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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十月》2024年第3期 | 飛廉:暮春山居
    來源:《十月》2024年第3期 | 飛廉  2024年05月28日08:40

    飛廉,本名武彥華,河南項城人,畢業于浙江大學,著有詩集《不可有悲哀》《捕風與雕龍》,參與創辦民刊《野外》《詩建設》,獲陳子昂詩歌獎、蘇軾詩歌獎,現居杭州。

    春山晚晴

    雨后,落日照滿山新綠,

    我的竹林兄弟,今春

    又少了一人。懷著致命

    的軟弱,我敗退如南宋,

    十四年來,偏安于杭州,

    鳳凰山上,練習采薇。

    我這舊時代的鈍書生,

    以簡樸來安身立命。

    亂石間,陳寅恪峭然冷對,

    而我,只屈從于這陣鳥鳴。

    暮春山居

    萬松嶺,枯松新鱗。

    山道,樹影漸深。昨晚,

    又夢見大河急湍,

    醒來,白云落進指甲。

    接著讀賈島。接著肩痛,

    “黃道益”活絡油將在

    立夏前過期。孩子愚癡,

    她澆灌搖曳在墻上的花影。

    雷雨山夜

    驟雨初歇,窗臺飛來一只蜻蜓。

    身子懸空,如一根松針。

    輕到虛無,

    不可能給這世界增添重負。

    啞默,不驚動任何事物。

    這樣一個夜晚,

    它只是偶然路過借宿,

    明天,當我醒來,它已離去。

    冬日山居

    天目山,吵雪鳥開始啼叫,

    下雪的日子不遠了。

    晨風清激,諷誦《九歌》,

    山林間,這位怨士,

    不再憤而長望。舊事

    如明珠赴泥,怨痛

    已屈從于黃綠的變奏,

    他校理古籍,聊當著史。

    老桐上,麻雀集會,

    啄食陽光與露水。

    女兒的腳步聲,驚飛了

    盆菊上一只寒蜂。

    西溪河寒雨

    寒雨,西溪邊,跟老友喝“劍南老燒”,

    在我們當年的逍遙游之地,

    此時,正落著春雪。

    那清瘦的影子早已潁河沉璧,二十多年

    不見,身邊各自多了一個無辜的孩子。

    西溪漲水,隔雨相望,對岸江南布衣

    燈火通明,

    三五女子年少色盛,忙著試穿春衣。

    杭州記

    南宋以來,中河流水清澈;

    吳山下,燕子來去,

    永遠那副俊俏模樣;

    市井偶有遷變,

    也不過豐樂樓演義成了永樂樓,

    從涌金門外

    搬至今天的十五奎巷。

    還記得《喻世明言》那位花魁娘子嗎?

    昭慶寺邊,當年她居住的小樓,

    而今暗香浮動一座“東方魅力”會所。

    你我老死溝壑,

    西湖風月無邊。

    一塊太湖石的往事

    我原是太湖深處一塊水石,

    無窮的歲月,我出沒風濤,被水雕刻,

    目睹了無數大魚的死,

    我看見過范蠡扁舟上的炊煙……

    是杭州“造作局”發掘了我,

    是押送花石綱的青面獸楊志

    把我帶往那衣冠萬國之城。

    宣和五年,那李后主轉世、才華絕代的

    趙大官人,封我為侯,

    把我安置在萬歲山的西嶺之上。

    為了烘托我的悠遠,

    他修筑了巢云亭、清澌閣,

    并在《瑞鶴圖》上畫出了他夢寐以求

    的虛幻。

    靖康二年,天翻地覆,風雪不止,

    我隨同落難的皇帝、

    禮器、圖籍,被驅擄到了燕京……

    1898年,歲在戊戌,

    我的頭滾落在頤和園的亂草之中,

    我聽到了那年輕皇帝

    絕望的叫喊……

    我就是王國維沉湖時抱著的那一塊。

    早秋憶曹丕潁河行軍

    玄甲閃耀日光,猛將膽氣縱橫,

    旌旗數百里,大軍南征。

    他坐在船頭,肚子隱隱作痛,

    酒菜冒著熱氣,像我小攤買來的一兜燒餅。

    牡丹花開,大雪落下,

    幾個月水上行軍,

    在《三國志》只留下短短兩行文字。

    早秋午后,

    穎河邊,有一種全軍覆沒的寂靜,

    蟬驚飛樹枝折斷的寂靜,

    小時候天突然黑了我在河邊大哭的寂靜。

    天上晴云雜著雨云,

    有一片云,河目海口,憂心忡忡——

    曹丕的幻象:

    午睡被鶴唳驚醒,

    他輕聲對王粲說,只有文章是不朽之盛事。

    在白居易墓前

    當衣冠清流,被投進黃河,永為濁流,

    山上的石頭,紛紛化作猛虎。

    世間過于兇險,

    總要有人幸存下來,代我們生活,

    代我們寫詩。

    他的前半生,流離顛簸;

    晚年,香山之上,望著龍門的流水,

    望著西山落日下的萬千石窟,

    他感佩那些無名匠人:數百年艱辛勞作,

    猛虎,在他們的鑿刀下,一一成佛。

    焚鶴人

    我是一位焚鶴人,我像釣魚那樣寫詩。

    冬至,我燒掉魯迅《吶喊》,

    灰燼羼入金華酒,以驅除風寒。

    斷橋上,有人扮作白娘子,

    當代許仙,在海王星辰藥店大賣金剛藤丸。

    寶石山下,桃花弄54號,

    黃昏,傳來婦人的絮叨,

    古老,悠遠,仿佛來自《醒世恒言》。

    深夜,聽到雞鳴,一陣恍惚;

    我想起鳳凰山,

    木落山明,往事早已零落在亂云之中。

    雪夜讀賈誼

    讀《治安策》,

    白蟻蛀蝕木頭的低鳴里,我昏昏欲睡。

    窗外,雪正下的急,

    大江昏昏欲睡,

    江邊的亂石昏昏欲睡……

    當年,天下事可為痛哭者一,

    可為流涕者二,

    可為長嘆息者六,

    當年,你熱愛的天下,此刻,正在大雪夜里昏

    昏欲睡……

    獨釣寒江雪

    十八只黑色的水鳥,

    兀立在早潮退后的江邊灘涂,

    鷺,鸛,鷸,或雁的一種。

    整個上午,它們一動不動,

    每一只都像那位獨釣寒江雪的書生。

    太陽下,彼此不說一句話,

    像十八塊黑且冷的石頭。

    十月四日過鳳凰山舊居,江邊候潮

    王安石,蘇東坡,陳師道,陸游,

    趙孟頫,龔自珍,郁達夫……都在這里寫下詩句,

    梵天寺經幢下,破敗的蛛網,

    掛著幾滴昨日的寒雨。

    一只白鷺,收攏翅膀,

    走出晚潮欲來前動蕩不安的江水,

    新一代人已長成,

    我也披緊外套,悄悄退到蘆葦的暗影里。

    江南秋

    深夜,聽樓下蟲鳴,

    《契訶夫全集》,彌漫著愛國主義的憂傷。

    新藕上市,琯溪柚子上市,

    灰鵲在電塔上筑巢,

    一個未來的小鎮,隆起在她清秀的小腹。

    滿城都是桂花香,

    仿佛一大群孩子目不轉睛看著你……

    乙未孟秋,還鄉記

    父母安健,我就遠離了顛簸,

    穩穩站在東山之上。

    小院開辟成了菜園:韭菜開花,

    藿香開花,絲瓜開花,

    麻雀啄食芝麻粒,

    杜鵑繞著小村莊啼笑皆非……

    老父親聽著豫劇,剝老絲瓜的皮,

    這昔日的美少年,

    歲月早剝光了他所有的矯飾,

    樸素到了只欠一死。

    深夜,父子默然相對,

    滿院蟲鳴,星子清新可數……