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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時間許我以溫潤
    來源:文學報 | 凌春杰  2024年06月05日07:13

    我越來越沉迷于時間。曾經,時間于我以白天和黑夜的形式呈現,而后時間又漸漸有了各種其他形態。當我最初知道陽光抵達地球需要8分鐘時,它還只是我蕪雜而凌亂的經驗中一個中性的知識點,而當我后來逐漸意識到這8分鐘時間與我的獨特關聯,時間頓然不再僅僅是可觸可感的存在,它還有著循環的溫情,遞進的情態,甚至凝固的軀殼。我發現,時間其實是我們講述的歷史,它能夠在英文的時態中找到一個較為精當的陳述:過去將來進行時。無始無終的過去,始終被看作某一刻現在的起點,我所表達的一切似乎全部都屬于過去。

    現代科學證明了時間對于人的這種歷史性。只要我確認聲音是有傳播速度的,光也有可測定的速度,我實際上就生活在一個過去的歷史情境之中。我所看到聽到的一切,我深以為的現在,很可能已成為歷史的過去。當我將這一過去系于手中之筆,那種過去進行時和現在進行時得以連接。如此看來,所謂的現在,在過去持續進行的基礎上得到承認,如果現在不是對我的一種心理和情感狀態的理解與確認,那么這種過去時或者也無法進入到將來的時態。我是想說,將來在現在或許還不能視為一種歷史性存在,而是此刻對認知主體種種情感與想象的喚醒,它是一個巨大而可以塑造的變量或誘惑,使綴于時間上的過去和現在能夠生動而極有意思,因而它在心理中也屬于過去時。

    正是在過去的時間汪洋之中,我始終心生未加梳理的毛茸茸的希望,這種希望猶如未來將要散發的光芒。也是在這種希望中,我能夠回味過去的酸甜苦辣,與身“現在”的種種情景,憧憬未來的一些美好。這個過程,帶著專注情感的心理感知,愿意對眼見的蕪雜進行梳理反思,喜歡對種種情感預期加以不斷構建,仿佛這就是人間的賞心樂事。對于一個寫作者而言,它們可以是小說,可以是散文,可以是詩歌,也可以是批評與思考。而對于一個非寫作者,也會是對真善美的享有愿望。在時間里,所有人都在短暫中循環往復,所有人都在長久中無限不循環,所有人也都在循環往復中有意無意構建自己的聲部,視覺暫留讓過去和現在心理上循環并連接起來,有些頗為近似,有些則很獨特。

    只有想象中的一切在此刻還不屬于過去,哪怕想象的是過去的事情。我的小說集《跳舞的時裝》展現的正是不同時間中的故事。一些故事講述的是過去的時間,過去的它們在我寫作的時刻得到講述,譬如借錢的糾結,深海中的透徹,講述起來仿佛都是陳年舊事,但此刻他們因為集結被重新閱讀而賦予現在或將來的時態。一些故事講述的是未來的故事,未來的事情即便得以實現,它在得到講述時刻依然屬于心理想象情態,哪怕與未來極為相同也不等同于未來到來時那個時間的存在形態,比如蜜蜂般的空天機群,智慧的機器人汪霞,現在似乎也不宜單純以科幻視之。一些故事則是近乎荒誕的,荒誕是另一種心理情感的真實,它們是時間的真空或平行形態,猶如人與蟑螂之間,也許還存在驚世駭俗的不為人知的關系。我也試圖接近現在進行時,山里農民要指揮一座山,小包工頭遭遇營銷套路,保姆小菊悄悄喜歡上女主人的滿柜時裝,它們在心理上或都屬于此時此刻,在敘述上依然屬于過去時,總是離不開時間對它們的種種鎖定。

    當然,在構思和寫作這些故事的時候,我并沒有刻意去將時間灑向故事和人物。當講述者、作品人物和閱讀者構筑起時間大網的時候,還有敘事的各種策略能讓我的時間顯得光怪陸離,有時候閱讀者和敘事者具有等同的視野權限,有時候閱讀者又大于敘事者甚至也可能會反過來,也可能講述者和閱讀者一樣總是知之甚少,只有讀下去心理上才有所釋然。明明知道要讓故事起伏跌宕吻合情感的波段需求,真正動起筆來又總是忘乎所以眼高手低,我常常沉湎于時間之中放任故事徐徐流淌,這是我喜歡的時間情態。我不得不說,世間最美的事情,就是和時間牽手同向而行。

    時間中當然還有很多感動。仿佛眨眼之間,我已業余堅持在文字中彷徨30余年。這是一個非常傳統而老套的小事件,然而其中卻因為堅持有著諸多寥若星辰的微弱光亮。因為身體原因,我曾以為不能再寫了,在數經穿越時間黑洞之后,歸來依然未放下手中的筆。我牽著時間之手,狠狠地捏了它一把,時間竟許我以溫潤。

    每當我走進任何一座書城,我就感慨世間已有這么多知識那么多故事,爾后則免不了暗暗慨嘆這么多圖書怕已遠遠過剩,還需要我再增加一本碼在那里占據空間么?悲傷頓時從遙遠的時間深處而來。而悲定思悲,其實也不是書城與我之間的相互需要,而是我在時間的浸潤中需要文字,這是一個人關于時間的邏輯原點。

    時間何以循環往復?因為日月是旋轉的,太陽也是旋轉的。時間何以一往向前?因為天地宇宙的旋轉從來沒有在同一個位置重復。逝者如斯夫,這不是時間的回答,而是人類的聲音!時間說:我永遠不一樣。我想,我們也要爭取不一樣,在靈魂和軀殼之間,以并非周而復始的相依循環,冰釋前嫌,永遠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