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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上海知青
    來源:新民晚報 | 肖復(fù)興  2024年07月18日08:41

    小林是上海知青。在北大荒,我們在一個生產(chǎn)隊。他不怎么愛說話,就是悶頭干活兒。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只會悶頭干活兒,在隊上頭頭那兒,不得煙抽。上海知青一般不僅能干,而且說話甜,很有人緣,不少人很快就調(diào)到機務(wù)開拖拉機康拜因,那時,流行一句俗語:上機務(wù),下農(nóng)工。小林一直在農(nóng)工班干農(nóng)活,夏天收麥子,秋天收大豆,冬天到七星河修水利。

    我和小林不熟,來往不多。那年,我暫時調(diào)到師部宣傳隊,干了小一年。夏天,北大荒常有暴雨來襲,麥?zhǔn)諘r候,來得最多最猛。那一年來得尤其猛,連續(xù)好多天下個不停,老農(nóng)說天要漏了!麥子都泡在雨水里,拖拉機康拜因無法下地,收麥子,只好人工干。知青們?nèi)耸忠话宴牭叮坝晗碌負(fù)屖整溩託w倉。我奉命寫了個小節(jié)目《小鐮刀戰(zhàn)勝拖拉機》,在三江平原到處演。麥?zhǔn)战Y(jié)束,演出完畢,雨季過去了,長舒一口氣,算是消停了。忽然想起我的那一箱子書。從北京來北大荒,我?guī)Я藘蓚€箱子,一個箱子裝的是滿滿一箱子書,雖不是珍奇的版本,卻藏有我青春時節(jié)蠢蠢欲動的文學(xué)夢。知青帶去的箱子,都放在隊里用茅草搭建的簡陋窩棚里,下了這么大的雨,窩棚肯定被雨澆得漏成了篩子眼兒,我人又不在隊上,我那一箱子書,還不都讓雨水泡爛了呀。

    宣傳隊休整的時候,我請假趕緊過七星河往隊里跑。回到隊里,先著急忙慌地要去看我那一箱子書。同學(xué)對我說:放心吧!早有人替你保存好了!便是小林。盡管雨中收麥子那么累,一身濕淋淋的衣服沒換,先跑進窩棚,用厚厚的草簾子,好幾層替我把箱子像包粽子一樣,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別看他不言不語的,知道那一箱子書是你的命根子!同學(xué)又這樣對我說。

    五十多年過去了,那一箱子的書好多散失了,僅存的幾本書頁間殘留的雨水洇濕的黃漬,清晰還在,斑斑物證一樣,書寫著小林對我的情誼。

    小童也是上海知青,在我們隊上所有女知青中,她長得最漂亮,個頭高挑,亭亭玉立,還寫得一手漂亮的好字。那一年,我被調(diào)到團部編寫知青詩選,缺一個會刻鋼板的人,我推薦了她,和她相處了一個來月,心里暗想,這樣秀外慧中的好女子,不知哪個男知青有福氣能夠娶到她?娶到她的是我們隊上的統(tǒng)計小陳,也是上海知青,人長得英俊挺拔,和小童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不僅我一個人,幾乎全隊的人都覺得,沒有比他們更般配的了。我和他們兩口子很熟悉,他們到北京,我到上海,總要見上一面敘舊。那一年,我到上海淮海路的新華書店簽名售書,很多隊上的上海知青來捧場。小童自然也來了,沒見到小陳,一問才知道小陳在加班。我知道,小陳已經(jīng)是一家單位的基建處的處長,大星期天的,還要加班。小童告訴我,他正帶著一幫工人在工地上加緊干活兒,中午休息的時候,他會抽空趕過來。

    中午,小陳真的來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是開著大卡車來的。我異常驚訝,星期天的淮海路上,這大卡車,他是怎么開過來的呀!一身工服,一臉汗珠,他對我說:你就別擔(dān)心我是怎么開過來的了,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上海,我怎么也得來看看你呀!然后,他笑著又對我說:不是開著這卡車,我還真的過不來淮海路了呢,它是我的通行證!

    從來沒有一個人,只為了看你,竟然是開著大卡車,穿過喧囂的鬧市,隆隆響著,趕了過來。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知青的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讓人意外,真摯又真實,感動并感嘆。那是因為有青春時節(jié)的滋養(yǎng),有漫長時光的磨礪,讓這一份友情打上了歲月結(jié)實的包漿,才會給你一個出其不意的意外驚喜,如魔術(shù)師驀然間變出的一捧鮮花,芬芳在你的眼前和日后長久的記憶里。

    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