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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響亮的勞動號子
    來源:人民日報 | 肖克寒  2024年06月28日08:15

    石馬江在丘陵間迂曲而行。江邊這小村莊,叫發沖。耕道上,一位滿頭銀發的老人,反剪著雙手,獨步緩行。

    村民熱情地打招呼:“王老好!”老人和善地點著頭,臉上漾著笑意。人們望著老人,仿佛又聽到了他喉嚨里飛出的勞動號子……

    發沖現在屬于湘中新邵縣新田鋪鎮小水廟村。這位年過八旬的王老先生,正是我這次尋訪的對象。

    記得幾年前,我還在縣委宣傳部那棟老樓的二樓辦公。一天,木樓板吱嘎吱嘎響過后,有人輕叩我的門。來人正是王老先生。我遞上一杯茶,寒暄幾句后,老人從提著的文件袋里掏出一本打印好的文稿交給我。文稿沉厚,怕有斤把重。掃了一眼文稿名稱:石馬江文化資料。老人鄭重地說:“聽說你們需要石馬江勞動號子的資料,恰好多年來我整理了一些這方面的東西,或許有點用處……”我不禁喜出望外,連連道謝。

    石馬江是資江的重要支流,流域內山多、石頭多,石工也很多。石馬江勞動號子歷史悠久,集民間音樂、舞蹈和技藝于一體,有著獨特的豪邁氣勢和藝術魅力,石工號子便是其中一大類。時光流轉,勞動號子不斷傳唱、豐富,但一直散落在民間。

    在和老人的初次交談中,我了解到,他1958年進入鄉鎮文化站工作,吹拉彈唱和寫作樣樣行,眼下已經退休。讀著老人提供的資料,我興奮不已,試探著問:“您能唱上幾句號子嗎?”沒想到他雙手一拍,來了勁:“我能呀!”言罷站起來,稍稍醞釀了一下,抖擻精神,引吭高歌:“衣嗬里嗨,呀嗬里嗨,加把勁呀嘿佐,齊起心呀嘿佐——”一邊唱,一邊輔以石工勞動動作,這情景深深地打動了我……

    我和王老先生成了忘年交。我調到縣政協文史委工作后,研究本地文化遺產成了我的重要工作,平時與老人常有聯系。我多次聽他講起他與勞動號子的深緣,特別是石工號子。那是大地上的生命吶喊,也是他的青春音符——

    王老先生是聽著石工們的號子長大的。工作后,憑著基層文化工作者的職業敏感,他很早就意識到這些勞動號子的內在魅力,因而萌生了對這一民間瑰寶進行挖掘整理的想法。但他知道這絕非易事。他不是沒有猶豫過。但每當猶豫,眼前就會浮現出那一幕幕石工的勞動場景:驕陽下,采石場上,石工們皮膚曬得黝黑、背心被汗鹽漬白。那一聲聲如驚雷墜落的石工號子,蘸著汗水,聚足力量,讓人熱血沸騰……老人自己也算個石匠,年輕時掄過錘、打過炮眼。他忘不了這一聲聲力與力的撞擊。

    他首先做了一個勞動號子的摸底計劃。為此,他在石馬江流域走訪了上百名石工,并把聽到的號子一一記譜。之后是整理加工。那些號子都是石工即興唱的,如何在整理時盡可能保持號子的粗獷氣勢,如何去粗取精、潤色歌詞,如何提升號子的音樂之美,都需要認真推敲。他不僅翻閱大量專業資料,還通過演唱去不斷感悟。有時他一個人唱著號子,情不自禁表演起石工的勞動動作,常讓不知情的人詫異不已。

    這一堅持,就是數十年。

    王老先生根據使用號子的不同場合、不同時段、不同歌詞內容,將號子分類記載。響亮的號子經舞臺傳唱,震撼了無數人的心。2009年,“石馬江勞動號子”被列入湖南省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我和王老先生久別重逢。幾年不見,發現他雖然蒼老了不少,但對勞動號子的熱情絲毫未減。他告訴我,這些年自己不僅繼續鉆研勞動號子,而且創作了不少與勞動號子相關的文藝作品。耳濡目染,他的幾位家人也成了勞動號子的“粉絲”。

    我問:“您年紀大了,現在的不少勞動被機器取代,石匠也不是過去的石匠了,勞動號子還能傳唱下去嗎?”老人笑了笑,說了一席耐人尋味的話:“勞動號子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我老了,還可以帶徒授藝。勞動號子只會越來越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