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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陳潤庭:希望成年人也有不做主線任務的任性時間 首部短篇小說集《超級瑪麗歷險記》近期出版
    來源:文學報 | 袁歡  2024年07月12日07:43

    陳潤庭

    陳潤庭

    “無數哀愁的想象,人生矩陣里的驚爆與落潮。不斷跨越次元壁的浪漫騎士,在虛幻的城堡里肆意搏斗。”這是青年作家陳潤庭首部短篇小說集《超級瑪麗歷險記》的概括語。小說集收錄了陳潤庭十年里的創作,讀者可以從中捕捉到一位作家從寫下第一篇小說到第一本書出版,這一過程里的所思所感及他創作的種種痕跡。

    “我最近才體會到當一名‘作家’的感覺。”在參加了幾次新書分享會后,陳潤庭如此說道。從玩具之城廣東澄海走出來,“童年與游戲”成為他寫作的錨點,他的文字里不斷流動的潮汕如影隨形,他緊密關注著在這種流動與生成背后的人的命運。回到這本小說集的創作,他說:“小孩怎么從輕盈變得沉重,這一過程其實也是人社會化的過程。社會化之后的人,往往希望事事利益最大化,但我希望成年人也有不做主線任務的任性時間。”

    “童年,懷舊及游戲,孩子擁有信以為真的天賦”

    記者:如果需要用一些關鍵詞來介紹一下你和《超級瑪麗歷險記》這本新作,你會用哪些詞呢?

    陳潤庭:童年、懷舊以及游戲。這三個關鍵詞是互相關聯的,可以被串聯起來。長大之后,我回望自己的童年,發現我們這一代可能是中國第一代的“網癮兒童”。1994年,中國才接入互聯網,用的是撥號上網,費用很高,所以最早的用戶大多數都是成人,而且是有一定學歷、經濟實力的成年人。我見到過一個數據,說是截至2001年,中國大陸的互聯網用戶率為2.18%。這是個相當低的數字,這個數字里有多少是兒童呢?我們家就是在那一年安裝的電腦。我一直記得,我們家安裝電腦的那個中午。我爸帶著一個師傅,師傅搬著幾個紙箱,紙箱里裝著嶄新的臺式機。對我來說,那是一個近乎天啟的時刻,意義不亞于《百年孤獨》里奧雷良諾上校的父親帶他去見識看冰的那個下午。

    我們家住在二樓,樓下就是縣城的電腦一條街,也是我放學的必經之路,一條“誘惑的街”。那時候,電腦店里一般賣著兩種游戲光碟,正版的很貴,盜版包裝簡陋,但很便宜。我小時候經常“混跡”于這些電腦店,也因此玩了不少游戲。當我還是一個小孩時,我會覺得游戲、小說甚至扮家家,都是真實的。小孩子的輕盈總是來得很容易,就像披著床單舞獅,玩小霸王游戲機,因為孩子擁有信以為真的天賦。人長大的過程,就是天賦喪失的過程。這也是小說集里的《紙城堡》的主題之一:小孩怎么從輕盈變得沉重。這一過程其實也是人社會化的過程。社會化之后的人,往往希望事事利益最大化,但也很容易陷入理性的陷阱。所以我希望成年人也有不做主線任務的任性時間,葆有信以為真的天賦。

    記者:這樣看來,就像同名的小說《超級瑪麗歷險記》,不管是你剛提到的游戲,還是小說中的游戲,都不僅限于電子游戲本身。

    陳潤庭:對的,更多的是一種對待世界,對待人生的態度。我在讀研的時候,去中國臺灣地區交換了半年,陌生的環境會讓人覺得在玩一種新的游戲,我在新的語境之中遇到新的人,跟他們的每一次交往,都是在創造他們對我的印象,而有趣的是,所有創造都會隨著交換結束而完結,除了記憶之外,我幾乎什么都帶不走。這種感受跟玩游戲的體驗極其相似。

    《超級瑪麗歷險記》的敘事都是即時發生的、非線性的,它的敘事動力來自于語言本身。也因此,這篇小說幾乎是反記憶的。出版這本書之前,我又重讀了一次。結果是,我感覺到很陌生,對小說里許多的情節和語句,我幾乎沒有記憶。

    記者:我想坦率地表達一下我的閱讀感受,我的閱讀興趣首先來自于書籍的封面設計。

    陳潤庭:你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我收到了很多反饋,很多朋友都夸了封面哈哈哈。這要感謝出版方上海文藝出版社的用心,幫我找了儲平老師,他也是莫言老師《鱷魚》的設計師。

    記者:接著說單篇小說閱讀的話,《游戲的終結》致敬了阿根廷小說家胡利奧·科塔薩爾。我個人認為這篇是非常技術化的,它像是非常明確地在告知讀者:我在寫小說。

    陳潤庭:《游戲的終結》是最早寫的,是我在公開文學期刊上發表的第一篇小說,差不多十年前了。我那時候不了解身在文學場域的大家在寫些什么,文學對當時的我來說,更像是個人的小閣樓。《游戲的終結》是小閣樓里的產物,但它還是體現了我早期創作的一些特點。

    記者:那你很喜歡科塔薩爾?

    陳潤庭:雖然很久沒看過了,但可以算是。讀高中的時候,父母為了讓我多花心思在學業上,少買書,所以限制了我的零用錢額度。我當時主要讀的是世界文學,我在電商平臺淘了很多折扣很低的書,其中很多都是我聞所未聞的作家作品。科塔薩爾就是這種偶遇的產物。

    記者:《鯪魚之味》是一篇很有意味的小說,較為集中討論了現代人的兩性關系,印象深刻的一個細節是堆砌如山的罐頭和“骨架整整小了一圈”的妻子之間所形成的象征意義,你想通過這篇小說傳達對現代年輕人兩性關系怎樣的思考?

    陳潤庭:也許你想說日常的變異?這篇跟我的關聯其實蠻多的,甘竹牌鯪魚罐頭大概是許多廣東小孩的回憶,小孩子都很喜歡吃,但媽媽們大都覺得添加劑太多不健康,那偶爾吃到時,就會覺得好香。

    說回你說的兩性關系,我生長于潮汕,潮汕地區有一套較為傳統的性別分工。這種分工不僅是事務上的,也包括兩性觀念等精神觀念面上的對位。在碎片化、或者說情感淡漠的當代,親密關系仍然是一種很深的契約,親密關系之中的兩個人都在不斷地形塑對方。但這種形塑之所以有必要,是因為彼此之間的愛與契合。而我在二十來歲時,察覺自己不太適合故鄉的模式,在這個模式里面,我和對方是錯位的。我感受到更多的是,在親密關系里那些隱秘、窒息的部分,就像重復的鯪魚罐頭。

    記者:不知道為什么,讀你的小說,我會覺得人物身上總有種“無聊感”,但其實他們又在試圖去打破這種無聊,比如出發去尋找。不知道這是否是一種誤讀?

    陳潤庭:這不是誤讀。我覺得無聊是一種征候性的感受,跟我們的價值危機有關。在人生終點到來之前,我們存活于這個世界上,似乎總得做點什么。做什么和不做什么,意味著價值的選擇。但價值往往又是多變的,易碎的。回到我個人,我常常懷疑自己所做事情的價值。換句話說,我很容易出戲,而一旦出戲,就很容易覺得無聊。

    記者:在張檸、賀仲明和魏微幾位老師的推薦語中,不約而同地出現了一個詞“先鋒性”,你如何理解“先鋒性”與你小說的關系?

    陳潤庭:如果“先鋒性”是我論文的主題的話,那我可能盡力爬梳這個概念的來龍去脈,希望厘清它的定義。但如果是作為作者,我覺得先鋒性是對我作品的評論,是一種批評話語。對此我好像不應該說得太多。

    記者:所以你會有理想讀者的期待嗎?

    陳潤庭:與其期待理想讀者,我更期待真實的反饋。在今天的社會生活里,文學總體已經很邊緣了,所以自己寫的作品能得到反饋,就已經很幸福了。

    “我眼里的潮汕是流動的,不斷生成的”

    記者:回到你的故鄉廣東澄海,在后記里你也提到“在故鄉,起碼有一半的人,從事的工作和玩具有關”,而“玩具”在你的童年生活里占據了重要的位置,甚至影響了你的創作。

    陳潤庭:我想每個人是小孩子的時候,都會喜歡玩具。許多玩具是對成人世界的模仿,讓還沒有能力過上成人生活的小孩子,有了在幻想里操練未來生活的可能。我至今都記得,我想要一輛玩具的摩托車,它不是卡通貨色,而是跟我爸爸的摩托車幾乎一模一樣。現在想想,我的故鄉更像是一個給兒童造夢圓夢的地方。因為有發達的玩具制造業,故鄉的小孩小時候大多不缺乏玩具。玩具可能是買的,但更多是直接從熟人廠家那里拿到的。我小時候每年都要丟掉好幾箱舊的玩具。長大之后,我關注更多的是命運和玩具產業休戚相關的人。他們的成功與跑路的背后,隱藏著一種商貿與海洋文化帶來的生命觀念。這個問題在這里很難繼續展開,但我一直在觀察,以后可能會書寫這個題材的小說。

    記者:在我看來,潮汕獨特的文化足以支撐一位作家長久的書寫,但在這本小說集中,可以看到你似乎并不局限于故鄉,或者說你并沒有試圖讓潮汕成為你的文學地理。

    陳潤庭:《超級瑪麗歷險記》里有很多篇目都涉及了潮汕,我并不是不寫潮汕,只是我不把潮汕看成是一個邊界清晰的區域。我眼里的潮汕是流動的,不斷生成的。潮汕有“海內一個潮汕,海外一個潮汕”的說法,意思是海外和海內的潮籍人士數量相當。潮汕是僑鄉,有很多華僑,華僑不僅帶來財富,也不斷用其他文化沖擊和反哺原有的潮汕文化。這是相當復雜的文化交流過程,它既有“兩個潮汕”自我對話的一面,又有跨文化交流的一面。即便在個體的層面上也是一樣,《尋找Y仔》里面的表哥,便是一個潮汕籍的“香港仔”,他有很香港的一面,也有很潮汕的一面,這兩面在同一個人身上,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互相交融的。

    記者:我注意到你還是一位播客主播,在做一檔“北海怪獸”的播客節目,聊城市觀察、文學與文化等內容。現在有很多文學播客,它們一定程度上承載了文學評論的功能。

    陳潤庭:其實有些評論家也說,自己寫評論的靈感經常是“聊”出來的。從這個角度來說,傳統的文學評論只呈現“結果”,播客的文學評論還暴露“過程”。它也許略顯粗糙,但也更當下,更原汁原味,更多借助語言,而非文字。播客的文學評論不是獨語,而是對話,是在多人互相啟發下出現的,播客記錄了這種靈感碰撞的過程。另外,播客的加入,一定程度上對文學場域造成沖擊。很多主播并非文學圈內人,是“文學素人”,他們使用很多“非文學話語”,讓文學評論眾聲喧嘩,更有活力。

    記者:接下來聊一個非常當下的話題,作為今年的文學博士畢業生,高考又剛剛結束,很多學生要選專業了,是否可以聊一下你如何選擇中文系的?

    陳潤庭:填報志愿的時候,我想選中文系,家里比較反對,怕畢業找不到工作(倒也沒錯)。最后我說,如果讀不了中文系,大學也不讀了,我去玩具小作坊當流水工。家里也就同意了(笑)。

    記者:最后,在最近繁忙的日程里,有什么愛好,或感興趣的話題嗎?

    陳潤庭:最近一個緩解焦慮的有趣愛好是看鑒寶直播的精選視頻。經常有人拿著一件連我都看出來是低仿的古玩給專家鑒定。即便專家很委婉地跟他說,這是假的,鑒寶人都會當場發飆,開始報出一串鑒寶專家的名字,企圖壓過在場的專家,并聲稱自家寶物是祖傳的,價值千萬。這是一個觀察人的經典場景:人活在自己造的夢/幻想/虛妄里,無法醒來。這挺文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