簡單往復,一個溜圓的深坑,宣告完成。

    旋挖鉆進山,在恩施高速公路上開了先河。

    打通恩施大山的最佳“武器”,還數三臂鑿巖臺車。

    在隧道掘進面,只見一個長著三頭六臂的“怪物”,三支胳膊抬起,各自追蹤一個紅色光點,然后同時發力,“撲哧撲哧”一陣沉悶的輕響,堅硬如鐵的巖壁上,立時出現三個深深的圓孔。

    過去靠工人手握風鉆,在空壓機震耳欲聾的噪聲中,半天打一個炮孔,現在不過分分鐘的事情。用這個打孔利器代替人工作業,大大提升了掘隧效率,對工人生命安全也有了更貼心的保護。

    不只是三臂鑿巖臺車。在恩施高速公路各隧道工地,跨越溝塹的棧橋、隧道壁的防護、鋼筋加工等等,都用上了焊接機器人等自動化、智慧化設備。

    建設者緊跟新技術、新工藝、新設備發展步伐,力推智慧化工裝、智慧化建造,創造了隧道施工零死亡的驕人戰績。

    3.蜂窩里打隧

    曾幾何時,人們形容恩施,除了窮山惡水,鮮有其他詞匯。

    誠然,恩施多喀斯特地貌。天坑、漏斗、溶洞、暗河、裂隙,構成了一個個巨型充水蜂窩,斷層、高壓巖溶水、高地應力、煤層瓦斯、天然氣……

    這種“五毒俱全”的自然構造,被工程界稱為“土木工程禁區”。宜來高速宣恩至鶴峰段,就曾遇到湖北高速公路最大隧道溶洞——太平溶洞,僅處治理就花了6年時間。

    中國有許多被稱為世界級難題的工程項目,其中一個就在恩施,那就是齊岳山隧道。

    齊岳山隧道要穿過3條暗河、15條斷層,實測水壓最高達到2.3MPa,足以將水射到100層樓高。

    “于隧道工程而言,水就是我們的‘天敵’。”

    老張說,恩施利川到萬州的高速公路,必須穿過齊岳山體富水巖溶帶,那是一座巨型充水蜂窩。暗河、斷層、高壓巖溶水,引發突水突泥等災害風險極大,還存在煤層瓦斯爆炸、高地應力巖爆等災變可能。

    如何防范“天敵”呢?

    他張開左手粗大的五指,再用右掌一一拍下,又一一扶直。為規避突水災害發生,他們采用了類似B超、X光、CT、磁共振的TSP、地質雷達、超前水平鉆、超前炮孔等多種手段來充分了解充水蜂窩內的各種病害,部分地段還運用了高密度電法、復合式激發極化法、瞬變電磁和多孔超前鉆孔及周邊鉆探來鎖定溶洞、暗河、斷層的邊界,為隧道掘進找出一條能小心翼翼通過的“鋼絲”。

    老張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我們把隧道開挖前的探測作為第一道強制性工序來抓,僅超前水平鉆和超前炮孔等‘體檢費’就接近千萬元。硬生生在‘蜂窩’里掘出了一條條隧道。”

    在豆腐里“打隧”,在“蜂窩”里打隧,在“瓦斯煤層”里打隧,這些說法,遠無法概括恩施山區隧道施工之難。

    老張告訴我們,張南高速宣咸段項目,以13條隧道,洞穿這個神秘的地下世界。其間,工程建設者與隧道內的溶洞、突水、突泥、裂隙等一個個幽靈發起電子戰、信息戰、攻堅戰、肉搏戰,驚心動魄,猶如魔幻大片。

    2022年1月11日,蘇麻灣隧道左洞出口段,隧頂一個巨大溶腔驟然崩裂,突發涌水突泥。

    9時45分,濃稠的黃泥水裹挾著大小石頭,炮彈出膛般射出裂口。泥流飛濺,亂石蹦騰,如江過急峽,船走陡灘。陣陣惡風,伴著撕裂耳膜的轟鳴,搖動山林,呼嘯長天。

    后經測量,隧頂崩開了一個直徑約30米的巨大豁口,瞬間毀滅了開挖臺車和100多米外的掛布臺車,并致二襯臺車受損變形。掌子面沒頂,泥石回掩隧道150米。

    所幸,無人員傷亡。

    幾天前,老張與隧道專家陳禹成暗訪蘇麻灣。

    偶爾的“叮咚”,警醒陳禹成。細心觀察發現,隧頂滲水渾濁。他們懷疑可能有溶腔。

    “一座埋深兩三百米的隧道,隧頂有一個巨大水囊,無異于頂著一個炸藥包。”老張擰眉成蠶。

    他們當即部署:“加強超前地質預報,加長加密超前鉆孔,仔細觀察掘進面變化。”反復叮囑,一遇險情,快速撤出,堅決不要帶血的進度。

    從那時起,蘇麻灣就是他們心頭閃爍的“警燈”。不想,就在第三天,事故爆發。

    首次突泥量約2萬立方米。此后數周,現場仍不斷有泥水涌出,每天約2500—3000立方米。隧道被迫停工。

    人類有征服自然的偉力,也時常為自然所征服。

    這時,著急的不只是施工隊,更有老張、陳禹成和工程管理人員。

    工地上出現任何問題,他們都是答題人。

    大功率LED照徹前方,挖機巨臂抬起,踩著太空舞步,向上慢伸指爪,刨掉松動的石塊。機械臂夠不著的角落,則需人工排險。當工人置身溶腔下,用鋼釬捅落搖搖欲墜的那些危石的時候,巨大的心理壓力,隨時可能引爆心臟。

    他們清楚得很,那是一座懸頂的大山,如果壓覆而下,人的身體就是一張肉餅……

    為杜絕事故發生,工程管理人員要不斷變換位置,悉心觀察,哪怕一根細如毫巔的蛛絲,都讓他們心驚肉跳。

    每一個細節,都拉抻著老張和陳禹成的神經。緊張、焦慮、失眠,反復輪回了二百多個晝夜。

    2022年9月4日,蘇麻灣突泥涌水處治理完畢。同一天,由另一頭掘進的施工隊伍,將掌子面敲成一張紙。

    約定時間一到,工人捅破那層紙,蜂擁而過。

    黑的臉,白的牙,紅的眼,笑聲震天。

    ……

    4.跨越暗河

    與張南高速對接的利川至咸豐高速公路,也是老張的總監辦監管的項目之一。因地勢太兇險,5.7公里長的小模隧道進口端設計在峭壁上,沒有施工場地,只是攔腰打了一眼斜井,作為施工便道,打到主線位置后,再行正洞施工。

    這里的隧道臨空面,光潔整齊,全無凸凹。

    我們問老張,這是怎么做到的啊?

    “這就是‘光面爆破’的效果。你們看,隧道輪廓線平展齊整,沒有超欠挖,完全滿足設計要求,剛剛好。”

    隧洞爆破,除了“光爆”,我們還用“水爆”。老張補充道。

    “水爆,什么是水爆?”

    這個說起來有點“學術”,但說到它的好處,一聽就懂。正常情況下,爆破后排煙止塵要30—50分鐘,而“水爆”只需要幾分鐘。大大縮短爆破到除渣的時間間隔,工效提高10%—20%,更不會引爆煤層瓦斯,導致災難性后果。

    開隧掘洞,很多時候就是向人類未知的領域開戰。這些開路先鋒,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探索前行,有時候還要承受生命的危險。

    2013年11月8日下午,利萬高速齊岳山隧道進口掌子面洞頂右上方溶腔內斷裂一塊約3噸重的石塊,將鋼拱架砸壞變形。不久,一礅20噸重的巨石直接砸向開挖臺車,致臺車整體報廢。

    老張的總監辦下面,有多個監理駐地辦,其中張南高速宣咸駐地辦主任陳建軍曾在滬蓉西高速公路恩施段當監理組長,負責齊岳山隧道現場質量安全管理。

    一次,他登上開挖臺車,觀察圍巖情況。只聽“啪啦”一聲,隧頂崩下一塊石頭,砸得臺車直晃。正要轉身撤離時,又聞“轟隆”一響,一塊千斤巨石,從洞頂掉落臺車頂層。他迅即縱身跳下3米多高的臺車,重重摔到地上,只感覺“咔嚓”一下,腳踝粉碎性骨折。

    憑著求生的本能,他單腳“跳”出隧道,死里逃生……

    科學發現,在如今的宇宙中,還有95%是看不見的暗物質和暗能量。在“悟空號”的記錄下,科學家發現了一些從未預測到的跡象,這可能就是他們長期尋找的暗物質。

    然而,在高速公路施工領域,我們還沒有“悟空號”那一雙慧眼。尤其是在數百米甚至數千米的高山開挖大埋深隧道,隨時可能出現的溶洞、暗河、突泥突水、巖溶涌水等地質病害,常給隧道施工帶來極大安全風險。

    張南高速宣咸段瓦窯坪隧道,就遭遇了這樣的“暗物質和暗能量”。

    2021年5月23日,瓦窯坪隧底發現一個溶洞:寬20米至25米,高15米至20米,長約80米。右側隧壁一人多高的地方,發現一處巖溶過水通道,流量隨季節變化。

    原來,是一條暗河。

    由害怕水,到不怕水,再到“無水不歡”。隧道里的巖溶水、暗河水,老張他們已經不足為奇。

    瓦窯坪隧道暗河空腔太大,做填實處理,不僅耗時費力,而且增加巨量投資,關鍵是破壞了地下水系。

    經過會診,老張、陳禹成等專家決定對暗河溶洞空腔一側,進行分段回填,夯實基礎,筑起一道鋼筋混凝土“圍擋”,隔斷空腔……

    參加過湖北石首長江大橋、跨丹江口水庫大橋建設,老張更喜歡拿水打比方。他說,就相當于在江邊、水庫邊打樁基,先建一個圍堰,把水擋在外邊,然后該干嘛干嘛。

    探照燈雪白的豪光,逼退幽冥深處的陰晦,照徹暗河。水面微漾,銀光閃閃。暗河沙灘一如三亞的海灘,漫步其間,竟能映現出月光下的浪漫。

    施工隊謹遵方案,小心執行。筑牢每一塊片石,夯實每一寸填方,將“圍擋”硬生生嵌進山體,筑成了一個穩定的閉環結構,為隧道后續施工創造了條件。

    同時,他們收拾好每一滴施工廢水,悉心恢復地下水系,力求做到秋毫不改。

    2022年4月12日上午,經過1年3個月日夜攻堅,施工人員完成了蝸牛攀崖、寸進為歡的跋涉,打敗了地下深處的“暗物質和暗能量”,勝利跨越暗河。

    ……

    我們發現,干工程的人,并不喜歡“狂魔”這個說法。

    在他們看來,所謂的“基建狂魔”,一點不“狂”,更沒有“魔性”。就是耐著性子,做挑山工,擔著數不清的問題、困難和矛盾,一步一步往山上趕。

    肩上勒起的血痕,就是他們的獎章。

    張孝倫、陳禹成等等無數普通的建設者,都有多枚這樣的獎章,只是極少示人。

    5.高速時代

    十多年來,在復雜的地質環境中,這片土地上陸續建成通車10條高速公路,初步形成了恩施州域“三縱三橫”的高速公路網。

    這個曾經與世隔絕的區域,從此開始與世界共舞。

    2010年,李丹從廣東體育大學畢業,在一家高爾夫公司就業。熟悉她的人都說,在體育方面,當有更好發展。

    李丹卻不這么想。

    父母苦,家鄉窮,老家天偏地僻。她的志向不在體育,而是賺錢。逮著機會,就給俱樂部會員沏一杯唐崖茶。

    茶是父母寄來的,說找到山外男朋友,就是見面禮。

    “見面禮”泡完了,“醉茶”的人不樂意了。追著泡茶的小姑娘問,香茗來自哪里?廣州為啥買不到?

    李丹笑而不答,一一留下了聯系方式。

    2014年底,湖北恩來恩黔高速公路通車,恩施的宣恩、來鳳、咸豐三縣第一次有了高速公路。

    春節前,李丹辭職,回到了家鄉——咸豐縣唐崖鎮。登榜世界遺產名錄的唐崖土司皇城,一度讓這個山旮旯里的小鎮揚名蜚聲。

    不久,她的茶業公司在小鎮上開業了。

    隨著多條高速公路開通,恩施綠茶迎著游客,闖出山外。恩施玉露、鶴峰翠泉、咸豐唐崖、宣恩貢茶,風姿綽約,精彩紛呈。

    不走尋常路,李丹的公司發展白茶。

    闖過大廣州,把玩了4年高爾夫的美女,兜兜轉轉回到家鄉,用一片葉子,舞起了深山的味道。

    一只杯,一壺水。

    杯,潔凈透明;水,沸過而溫。

    洗杯,燙杯,潤茶,聞香。

    茶葉遇水蘇醒,伸著懶腰,搖頭蹬腿兒。一芽一葉,狀如蘭花,潔白、柔嫩,珠圓玉潤。

    抿一口,淡淡奶香,由唇齒及心脾,由鼻尖兒至顱內。

    閉上眼,轉轉頭,沉醉……

    近年來,咸豐縣白茶種植面積達到14.5萬畝,全國第五、湖北第一。全縣有李丹那樣的茶企125家,產值數十億元。

    恩黔高速,東聯滬渝高速,西接包茂高速。從咸豐出發,武漢、重慶、長沙,半天抵達;赴東南沿海市場,也不要一天時間。

    交通之變,游客最為敏感。

    在坪壩營與宣咸高速咸豐南互通之間,有一個風景如畫的村落叫灣田。彎彎的曲江河,穿村而過。兩岸梯田,如鐮刀彎月,皆面曲江鋪陳,都隨山勢蜿蜒。

    過去,這是一個極其閉塞的原始村落。后來恩黔高速通車了,游客來了,從小山村走出去的中專生魏艷也有了更多的思考。

    “過去沒有路,祖祖輩輩喊行路難、出山難。現在高速路四通八達,我們拿什么出山?”

    她想啊,山里走出去的不僅僅是人,大都市走進來的也不僅僅看山。

    魏艷決定創辦一個農場,發展種植、養殖、休閑農業,哦,還有電商,搞直播帶貨。

    魏艷想,鄉村振興,不能沒有青年!

    于是,她把農場取名叫“青年公社”。引來8名回鄉大學生加盟,聚起脫貧監測戶18人,留守婦女30余人,辦起農家樂,建起荷花池和兒童游樂場。還直播帶貨,銷售土蜂蜜、小土豆、土臘肉和唐崖白茶等特色產品。

    流連灣田的游客越來越多,魏艷又決定興辦民宿。

    目前,灣田村共興辦民宿6家。5月到10月,入住率百分之九十,暑假更是一房難求。

    魏艷的創業,直接帶動村民年增收600多萬元。

    宣咸高速,一頭系著咸豐,另一頭挽起來鳳。

    我們在來鳳縣城郊,見到了兩位電商。一位是“藤茶姐姐”楊藝瓊,一位是“土家臘肉大王”向超。

    早年,在鄂湘渝邊區,楊藝瓊辦過養豬場,也曾是穿鄉走寨、聞名遐邇的“女豬販子”。深山里,只身押車夜行數百公里,再運轉常德、廣州等地。關隘處,常與不法分子斗智斗狠。

    恩來高速開通后,趁著便利交通,她做起了服裝批發。2016年,迎著大健康和電商風口,她又關掉門店,在萬山叢中建起藤茶基地7000多畝。

    楊藝瓊說,電商的“電”講究的就是快。快下單、快發貨、快運輸、快送達。這些都離不開高速公路。

    隨著鄂湘渝邊區一條條高速公路開通,來鳳藤茶插上了騰飛的翅膀。作為來鳳藤茶代言人,楊藝瓊也一躍成了鄂湘渝邊區藤茶產業的“大姐大”。目前,她經營的來鳳藤茶,已覆蓋上海、江蘇、杭州、福建、廣東、新疆等十多個省份,還遠銷馬來西亞、斯里蘭卡和阿聯酋等國。

    從豬販子到“藤茶姐姐”,57歲的楊藝瓊,人生事業因路而變,越活越優雅。

    恩施特色美食,排第一位的,是臘肉。新鮮豬肉經過秘法腌制后,散發一種特殊香味兒,是南方山區一道特色美食。其中,尤以恩施臘肉為上品,被贊為“土家鮑魚”。

    游客喜食臘肉,但厭煩它表層的油漬和不便攜帶。看看、聞聞后,依依不舍離去。

    2018年,土家青年向超,發現了這個巨大商機。

    幾年來,他從走村串戶采購優質土臘肉,到訂單養殖土豬肉,采用標準化熏制工藝,自行加工土臘肉,并將前后肘、前后腿、排骨、五花、后臀等各個部位的臘肉進行等重分割包裝,逐步將恩施臘肉推向全國。

    幾年來,向超直播帶貨年銷售臘肉均超過100萬公斤。

    進入高速時代,恩施的旮旯角落都在蝶變。

    如果說世界沒有地理上的中心,那么科學告訴我們,其實地球上的每一點都是中心。你的腳下就是地球的中心。

    如果說中國版圖的地理中心是恩施,而恩施又曾經是那么偏僻和落后。那么現實告訴我們,如今的恩施已經趕上了時代步伐,正在走進發展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