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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大師寫大師:托賓筆下的托馬斯·曼
    來源:文匯報 | 王宏圖  2024年06月03日07:45

     新近引進的愛爾蘭作家科爾姆·托賓的傳記小說《魔術師》引起了眾多讀者的關注。近十余年來,托賓成為在中國譯介得最多的當代西方作家之一,他的主要作品《大師》《名門》《布魯克林》《黑水燈塔船》都走進了中國讀者的視野,而描繪德國作家托馬斯·曼生平事跡的《魔術師》是他最新的一部作品,英語原作于2021年9月問世,而漢語譯本在時隔一年半后就上市,可見托賓在中國出版界的影響力之巨。

    毋庸諱言,《魔術師》是一部小說,但它和一般虛構作品不同,它聚焦的是20世紀一位文學巨人的生平,有關他本人和家庭成員、朋友確鑿的事實與作家蒙罩著厚厚帷幕的內心秘密與欲望,以及走馬燈般變幻動蕩的外部世界圖景,在托賓的編排、想象中盤纏交錯,孵化出一部虛實相間的龐大文本。從時間軸上看,它從曼的少年時期寫起,前后洋洋灑灑18個章節(jié),沿著自然時間順序一直寫到他晚年回歸故里呂貝克古城,綿延長達60余年。在書中托賓表現(xiàn)了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非凡的勇氣,在處理浩如煙海的文獻資料時,筆端游刃有余,還不時葆有一股靈動之氣,如同托馬斯·曼本人在其早年的家族小說《布登勃洛克一家》那樣,擅長多副筆墨,將曼生活中變化多端的情景栩栩如生地描繪而出,并力圖兼顧其外部行動軌跡和內在的精神變化。單從這一點上說,托賓取得了相當程度的成功。

    《魔術師》并不是托賓首次嘗試寫傳記小說,早在2004年,他便推出了以享譽大西洋兩岸的美裔英籍小說家亨利·詹姆斯為對象的《大師》。和曼一樣,詹姆斯的創(chuàng)作生涯長達半個世紀;但和《魔術師》不同,托賓在《大師》中并不企圖展現(xiàn)詹姆斯一生的經歷,他只截取了1895至1899年五年的時長,以其戲劇創(chuàng)作受挫為主線,展現(xiàn)了這位藝術家不無隱秘的生活。《大師》覆蓋的時間軸雖短,但也使托賓取得了寫作上的便利,他可以盡情地書寫詹姆斯這五年內的生活,不必兼及他晚年的生活,而一旦需要提及他先前的生活,只需用閃回的方式加以追溯。到了《魔術師》中,托賓給自己提出了一項幾乎是難以完成的難巨工作,曼80年的人生,每一個時期都有大量素材可以選取、開掘,即便像托賓這樣的大作家有時也會顯得難以招架,字里行間有時顯得左支右絀,也在情理之中。

    此外,讀過《大師》的讀者都會對其字里行間流溢而出的飽滿情感留下難忘的印象。到了新出的《魔術師》里,雖然托賓的文筆一如既往的準確、洗練,但灌注其間的情感的力度卻大大減弱。這既是作家托賓創(chuàng)造力衰退的征兆,也與他在書中要處理的事件、場景過多過濫有關。設想一下,如果像在《大師》中那樣,托賓將書寫范圍縮小到曼生活中的某個時期,他面臨的困難將大大減輕。平心而論,作為藝術作品的傳記小說,創(chuàng)作者其實無需面面俱到,無需像傳記作者那樣將傳主的一生和盤托出。如果真想了解托馬斯·曼整體的生活面貌,不妨去細讀一下他的傳記。去年啟真館引進推出的德國學者赫爾曼·庫爾茨科的大部頭傳記《托馬斯·曼:生命之為藝術品》便可擔當這一重任,它無需《魔術師》那樣在傳記和小說兩者間求取一種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人們對《魔術師》之所以感到失望,除了創(chuàng)作者熱情和活力的衰退之外,更重要的緣由在于托賓對曼以及他身上積淀的德意志文化的隔膜。托賓在正文前致讀者的開場白里曾夫子自道,為了書寫曼夫婦1911年的威尼斯之行,他將其本人對威尼斯的回憶運用到了文本中,以期獲得一種真切的在場感。但物理空間的在場感和親和性并不能必然導向他和曼在內在精神上的共鳴和契合。作為凱爾特人的后裔,他無法踏入日爾曼人幽秘深遠的內心世界。托賓在曼早年的代表作之一《死于威尼斯》中嗅到了“一種病弱而優(yōu)美的音樂、一種渴望感、一種腐朽的氣息”,但他無法體味到其間回蕩著的對死亡的強烈渴望,它既是瓦格納音樂的再現(xiàn),也是19世紀初葉德國浪漫主義詩人諾瓦利斯《夜的頌歌》的回響。這在曼26歲時推出的長篇家族小說《布登勃洛克一家》中已是初露端倪。在德國文學史上,這是一部堪與英、法、俄經典現(xiàn)實主義作品媲美的杰作,但它在后半部中融入了叔本華的哲學與瓦格納的音樂元素,使它帶有濃重而獨特的日耳曼情調。這一特征在曼日后的作品《魔山》《浮士德博士》以及四卷本的神話小說《約瑟夫和他的兄弟們》中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最讓人遺憾的是,人們在讀托賓《魔術師》時,在一長串編年史般的作家生平事跡外打轉,卻始終無法進入曼晦暗深幽的內心,無法捕捉到他內心精神世界的圖式。

    其實,如果讀過奧地利作家布洛赫創(chuàng)于上世紀40年代的傳記小說《維吉爾》,便更可以清晰地看出問題的癥結。布洛赫的這部小說聚焦古羅馬詩人維吉爾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深入其靈魂深處,展示了這位偉大詩人一生的甜酸苦辣,他在創(chuàng)作上的抱負,他與皇帝屋大維之間復雜的關系,以及為何他在遺囑中要人們將他的史詩初稿《埃涅阿斯記》焚毀。全書分四個部分,從標題上可以看出它音樂式的結構:“水——抵達”“火——墮落”“大地——期望”“蒼天——返鄉(xiāng)”。它讓人聯(lián)想到歐洲音樂中的奏鳴曲,一個主題經顯示、發(fā)展到再現(xiàn),完成了一輪循環(huán)。它既是音樂的結構,也折射出人物復雜繁雜的內心世界。正是依仗這一手法,布洛赫成功地展示了維吉爾多重的精神世界。而音樂對于德意志民族有著特殊的意義,只有通過音樂才能真正理解德國人和德國文化。而這一切音樂的元素在《魔術師》中幾乎是付之闕如。人們看到的大多是曼對外部世界的回應,稍微有點犯忌意味的是曼的性取向。從這個意義上說,如果曼的作品是莊重的古典歌劇,托賓的這部作品無異于一部充滿了喧嘩與騷動的百老匯音樂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