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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廊橋上的詩
    來源:中國藝術報 | 梅潔  2024年07月01日10:57

    朱磊是我今春回鄉去三省交界的白浪鎮時認識的新朋友,我知道這位一直在政府公文材料崗位上默默耕耘的工作人員,心里始終熱愛著文學。我看過他寫童年“麥收”的散文,也讀到他寫“天驚洞”的詩歌,更是感佩他那篇“扶貧手記”。無論是散文還是詩歌,抑或是工作手記、公文材料,我都看到一個訓練有素的寫作者所具備的文學潛質,看到文學賦予他的情懷、目光和性德。倘若他不愛文學、不懂文字,那他會是另外一種樣子。

    離開白浪鎮回京不久,手機微信收到朱磊發來的兩張照片,一張是一塊方方正正的灰色大理石石板,石板上刻有文字。另一張是一截河道,河道上有一座拱形小橋,河道下一旁有流水,另一旁種著茂密的綠草。我正驚異這是什么時,朱磊的微信來了,他寫道:“娘家人把梅老師懷念家鄉的文字刻在白浪鎮洋溪溝河岸邊的護欄上,激勵后人,護水有責,飲水思源。”又一條:“河道里種植的石菖蒲,是一種中藥材,有凈化水質的作用,還可以美化環境。”讀完兩條微信文字,我立即放大照片,辨認護欄石板上的刻字。原來是1993年發表在北京《十月》雜志《山蒼蒼,水茫茫》開篇中的一段文字節選:“無論天涯海角,只要我一個人獨自望天望云望夜空中的星月,我就會望見我的故鄉——鄖陽。”落款是“梅潔·鄖縣籍著名作家”。看完刻字,我感動的同時有些詫異,何人何時把這段文字刻在了石橋的護欄上?朱磊照片上的洋溪溝河在哪里?

    正在納悶,朱磊的另一條微信來了:“洋溪溝河是丹江的支流,丹江是漢江的支流,所以三省交界的白浪鎮洋溪溝河的每一滴水,最終都匯入了丹江口水庫,一路潤澤北方。”朱磊在告知洋溪溝河方位的同時,似乎還在向我詮釋著洋溪溝河水的意義。不僅如此,他還同時發來洋溪溝河的航拍圖和白浪鎮集鎮廣場的航拍圖,并用紅線標示出洋溪溝河入丹江河的方位,用紅線圓圈勾劃出洋溪溝河石橋。放大圖片仔細端詳,我看到了洋溪溝河,看到了那座架在河上的拱形石橋,一股感動之情剎那間流過心扉。我問朱磊,知道這是什么人、什么時間刻的嗎?朱磊說,他原來在鄖陽區人大常委會辦公室工作,剛調來白浪鎮不到三年,不了解建橋情況。但他說,馬上咨詢。

    接下來,朱磊連續又發來幾張照片,均為方正的灰白色大理石護欄,上面都有刻字。因刻字筆劃比較輕淺,我必須把圖片一一放大辨認。這一辨認令我大吃一驚,這些護欄石上的刻詩,居然是三位歷史文化巨人的作品:宋代偉大詩人蘇軾的《次韻陳海州乘槎亭》,明代文學家、史學家、湖廣巡撫王世貞的《乙亥鄖城除夕》,明文史大家、《湖廣總志》纂修者、撫治鄖陽的督撫徐學謨的《鄖陽生日》。三人中徐學謨我不知何人,是即刻上百度搜索到的。我開始認真辨識詩文,但還是因刻字筆劃較淺的原因,有些字看不太清。

    我立即給朱磊發信:“洋溪溝河橋欄上的詩文是何人所刻?是政府行為還是建橋人個人所為?這護欄是哪年建的?”

    又發文:“我覺得這隱隱約約的詩文很有價值,居然是王世貞、蘇軾、徐學謨的!看得出,修橋刻詩的人內心是詩質的,是有文化修為的。”遂請朱磊將詩文抄錄一下發給我。

    很快,朱磊發來三首詩,遒勁的字跡襯淡綠底色,清雅美觀。看來,朱磊早已將此制作好收藏在手機里。他同時告知,已經問詢過了,洋溪溝橋是2011年鄖陽水利部門修建的,但橋欄刻詩文的策劃者和刻字人一時問不出來。

    讀到這些,我已經釋然了。此刻,我還是想把三位古代文化名人的詩抄錄下來與讀者分享。因為三首詩都與我的故鄉鄖陽、漢江有關,更重要的是從這三首詩情飛揚、情致淡泊的詩作里,我們讀到了如出一轍的“生命有時歸無時”的詩心相照,讀到了“天涯海角,望天望云望夜空星月便望到了故鄉”的千古恒一的鄉愁。請看,《次韻陳海州乘槎亭》(宋·蘇軾):人事無涯生有涯,逝將歸釣漢江槎。乘桴我欲従安石,遁世誰能識子嗟。日上紅波浮碧巘,潮來白浪卷青沙。清談美景雙奇絕,不覺歸鞍帶月華。《乙亥鄖城除夕》(明·王世貞):爆竹時時勁,屠蘇緩緩斟。爭先兒輩事,戀舊老人心。澤國音書遠,波臣歲月深。燭花濃不剪,抱膝自微吟。《鄖陽生日》(明·徐學謨):仲冬惟六日,鄖縣復生辰。天地桑蓬遠,山川鼓角新。陽來增歲屢,老至去鄉頻。

    我們可以用另外的文字專門來解讀三位古代文人的詩,但此刻僅僅輕覽淺吟我們已不難讀到蘇子“人事無涯生有涯”、盼望乘上“漢江槎”(槎即筏)歸去故里的無限感懷。蘇軾詩里的“漢江”是我故鄉的漢江還是泛指其它江河,有待再查。

    從“燭花濃不剪,抱膝自微吟”中我們也不難看到那個明代文壇領袖、鄖陽巡撫王世貞除夕夜“抱膝守燈思澤國”(今江蘇太倉人)的孤獨。

    而從《鄖陽生日》里我們更能讀懂一位湖廣督撫、文學家徐學謨,在仲冬生辰日于鄖陽頻頻思念千里故鄉嘉定(今上海)的心緒。

    現在,我特別感念2011年家鄉鄖陽白浪鎮洋溪溝河橋的建造者,感念他們把我的思鄉文字與三位古代文人的思鄉詩作,一并雕刻在三省交界的白浪石橋上。我深知這是一種莫大的榮幸,也深感我的文字怎敢與幾位文壇先賢并置?但我從這榮幸中看到的是一種對文學難得的信任。這種信任來自心靈對世間美好感情理解的力量。我同時從這件過去了十幾年的事情中,體味到刻詩于橋的策劃人抑或是雕刻者本人從千年時光里不同歷史時代的人內心讀出的同一種情感:鄉愁!

    寫到這里,我就必須要說,我要感謝“總是與書為伴,與優美的文字為伴”的年輕文友朱磊,感恩“時光變得如此美好”。因為我與“總愛在石橋上轉轉、看看詩文”的朱磊有了如此的遇見,因為有了這樣的遇見,我才知道并看到了十幾年前刻在廊橋上的詩;我才知道,有一種信賴和惦記在遠方,無論時光。

    再回故鄉,還去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