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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我寫貴州山水
    來源:新民晚報 | 葉辛  2024年06月24日08:15

    1969年的4月2日,天已經黑下來,我和800名上海男女知識青年,坐著火車開進了小小的貴定車站。廣播里通知我們中的462名即將在修文縣的知青下車,吃過一頓以餅充饑的晚飯,我們住進了貴定中學的教室里。

    在排隊一路摸黑走進貴定中學時,我只覺得這個縣城的四周都是山。晚上躺在課桌椅拼起來的鋪位上,我感覺自己迷迷糊糊地睡在大山的懷抱里。4月3日的晚上,我們又在久長人民公社十字街頭的一座茅草屋蓋起的旅社二樓上對付了一晚上。4月4日才在坐了一段路的卡車后,沿著山間小路走進了我插隊落戶的寨子。

    行程匆匆,心急慌忙,一路顛簸,也沒工夫和心情去細細地觀察和打量山鄉里的一切。直到在這個叫砂鍋寨上的村落里住定下來,隨著老鄉們參加集體勞動,才認真地慢慢熟悉山寨上的農務、道路、溝渠,還有無窮無盡的、一眼望不到邊的座座山峰。說來好笑,好幾次我試圖站在高一點的地方去數數一共有多少座山,但是試了幾次,我無奈地意識到,要想數清楚我生活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座山,是徒勞的,因為光從一個方向望出去,一直望向目力不逮的山巒邊上,陽光照耀之下,還是能看見一座座山的影子。這個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蒼山如海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那些年里,人們只要一提及貴州,任何人都會脫口而出:“天無三日晴。”

    知識分子這么說,工人這么說,官員也這么講。弄堂里有文化或沒有多少文化的人都這么說。其實,十個人這么說,九個人沒有去過貴州,只不過這五個字太好記了,講起來像順口溜: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

    后來在貴州山鄉里久住下來,才真正領略和體會到了貴州的大山和水的關系。除了老天喜歡下雨、下大雨、落暴雨,隨風飄散著細毛雨,還有老鄉們所說的那種“長腳雨”,它似乎落得不大也不小,不疾也不慢,這是隨著山谷里的風,飄過來飄過去,涼悠悠、濕乎乎的。你以為它要停了,它卻仍然在往下落;你以為它下大了,它落到人的臉上,卻似乎沒甚感覺。

    那年頭我仍然寫日記,特殊年代的關系,我只寫氣象日記。整天地在腦子里琢磨,怎么來形容天天落的雨。

    雨落在山上,在溝溝里匯成水流;水流順著山坡淌下來,漸漸形成鄉里的溪流。溪流里的水在晴天里幾乎是無聲的,而且清澈澄明,能映出藍天白云,映照出周邊的一座座山。只在雨下得大時,溪流水才會發出響聲,那種咕咕嚕嚕的、嘩嘩啦啦的響聲。

    半山坡上響起灑落聲,那必然是山泉。從高高的山上直落而下,那又是飛瀑。煞是好看。呼隆隆的似從遠方滾動而下,遇到懸崖陡壁直瀉而下的,那就是瀑布了。貴州最有名的瀑布是黃果樹大瀑布和赤水大瀑布,原來叫作十丈洞的。

    瀑布、清泉、溪流、大河,還有江水,都和貴州山地有關系,和貴州山地的氣候有關系,和貴州特殊的喀斯特地形有關系,和山里的溶洞、暗河有關系。這種暗河,也是貴州山地的奇妙景象。在偏遠山鄉,沿著溪流走,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剛才還在身旁陪伴你的溪流,忽然不見了。張眼四顧,都不知溪流淌到哪兒去了?每當這時候,當地人就會告訴你,水淌到暗河里去了,沒關系的,水在暗河里淌著淌著,不知會在哪個洞口,騰躍而出,流到江里去了。

    問是什么江?

    南北盤江啊,烏江啊,都柳江啊!別以為這些貴州山地的江和你沒關系,細細地追究一下,都柳江、南北盤江的水,最終都流進我們國家的第三大水系——珠江流域去。而烏江水呢,直接就流進長江的上游。

    真正和貴州山地的水沒關系的,是黃河流域。可是這話仍不能和貴州山地的苗族、布衣族老鄉們講,他們會言之鑿鑿地告訴你,他們的祖先原先就定居在黃河流域,是那里的原住民。只不過,滄海桑田,世事大變,我們遷徙到山里來了……

    這是另一篇小文的題目了。總結一句,結合貴州山水間居住的各族老鄉,其實是能找出很多話題來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