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競《宇宙的夢想》：孩子是離夢最近的人
在世人目光再次聚焦月球、我國嫦娥六號登陸月球背面抓取月壤的那幾天時間，我讀到了青年兒童文學作家葛競的新作《宇宙的夢想》，不禁眼前一亮，為之一振。她將一個常見的題材寫得如此生動鮮活、童趣盎然，讀來輕松熨帖、有聲有色，又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這是一部反映我國航天事業的兒童文學作品。遇到這樣的題材，每位作家都不得不考慮兩個問題：一是怎么把航天偉大成就以及航天人的事跡和精神寫出來，二是怎么讓孩子們看得懂，喜歡看。我想葛競也不例外。對于航天這樣的主題寫作，寫給兒童看和寫兒童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角度，也反映了兩種不同的創作理念。我們常見此類題材大多是寫給兒童看，為此作家們不吝心力化繁為簡，葛競的這部作品寫得輕巧好看，具有兒童的趣味性，是航天題材主題創作的有效嘗試。
偉大的航天事業承載著人類自古以來的登天之夢，因其高而難、遠而險而充滿了神話色彩。隨著科學技術的高度發展，人類足跡已經到了月球，目光在無垠太空掃描搜尋。這是人類之夢，文明在不斷追夢中生長，而孩子則是離夢最近的人。高大上的主題應該從兒童生活的建構中來，寫孩子就是寫航天，寫航天也是寫孩子。因此，作者選取了追夢人的后代——北京航天城航天子弟小學里一群小學生，慧眼獨具地書寫他們的追夢故事。
當作者選定故事的發生地之時，就注定了這部作品的主旨和風格。她一直貼著孩子寫，不管是從小就想成為航天員的小主人公肖宇宙，還是聰明頑皮的安知道，或是胖胖的馬墩實，他們的現實和理想都離不開航天。這就不只是站在一旁，從孩子視角看航天，而是此身就在航天中。航天既是父母各自忙碌追求的事業，也是孩子們實實在在的生活，他們是這塊特殊土壤里的“苗兒”，他們就在這樣的環境里“泡”大，孩子與航天二者是貼合在一起的，這里就是他們成長的根。作者擷取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把富有童真童趣的兒童生活與航天事業巧妙融合，把孩子的夢想與宇宙緊密相連，既寫出航天精神的深刻內涵，又葆有童心童稚的可愛。
作品以翔實的資料、生動的故事，真實記錄了我國航天發展史，熱情謳歌了偉大的航天精神，塑造了一系列既偉大又普通的航天人形象。其實，這些“硬料干貨”如地上花朵、月夜繁星，恰到好處地分布在豐富的兒童生活故事中。我以為，作者成功地把活潑、柔軟、溫暖的情愫灌注進一個高潔硬朗的主題中，從而煥發出一種獨特的令人陶醉的藝術之光，在現實主義書寫中融入了浪漫主義情懷，剛柔交濟，舉重若輕。以孩子純真的眼睛看航天，讓火箭、月球車帶著童心一起飛升，點燃孩子的宏大志向，讓艱辛的航天事業鍍上了一層玫瑰色的柔光，整個作品散發出令人忘我、向上飛騰的精神感召力。比如，2013年12月2日我國第一次登月的故事，是從“玉兔號登月車”模型說起的，沒有肖宇宙與常校長的忘年交，就沒有這個故事。而肖宇宙從3歲到9歲每年收到的生日禮物，恰恰都與航天有關，一排禮物記錄的是我國那幾年航天事業發展的歷史。孩子的日記雖然有點流水賬的味道，但語言稚氣中透著生動，真實中不乏趣味。再比如，小主人公的名字就叫宇宙，取自《淮南子》的詩句：“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這樣的話從一個孩子的嘴里說出來，就格外幽默好玩。肖宇宙的爸爸是火箭工程師，媽媽操控月球車，肖宇宙的夢想是長大了當航天員，肖宇宙深以媽媽為豪，在和同班同學安知道的較量中，每每落后，他就搬出媽媽，說：“我媽會開汽車，會開卡車，還會在月球上開玉兔探月車。”此言一出，語驚四座，孩子的形象形神畢現，同時帶來閱讀的快感。可以說作者謹守童真童趣，讓這部嚴肅的作品，有了隨處可見的歡愉喜感。
作品中更有令人動情、令人感慨、令人唏噓之處。比如，肖爸爸去學校做了一場航天講座，他講的不是成功，而是2020年7月23日長征五號火箭發射失敗墜入大海的事件，講成功容易，講失敗難，而恰恰是這一場講座激發了孩子們強大的精神動力，從中獲得了一種可貴的內在生長力；安知道來到酒泉基地，探訪媽媽的童年足跡，一個為航天事業傾盡最后一滴心血的女科學家形象令人感動落淚；孩子們參觀烈士陵園等場景的描寫，真真切切，如在眼前。最真實最動人的現實主義內容，通過浪漫主義的藝術處理，童真童趣與航天之光交相輝映，相互映襯，平實喜樂之中，時現璀璨的精神之光、時代之光、強國之光。
這是一部久違的有質感的校園生活作品，作者從多個角度塑造了多位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
當代校園生活作品一直是孩子們的最愛，這部作品以航天子弟小學為題材，對于讀者來說，發生在肖宇宙、安知道、馬墩實三位同學之中的故事，孩子與大人之間的故事，既熟悉又陌生，既普通又新奇，這樣的故事是深具吸引力的。文中有兩個特別動人的故事：一是肖宇宙與安知道的故事。這兩個孩子從一入學就“杠”上了。肖宇宙是一個心地純凈、單純幼稚、好學上進的男孩。他個子不高，學習一般，但他熱愛航天，志向遠大，在校長和父母的引導下，不斷進步，健康成長，是一個極可愛的且具典型意義的普通男孩形象。和同齡孩子相比，安知道長得人高馬大，聰明又頑皮，學習成績很好，是個處處“顯得著”的角色。開始他處處擠兌肖宇宙，肖宇宙面對安知道，既打不過，也說不過，同時還比不過，搞得很不自在。兩個孩子不斷斗法，故事一波三折，波瀾起伏，甚是好看。這二人因愛航天起膩，也因愛航天不斷競爭，更因為熱愛航天最終成為一對好朋友。另一個故事是肖宇宙和常校長的故事，也寫得妙趣橫生，不落俗套。校長自稱和肖宇宙是好朋友，一個低年級小學生和校長成了朋友，其中必有緣由。單純、善良、好學的肖宇宙是如何博得校長的喜歡，校長又是怎樣一個平凡而又了不起的人物，唯有讀過作品才能自得其樂。最后不得不說的是，此作字里行間處處洋溢著作者溫暖的情懷、贊賞的態度、喜愛的目光、親切的語言，年輕媽媽的慈愛之心溢于言表，賦予作品強大的感染力。
一部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總有其超常的獨特之處，特別是在閱讀上，文學講究的是感染與滋潤，其教化功能從來不是耳提面命式的說教。《宇宙的夢想》做到了這一點，猶如春風化雨，讀來養眼養心養精神，相信每一個讀過這部作品的人都能從中找到愉悅和力量，能把主題出版寫得如此輕盈、輕松、輕快，實屬難能可貴。
（作者系《兒童文學》原主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