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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汩汩流淌的富屯溪
    來源:人民日報 | 陳毅達  2024年06月10日09:50

    我出生在閩北邵武。我對邵武地理最深的記憶,是那條叫富屯溪的河。

    我幼時隨祖母在閩南生活,當時沒有什么識字識物的啟蒙教育,所以,我最初對水的認知是相當有限的。那時,都是用自己家中院子里的井水,年幼時的我,只知有井,不知有河。

    到了上學年齡,我從閩南回到閩北邵武。邵武有河,許多居民住在木板做成的老房子里,臨河而居。而我家地處縣城中心,不臨河。父母忙于工作,不像現(xiàn)今的父母這般,周末節(jié)假日帶著孩子識天認地,解物開智。不僅如此,當時無論是父母還是學校老師,都會特別交代,河邊是危險之地,不可擅自去。以至于我到了小學二年級,知道城中有河,但仍沒有去過,還莫名對河有深深的敬畏與恐懼。

    我的一位鄰居叔叔,他有兩個兒子,大的比我小一歲,與我是朋友。一個暑期的傍晚,他家的老大拿著一個用貨車內胎做成的救生圈,在我面前炫耀,驕傲地說,他爸爸要帶他們去河里游泳。我一聽,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怯生生地問,我,能一起去看看嗎?他沒多想,立即自作主張地說,你就跟著我們嘛!我急切地去詢問母親,母親聽說有大人帶著,沒什么遲疑,就應允了。我扯了一條薄薄的洗臉毛巾,塞進褲袋,就歡喜地出發(fā)了。

    穿街過巷,走了約十分鐘的路,我們來到了邵武的東關碼頭。碼頭不大,地上鋪著大個的鵝卵石,傾斜著向水邊延伸,面水的那一部分,全是青石條堆砌的。時為傍晩,碼頭挺熱鬧,一些河邊住戶就在碼頭邊洗衣服。

    鄰居叔叔家的兩個男孩,也并不會游泳,入水后就在淺水區(qū)里,抱著救生圈撲騰,用腳打著水花,胡亂地戲水。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我心里十分羨慕。這時,鄰居叔叔家的大男孩向我招了招手,喊在一旁看著的我下水去。我終于按捺不住了,飛快脫去外面的衣褲,走進了河里。

    這是我第一次入河親水。水先沒過我的腳面,然后淹了我的膝蓋,最后沒了我的腰。我感受著河水的沖力和浮力,努力地站在河中,享受著水別有滋味的浸潤,緊張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我用手輕拍著水,讓水花四濺;后又用手劃動著水,劈開河水。玩耍了一陣,我大膽地收起站在河底的腳,身體一下沉入水中。我突然有種驚慌,但又迅速地感到,河水就如棉絮般包裹著我,愛憐地擁著我。我只剩腦袋露出水面,這一刻,無比享受。

    上岸回家,我雖穿著濕淋淋的褲子走著,但心已放飛,這就是河呀,太有意思了。

    我就這么簡單地愛上了家鄉(xiāng)的河。這個暑期,我對鄰居家的大男孩十分殷勤,為的就是他跟他父親去河里游泳時,一定要告訴我,能帶上我。

    我的初中,是在邵武四中讀的。學校就在東關,出校門不遠,就是河。一天放學,一位同學問我去不去河邊“砸魚”。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覺得肯定好玩,就跟著他去了。在河灘淺水處,我那同學左看右瞅,看準了,就搬起一塊鵝卵石,對著一塊半露出水面的鵝卵石用力砸下去,然后挪開水中被砸的鵝卵石,真的就有一兩條因石頭相撞被震暈了的小魚,翻著肚子,浮出了水面。當?shù)厝私行◆~“白條”,尖尖的頭,細細長長的魚身,魚肚子上全是雪白如銀的小小鱗片。

    上高中了,我考入邵武一中。邵武一中離熙春公園不遠,熙春公園一旁就是河。此時,我已經(jīng)知曉,家鄉(xiāng)之河有個正兒八經(jīng)的河名,叫富屯溪。這時的我,酷愛唐詩宋詞,也知道,家鄉(xiāng)有個了不起的人物叫嚴羽,是南宋著名的詩論家,撰有《滄浪詩話》一書。熙春公園里有為紀念嚴羽而立的滄浪閣。滄浪閣聳立于富屯溪畔,我有幾次受好伙伴之邀,就在離滄浪閣不遠的河邊,捉魚、摸螺螄。遠遠望去,滄浪閣在藍天映襯之下,有一種莊嚴的美。

    我幼時所在的閩北,所有的縣城,幾乎都建有一座寶塔。寶塔多建在河邊的高山上,多年下來,形成一河一塔的景觀。寶塔因位處高峰,那時縣城也沒有高層建筑遮攔,經(jīng)常一抬頭就見到寶塔,風中雨中,它總那么孤獨高傲地默立在那里。高中畢業(yè)時,我考上師專,即將離開邵武,我的三個最好的朋友,商定給我送行。也不知為何,我們選擇了一起上寶塔。

    我們帶著零食,就那么上山了。站在寶塔下,我放眼望去,天高氣爽,視野非常好。第一次從高處看家鄉(xiāng)的河,河道蜿蜒,河水清澈,汩汩流淌,無比柔美。我?guī)缀醮糇×?,這就是相伴了十年的富屯溪嗎?

    我們找了個草叢,席地而坐。一位朋友哼起歌來。他哼的歌很好聽,也很對我們當時的心情。我們問他是什么歌,他說叫《紅河谷》。接著,他又哼了一曲《曼莉》。兩首歌都表達了離愁別緒。正所謂少年不識愁滋味,我一下被吸引了,就問他能不能教我唱。很快,我學會了。就在這寶塔下,遙對著家鄉(xiāng)的河,我開口唱起了歌。

    離開寶塔下山時,已是下午,我再次看向富屯溪,心里不知為何多了一份傷感。這種傷感,是年少之時從未有過的,它非常新鮮,又非常纏綿;它十分特別,又十分美麗。它從我心中汩汩而出,有如在夏末初秋緩緩流淌著的富屯溪。

    去讀師專以后,我很少再回家鄉(xiāng)長住。但奇怪的是,只要對少年時光有所回憶,我就會想到家鄉(xiāng)的這條河。它已深深流入我的心中,一直在默默給我巨大的滋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