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則味咖啡館》后記:你從我心頭掠過
《這不是則味咖啡館》是全書最后完成的小說,駐足回望,這些故事經歷了十個年頭。秋是橘色的,也是茶色的,但對于西安來說,總是一夜間就跌掉20多度,所以秋天的葉子還沒有金燦燦,窗外的樹還大片大片地綠著,但棉衣已經要上身了。到了深秋,來了暖氣,葉子不知不覺脫落,也不是金黃色的,加上霧霾,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灰色里。都說冬是白色的,春是綠色的,夏是紅色的……其實這些都是被人們想象的,就像金燦燦的栗色秋季,在我生命中并沒有真的見過很多次。
之所以說到四季,是因為我要說的這些人,她們都生活在四季里。她們在秋天期待,在冬天孤寂,在春天奮斗,在夏天穿上漂亮清涼的衣服,準備一場戀愛。事實上,如果生活中真的可以這么簡單和單純,那該多好呀。這本故事集是我的第二本小說集,在我更年輕的時候,我喜歡寫男孩或者男人,為了證明自己擁有強大的表達能力和想象力,我刻意用第一人稱來寫青春期的男性……時間像色彩一樣走過四季,像樹木一樣畫上圓圈,我變得成熟起來。我終于明白了當我問媽媽想要孫子還是孫女時她的回答:“想要一個孫女,但你還是生一個男孩吧,女孩的一生太難了。”
每個人都在用直白的語言說話,表達自己,我卻像是一艘船,在文字的水面上畫出一條條痕跡。這似乎是我的使命,雖然那些痕跡卑微、細小、無力。我看著她們排著隊伍向前推進,看著她們如此有秩序,高的、矮的,或豐滿或纖細,從幼年到青春直到干枯,明白命運的安排,選擇相信生命的真諦。有時我會加大馬力,水面的漣漪一圈圈,蕩漾出波浪,我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從我的文字里讀懂了什么,還是只把這一切當成一次旁人的遠行。就像水手終于得到大魚,但拼盡全力后,只剩下一具魚骨,水面上的那些喜悅、勇氣、堅持、失落……全部都沒了痕跡。
每一次,我都覺得我想要表達的都在小說里,但她們總把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就像這個世界上明明有男人和女人,但女人總像有隱身術般,在被需要的時刻才現身。親愛的她們,我多么希望能一直看到你,當你面對鏡子看到凸出的肉體和孕育生命后留下的陰影時,你不會低垂臉頰哭泣,下一秒又端著剛打好的新鮮豆漿,像那些漂浮的熱氣般,熱烈地獻出早餐和笑容。奉獻,你總是學會奉獻,并且擅長隱忍,只有黑夜后和日出前的你不隱藏自己,這一點也不浪漫。白天總是異常清醒,黑夜只有漫漫感性,而在那短暫的自我里,你也分不清楚了。濃濃的霧籠罩大地,記憶里的樹林,拔地而起的大樹,躲藏起來的動物,你曾經關于世界和自然的全部幻想,都被什么覆蓋了。巨大的光波一層層襲來,無法逃離,無法作聲。
“車內一片紅霞,終站不是回家,你我只有練習電吉他。誠心祝福你,挨得到新天地。”我的腦海里,總在寫她們的時候出現這樣的句子,有時候是具體的文字,有時候是音樂,是手指敲擊鋼琴鍵盤時的力度,混合著手指滑動吉他琴弦時的摩擦……有的時候,是陽光下金燦燦的黃葉,那么小的一個女孩,扎著馬尾,用手捧起一大把葉子,用力拋灑向天空。陽光普照,她的心比秋葉還要燦爛。
這不是則味咖啡館,我很喜歡這個表達。就像“這不是我的錯”“這不是我家”“這不是我原本想表達的意思”“這不是一本書”……就像這十年。我想起普希金的一首詩:“我的名字對你有什么意義?它會死去……”我們喋喋不休,用語言為自己辯解,為這個世界辯解,為發生的一切辯解,四季過去,又來四季。這些小說都是辯解,我所隱藏起來的,都是我的辯解。真相從不說話,她們從不吃飯,她們靠呼吸活下來。
普希金在詩的結尾這樣寫:“但是在你孤獨、悲傷的日子,請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并且說:有人在思念我,在世間我活在一個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