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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適度”三人談
    來源:光明日報 | 王充閭  2024年07月02日08:22

    那天早晨,我們在南湖公園散步。黃教授說起他到幼兒園接孫女,一見面,小孫女就問:“爺爺,你吃過葡萄嗎?”他說:“當然吃過。”小孫女又問:“你吃的葡萄是誰種的?”黃教授知道她學過《猴子種葡萄》的哲理小故事,便有意逗趣兒,說:“小猴子種的。”小孫女把腦袋晃成撥浪鼓:“不可能!老師說了,猴子模仿人,沒模仿好,看人給葡萄澆水施肥,它就把葡萄種在池子里、糞堆上,結果把葡萄苗淹死了、燒死了。”

    說到這里,教授慨然道:“看來,如何掌握‘度’的問題,隨處可見。何必假托小猴子,人也是經(jīng)常走極端。從道理上說,人們都懂得講求適度,可是一旦遇到具體的事、實際問題,又往往相悖,不是鉆牛犄角,就是鑿死鉚子。”

    教授講的是實情,我極贊同,于是給他補充了一個現(xiàn)實中的顯例——養(yǎng)生。

    說起養(yǎng)生的必要性,任誰都沒有異議,可是關于如何養(yǎng)生,意見可就大有分歧了。長期以來,存在著兩種完全對立的觀點。一種認為“生命在于運動”,視肌體活動為健康長壽的關鍵,并搬出古人的論斷:“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另一種觀點,則把靜養(yǎng)看作健康長壽的不二法門,指出大凡迅速奔跑的動物都是短命的,而烏龜嗜睡,活動緩慢,能量消耗少,所以壽命長。由此可見,養(yǎng)生的精髓乃在于靜。有的還引用晉代古籍《抱樸子》中的話:“龍泉以不割常利,斤斧以日用速弊”“良馬以陟峻早斃,寒蟲以適己倍壽”“身勞則神散,氣竭則命終”。持此觀點者認為形體無勞作,精神無耗損,人便可以益壽延年。兩種觀點各有所據(jù),各執(zhí)一端。究竟誰是誰非,難以有定論。

    應該說,靜也好,動也好,都是必不可缺的,關鍵在于平衡、適度。一說運動有益,有人便超負荷地每日跑二十公里,或者暴走兩個小時,雷打不動;而堅信動不如靜的,便“無事此靜坐,一日似兩日”(蘇東坡詩),或者嗜睡、慵懶,從根本上拒絕鍛煉。再好的事情,絕對化了,超過限度,也會為害成災,因此必須講求適度。此其一。

    其二,應辯證地看待問題。首先是統(tǒng)一性,動與靜是相互依存、相互融合、同時存在、不可分割的。古語講:“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同樣,養(yǎng)生之道,一動一靜。就是說,要動靜結合。其次是差異性,每個個體生命都有一定的差異,動與靜應該適應自己的身體情況。同一個人,不同的年齡段,適合的運動方式與運動量也存在著差異,切忌“一刀切”。再就是,動、靜應各有所側(cè)重:動,更多地表現(xiàn)為外在的動作,如軀體;靜,主要是指內(nèi)在的心境,心境平和、安定、寬松、淡泊,不暴躁、不煩惱、不抑郁、不計較。動為健體,靜為健心。二者結合,應是最佳的養(yǎng)生之道。

    扯著我說的“動與靜”這一話題的尾巴,詩人老袁作了進一步的延伸。他說到了老年心態(tài)。

    他說,唐代詩人王維在《酬張少府》一詩中開篇就講:“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對此持肯定意見的人認為,人到晚年,身心俱疲,沒有精力也沒有必要過問世事,所謂“暮年心事一枝筇”,不能“冬行夏令”,勉為其難,唯有安心靜養(yǎng),才是養(yǎng)生之道。而持否定意見者,則斥之為消極、頹唐,主張“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老袁認為,兩種見解各有道理,只是不能將它們絕對化、對立化。人當晚境,既不能像年輕人那樣事事經(jīng)心,耗神費力,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那就談不上養(yǎng)生了,又不能淡漠、消沉,萬念俱灰,不是說“哀莫大于心死”嗎?單從養(yǎng)生角度講,保持一定的求知欲、好奇心,也是十分必要的。為此,應該提倡老年人多與年輕人交往,不完全脫離社會,盡量多出去走走,培養(yǎng)一兩種愛好,適度地讀書、看報、上網(wǎng),必要時也可確定一個小小的目標,這樣會覺得每天都有奔頭,很充實,不致因無所事事而感到百無聊賴。

    詩人所言,我深以為是,并作了進一步闡釋。我說,與此緊密關聯(lián)的,是“老有所為”的問題。誠然,每個人都只有一次人生,當今又身逢盛世,很多人健康長壽,如何設法使生命成為一團烈火,燃燒著理想,成為一股清泉,流淌著憧憬,讓生命的每一天都向著各種新的可能性敞開,永不封閉,永不凝滯,生無所息,奮力拼搏,確是一種極吸引人的境況。無奈的是,老境、老態(tài)畢竟是現(xiàn)實。讀過莎翁名作《威尼斯商人》的,都會記得葛萊西安諾的問話:“誰在席終人散以后,還能保持初入座時那么強烈的食欲?哪一匹馬在漫長的歸途上能像起程時那么長驅(qū)疾馳?”這里反映了一般性的自然規(guī)律,想來該是人人認可的。但這絕不等于說,人到晚年,就應無所事事。須知,老年時,需要做而且能夠做的事情依然很多。前面說到陸游的詩句“暮年心事一枝筇”,其實,老詩人何嘗只是拄著一根竹杖,再無心事盈懷?而今,人們更多地記住了他在暮年留下的名句:“有誰知,鬢雖殘,心未死”“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這表明,在絢爛斑斕的黃昏麗色中,完全可以繼續(xù)演奏著生命精彩的樂章。只是應該注意從自身的實際情況出發(fā),有所為有所不為。

    “解鈴還須系鈴人”,問題是黃教授引發(fā)的,自應由他做出總結。他說,關于養(yǎng)生的動與靜,關于老年心態(tài),關于老有所為,這三個方面講的都是把握辯證思維,具體地說,都是關乎“適度”的道理。辯證思維,體現(xiàn)于對立面的相互關聯(lián)和相互轉(zhuǎn)化。宋代理學家張載提出了“一物兩體”的哲學命題,認為客觀事物包含著兩個對立面,從而成為對立的統(tǒng)一體。“不有兩,則無一。”“兩不立,則一不可見,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這里的核心問題,就是掌握事物的“度”。度,為事物的限度、幅度和范疇。在哲學層面上,度,反映事物質(zhì)和量的關系,亦即事物能夠保持某種特定的質(zhì)和量,或轉(zhuǎn)化成為另一特定質(zhì)和量的界限或關節(jié)點。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度則表現(xiàn)為合理、合法、合情。中國古代哲人有“過猶不及”之說。“過”是過度,“不及”是沒有達到。中和、適度,恰到好處,則無往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