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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艾 草
    來源:山西日報 | 侯建臣  2024年06月24日14:27

    那塄上,站滿了艾草,忽高忽低,招著手。是遠方有誰嗎?肯定是。

    是陰歷的5月份,是北方鶯飛草長的時節(jié)。北方的天總是暖得很遲,立春已經很久了,還會不時刮起冬天才會刮的風。當江南已經“二月春風似剪刀”,北方或許還在“雪壓河邊柳”。初春時節(jié),或者整個春天,北方的天氣都無法預知。只有進入夏天,寒冷才會慢慢地離開,那些早開的花們、早結的果們,許是耐不住寂寞,或者讓春天的某一股暖風蒙騙,經常會成為不期而至的寒冷的犧牲品。到了陰歷5月份,還會有意外,但季節(jié)基本上穩(wěn)定在夏天了。

    到了此時,北方空氣里就被草的味道擁滿了,眼里,也是滿滿的綠了。

    那塄,卻不是。什么時候,灰灰的艾草都站在塄上了,挨著身子、勾著手,還有的,把頭仰起來,高出其他許多,生怕被誰擋住了,就誤過了什么東西。

    那塄也是早早就等著了。一條塄,有時候就是專門為著什么東西而存在的,比如這塄,似乎就是專門為艾草而存在的,沒有見過它的上邊長過青莧,也沒有長過灰灰菜和蒲公英們,就連那些在地上到處亂竄的打碗碗花兒,都離得遠遠的,它們或者也想往這里爬過,是這塄以某種姿態(tài)拒絕了。哪怕,它一直空著。

    有些空,是用期待裝滿的,不是什么東西都可以裝進去。有些虛位,是等待著該等待的東西。

    半秋的荒蕪、一冬的荒蕪,那塄終是有些寂寞了。就等啊等啊,脖子伸得長長的,夢也伸得長長的,一直伸著,恨不得就伸到季節(jié)的縱深處,恨不得伸到路的盡頭。斑鳩在叫,斑鳩一直在叫。有些鳥的叫聲總是牽著什么,以為斑鳩鳥叫聲的后邊牽著的就是一直等待著的,就瞪大了眼睛,就屏住了呼吸。喜鵲也叫著,喜鵲一叫,長長的尾巴就一挺一挺,以為那一挺一挺的動作是提醒著什么的。其實是心急了些,原來斑鳩一直就叫著,從冬天叫到春天,又從春天叫到冬天;喜鵲也一直在叫,從春天叫到冬天,又從冬天叫到春天。有些鳥的叫聲原本是與季節(jié)無關的。

    而有一種鳥的叫聲,卻是真的牽著什么東西,或者是把某一個季節(jié)真的就喚來了。“布谷……布谷……”細聽,是在云層里的;再聽,就在一堵衰老著的土墻上?!班А钡匾幌?,似乎所有的東西都露頭了,似乎那些東西一直等著,只等著這一聲叫,就齊刷刷地把大地擠滿了。

    而那塄上,突然也就站滿了身影。

    到了這個時候,那個節(jié)氣也就慢慢地踱著步子來了。

    似乎是,那條塄是為艾草而存在的,而艾草,是為那個節(jié)氣存在的,當那個節(jié)氣到來后,艾草們已經作好了一切準備。

    先是有誰路過了那塄,看看,心里就有了數的樣子,走的時候頻頻回頭,嘴里還說著啥話。然后,女人們來了。每年的這個時候,女人們就會放下別的事情,穿過前邊的那片楊樹林、跨過一塊胡麻地或者莜麥地,薄薄的衣服兜著風,款款地走來。她們站在那塄的邊上,看著艾草,她們似乎想起了去年,或者想起了與艾草有關系的啥事情。反正是,她們笑了笑,還微微地搖了搖頭。那塄上的艾草一晃,她們就顯出驚醒了的樣子,開始伸出手來,拈了某一根艾草,輕輕地一用勁,拔起來,在地上甩甩艾草根上帶起來的濕泥,放在一邊,再開始拔另一根。有時候身后會跟一個孩子,是吵了嚷了要來幫著拔艾草的,卻早就被落在啥青苗上的花大姐迷上了,以為人家一直會在那兒待著,就伸出小手,摘花朵兒一樣,手還沒有伸過去,就飛了;也不飛遠,又落在了另一棵上;再追再捉,也不干脆就飛走,下定了主意一直玩下去的樣子,就沒了興趣,也來幫女人拔那艾草。揪揪,揪不起來,就喊,女人扭過頭來看看,也不管,只顧了把手伸到一根一根的草上。那地上,已是一大堆了。

    是要貼在門頭上哩,是要貼在紅紅綠綠的紙符上哩;是要一根一根并在一起扭成長長的辮子,準備了在秋天的夜里點在門口,熏那伺機鉆進屋里的蚊蟲哩。還要剩了一些,放在院子的窗臺上,一直曬一直曬,只等曬干了存放起來,到冬天的晚上放到水里洗洗腳,把身上的涼氣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