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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舒輝波《聽見光》:敘事的漸入佳境
    來源:文藝報 | 李浩  2024年06月19日12:08

    漸入佳境首先來自于《聽見光》的閱讀感受,開始部分的敘述是建構的、平緩的,甚至略略有些常規,但隨著故事的鋪展,特別是琴聲在文字中開始縈繞之后,那種“佳境感”便一點點地呈現,甚至在螺旋上升,高潮迭起,到后面,我感覺舒輝波的文字始終處在高音位置盤旋,偶爾會向更高處探伸。

    漸入佳境也來自于它的故事波瀾,當哲源在父親的親自指導下練琴并構成內在張力的時候,當哲源進入中國殘疾人藝術團然后又決定離開并繼續深造的時候,當哲源開始學習英語并與父親再次發生沖突的時候……作為盲人音樂家的哲源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作家舒輝波不僅有效串聯起了這些故事,還為它們建立了層疊的推進關系,讓我們感受到一種牽引的力量。

    漸入佳境還呈現在情緒情感的建構上,步步樓臺,進入一個又一個的渦流。閱讀“辛德勒的名單”這一節的時候,哲源姑媽離開了這個世界,我被深深地觸動著;當《神秘園》的演出獲得成功,現場所有觀眾都深深沉浸在感動之中的時候,我再次被深深觸動;當劉培彥老師到地下室為哲源上課的時候,我又一次被深深觸動。這些閃光點構成了佳境。

    另外一層佳境漸入則是盲人藝術家哲源的藝術成長之路,他的演奏從初步嘗試到日趨穩定,再到得到承認和遭受挫折,一步步尋找名師和更變自己。人物傳記受困于人物成長中的故事發生,那種情緒情感疊加上升之感是很難建立起來的,而作者能把多重佳境漸入整合在一起,合力向更高處推進,這可能得益于他之前小說寫作的訓練,也得益于他對哲源故事的熟稔和精妙取舍。

    這可能是我在當代中國兒童文學作品中,讀到的特別有深度和思考力的一部,甚至會讓我部分“遺忘”這是一部為兒童創作的作品,而將它當作一部像《人類群星閃爍時》或《三大師》那樣的傳記作品來看。它不乏兒童性,同時是一部有思考和追問的書,有審視和開掘的書,其深度和厚度是可以與優秀的成人文學所媲美的。近些年來,我閱讀過大量的中國兒童文學作品,也為之寫下過數十篇批評文章,但談及深度和思考力的還是第一次。在這部書中,其思考力來自哲源對于生活的敏銳感受和內在真誠,我們必須承認,盲人藝術家哲源在這點上的貢獻是極為巨大的,他的言說中和自我追問中攜帶著思考的力量;它的思考力還來自作家舒輝波的敏感和敏銳捕捉,他善于從哲源的話語中捕捉到那些帶有思考性、反思性和坦誠不避的點,然后將它有機地鑲嵌、融合在文字中。它的思考力還呈現在,作家舒輝波對于藝術家和音樂藝術的理解、追問和審視中,在他對于哲源故事細節的鋪開和把握中,在作家適度的文字、情緒和思考延展中。我可以隨意地枚舉這本書中有思考向度的句子和細節,譬如“G弦之歌”中的某些段落、“寂靜之聲”結語部分的文字,譬如“辛德勒的名單”一節中哲源對于“特殊照顧”的享受和深惡痛絕,譬如每一次作家和藝術家之間的問與答……“寂靜之聲”一節,哲源說他一直在尋找小提琴,直率、真誠的舒輝波提出他的疑問:“一直在找是一個什么樣的說法?”而哲源的回答是:“我剖析過自己,生活在這個健全人為主的世界上,盲人的內心其實敏感脆弱而自卑。但是,我總覺得自己不一樣,既和健全人不一樣,哪怕就是在普通的盲人中間,我也會覺得自己不一樣,有點兒自命不凡的意思,仿佛身負天命,我要尋找到生命中的一樣東西。”而舒輝波則以理解的、認同的語調談了自己的同樣“負載”。可以說,在這部書中,作家舒輝波和盲人藝術家哲源提供了平等的、棋逢對手的思考能力與認知能力,正是這種相得益彰“抬高了”《聽見光》的深度與厚度。之所以反復重申“盲人藝術家”的定語,是因為“盲人”這個充滿黑暗感的詞對于藝術家哲源的種種賦予,包括敏感、疼痛和由此帶來的艱難,這也是這部傳記文學中別具深度和厚度的一個支點。

    作家舒輝波在這部傳記文學中的情感投入也是值得稱贊的,在我看來,正是這種情感投入才能讓我們跟著藝術家哲源一起聽見了光,一起得以進入到哲源的世界里,與他感知著世界、生活、命運中的美和愛,疼痛與殘缺。作家列夫·托爾斯泰在談論文學的標準時說,除了作家的基本才華之外還有思考價值、技藝的外在之美和作家的真誠,他把真誠放在了標準之中——我越來越認可他的這一標準,是因為我也越來越多地體會到作家的真誠對于文字和文字呈現的巨大影響,包括在虛構的和非虛構的作品中。我在《聽見光》的這部書中讀到了真誠,正是這種真誠的情感投入才使我們得以窺見哲源的世界中的光和黑暗,窺見他生命歷程中可見的和幾乎不可見的種種。在這部書中,作家舒輝波用極有情感內含的語調寫下疼愛著哲源的姑媽的死亡:“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姑媽了,沒有姑媽伸向的那雙溫暖而可靠的手了。一個人住在王老師的房子里,多出了很多時間,也多出了許多寂寞,尤其是在想起姑媽時,讓他覺得時間難挨……”“到了夜晚,房子里仿佛還有隱約的琴聲沒有回到琴盒,仍舊在四處游走,走到哲源的耳朵里,就變成了《辛德勒的名單》的旋律。哲源躺在床上……”這些美妙的文字中包含著百感交集,包含著作家在這里伸展出的神經末梢以及與傳主的身體完成的“血肉相連”,包含著作家在這些文字里投入的真情,它寫給閱讀者,更是寫給自己。

    我還要提及《聽見光》中包含的勵志性,它讓我們看到“聽見光”的路程中所遇到的疼痛和艱辛,以及盲人音樂家哲源身上的那種堅韌毅力和不屈。更為可貴的是,這本書里的勵志性不是貼上去的,不是浮在文字表面的,而是始終由底部生發,更為真切感人,更會讓人真正地受到觸動。我可能還要提及舒輝波在《聽見光》中精心安置的音樂知識,這一部分可能是舒輝波在采訪中、采訪后才完成的資料萃集,但他沒有將這些知識簡單地拼貼在文字中,而是將它融為文字的整體,成為文字中光的閃爍。我不準備把所有看到的都一一枚舉出來,我相信認真、聰慧的閱讀者會比我讀得更深,更透,更有啟示性。

    (作者系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河北省作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