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之光》創作談:少年的光
《烏云之光》事關小鎮少年、事關武俠記憶,甚至可以說,這就是一篇武俠小說。近期,關于梁羽生百年誕辰、金庸百年誕辰的紀念活動很多,很多人忽然發現,當年那些印刷拙劣、被視為洪水猛獸般的故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中國文學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很多年里,那些曾受武俠小說“滋養”的寫作者,在談到文學淵源之時,總是羞于提及金庸、古龍、梁羽生……而是一定要拎出三五個外國名字,才顯得高深莫測。而經過時光篩選,我們發現,當年那些讓少年們瘋狂追捧的武俠小說,當然有很多毛病,但它們又極為深刻地塑造了很多人最初的是非觀、樸素的正義感以及對世界和人性的認知。和武俠小說一起參與了塑造工作的,還有那時的港臺流行音樂和影視。
人都是后知后覺的,早些年很多人一直懷念、回憶20世紀80年代,最近幾年,卻慢慢發覺,20世紀90年代變得愈加重要,需要被重新認識。對于一個寫小說的人來講,如果要來講述20世紀90年代,需要的不是遲到的歸納總結,而是要挖掘出深藏于心的舊日細節。對于我這個從鄉村、小鎮上成長起來的人來說,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的那種有活力到躁動不安的氛圍,和我當年在小鎮上租書店里翻閱武俠小說的時光是一體的。昏暗的租書店、街角的消夜攤、永遠過剩的陽光、錄像帶與光碟、游戲機室里手攥游戲幣的少年……這些細節,肯定不僅存于我一個人的記憶之中。事實上,我的第一本小說集《小鎮》里,就裝滿了小鎮少年的陣痛,但為什么逐漸步入中年之時,仍要寫這么一篇《烏云之光》?或許,因為時間拉開了距離,讓一切都變得有了旁觀的可能。
當然,《烏云之光》不僅僅是要寫小鎮少年,它復雜得多,多條線索的交叉自帶多義性,它的時間線也更長——疫情改變了世界,也讓我在寫小說的時候,總要把人物的命運置身到疫情以后,形成反差與對比。時間的“殘忍”自在其中。但無論如何,這個小說的緣起,便是想遞給自己一封“舊信”、一本“舊筆記本”,讓布滿灰塵的記憶洶涌而來,那是從少年時閃爍至今的光芒。這幾年,寫了小長篇《島》、中篇小說《海里岸上》《唯水年輕》《心海圖》這四個和海洋有關系的小說,我早就準備完成《心海圖》后就寫別的去,不想在別人的跟風和某種安全的慣性里滑行。
寫別的,寫什么?
——我重新回到自己,試圖捏住生命中的每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